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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抑或是心疼。杂糅在一起,堵得心发慌。

-----正文-----

那场在深夜的对话,似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了不少。

但也只是似乎。

很偶尔的,只有当书房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夫胜宽才会显露出崔瀚率熟悉的那一面,摇着尾巴靠近他,问问崔瀚率关于礼服的意见,或者用初具雏形的礼服与首饰在他身上比对着。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保持着那一副在外人面前的恭敬模样,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仿佛崔瀚率是洪水猛兽,会把他吃掉。

侍从沏下一杯茶,便从书房离开。

透过氤氲的雾气,崔瀚率的视线再次停留在夫胜宽身上。

崔瀚率肩上所承担的,是整个国家,是所有人民。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有时候甚至需要一次性把好几项工作提上日程。

与他不同,夫胜宽所需要做的,就是制作好面前这件衣服。

这也是崔瀚率很喜欢看他做衣服的原因之一。

他的专注很单一,是可以抛开周围的一切,只沉浸于思考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专注。

可是崔瀚率不可以,在做一项决定前,他必须瞻前顾后,必须犹豫不决,才能尽量做到万事周全。

而就在充斥着肃穆色彩的王宫中,夫胜宽就这样化身成一抹鲜活的橘色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身上有崔瀚率喜欢的颜色,也有崔瀚率喜欢的味道。

崔瀚率的鼻子似乎又捕捉了在午休时会闻到的淡淡香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明明准备的洗漱用品应该是一样的。

“殿下,可以不要这么经常地盯着我看吗?我会,很紧张。”

“抱歉,下意识就看过去了。”

道歉的话语十分轻易地从他口中吐出,虽然崔瀚率本人并没有要收回自己视线的意思。

即使崔瀚率看过来的目光会让他倍感压力,但夫胜宽其实也会偷偷去瞄崔瀚率。

他从来没有主动表露出来过,但是夫胜宽能从他在办公间隙时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出来,他对自由的渴望。

在这个牢笼中,他独自一人待了近十年。

窗外的鸽子经年累月地待在草坪上,似乎永远只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但他知道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翅高飞。

他也像它们一样有一双翅膀,没有人将其上锁,但他知道自己飞不走,无形的牢笼将他罩住。

一开始夫胜宽以为自己是狱中人,后来才发觉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过路人。

真正的狱中人早已麻木,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多么渴望自由。

自由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应该是下午阳光照在身上时,所激发出的暖意,就像夫胜宽坐在窗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发自心底的沉浸与满足一样,应该是让人舒服的却又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应该是幼时睡不着时,和父母亲一同在花园中抬头数星星时候所闻到的草木气息。

久远的记忆被藏在柜子深处,再翻出来时已经沾染上浓重的灰尘气息,原本的味道变了味,再也找不回来,就像他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就像他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就像他再也走不出的王宫。

回过神时,崔瀚率已经到了夫胜宽身边,微微弯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夫胜宽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却没有拉开双方的距离。他不解地捂住后脖颈,叫道:“殿下?”

崔瀚率回过神,摸摸鼻尖,诚实道:“抱歉,我只是很好奇你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

“香味?”夫胜宽抬起手嗅嗅自己的衣服,茫然道:“没有吧。”

“是吗?”崔瀚率说着,更凑近了些,似乎这样能更好地找到香味来源。

夫胜宽僵着身子不敢转头,只能继续工作。只是下一秒,他突然听到崔瀚率说道:“但其实,你身上有很多痣呢。”

夫胜宽裁布料的手一停,血液慌慌张张地涌上他的脸。他极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却不敢回话,闷着头继续干活。

崔瀚率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轻咳了一声,没再开口。

在诡异的沉默中,崔瀚率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夫胜宽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心口却还在突突跳着。

分明是冬天,夫胜宽却没来由地觉得脸和身子热热的,壁炉里跳跃着的火苗似乎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用手捂住脸,指尖擦过被烧红了的耳朵与脸颊。

痣,吗?

他没仔细观察过,只依稀记得自己的眼下有一颗,哪里会有崔瀚率说得那么多?

崔瀚率悄悄看着夫胜宽摸上自己的脸,似乎是在确认痣的方位。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夫胜宽的身上有很多痣,眼下,耳边,手指处。该说是自己工作的时候分心太多次了吗?虽然有些冒昧,但他也没想到这会让夫胜宽这么堂皇。

笨蛋胜宽。崔瀚率低下头,弯起嘴角,傻傻地笑着。

如果一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么有关他的一切在你眼里都会变得特殊。

正如散布在夫胜宽身上各处的痣,在崔瀚率眼里却好像变成了儿时睡不着时,曾在花园里张望过无数次的星星。

只是它们不再那么触不可及,而是近在咫尺。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间这么多的喜怒哀乐,其实一直存在他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保持着互不打扰的工作状态。夫胜宽那边的进度似乎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原本还会和他插科打诨的人紧闭上嘴,一门心思只扑在面前那件礼服上。弄得崔瀚率有些嫉妒起来。

屋子里难得静悄悄,却不是崔瀚率熟悉的安静。或许是点了火堆的缘故,这个冬天格外温暖。

夫胜宽细长的手指被绷带一圈圈缠绕保护。沿着打好的草稿,针线穿梭,最后留下一小颗一小颗金色的星星,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获得了生命,不断闪烁着。

“胜宽好厉害。”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胜宽的,他愿意这么叫,夫胜宽也愿意被这么叫。于是很快的,他就习惯了。倒是崔胜澈,人前人后还是只会叫他“夫先生”。没有人情味的家伙,夫胜宽撇撇嘴,下次他也不叫他“胜澈叔”了,要直接喊“崔胜澈总管”。

似乎是瞅准了他刚绣完一颗星星的空当,崔瀚率抓紧时机和他搭话:“你是怎么绣的,感觉就像真的星星一样。”

“就是,”夫胜宽其实早就对别人的夸奖免疫了,可是崔瀚率的话却让他难得又生出了些不好意思,他摸摸被绣上的星星,说道:“练得多了,自然就能做得好。”

“应该练了很久吧,十年?”

夫胜宽歪头仔细回想,摇摇头道:“记不清了,听妈妈说,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吵着要玩针了。”

崔瀚率噗嗤一笑道:“很不让人省心呢。”

“怎么会呢?”

嘴上反驳着,夫胜宽却还是觉得脸上一红。

“但你做得很好。”

“只是感觉和殿下做的比起来,我的工作并不算什么。”

“怎么会呢?”

“殿下才是真的辛苦了。”

夫胜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崔瀚率,认真道。

“我能做的,也就是为您缝制好这一件礼服。”

说的话很好,就是太严肃了。

“说起来,你要不也改一下对我的称呼?”

称呼?夫胜宽一愣,除了“殿下”还能有其他的称呼吗?是不是还不够尊重。

“好的,”夫胜宽迟疑了一下,在崔瀚率期待的眼神中叫道:“敬爱的国王殿下?”

“笨蛋啊笨蛋,”崔瀚率被他的严肃逗弯了眼睛,说道:“直接叫我的名字,瀚率。”

“不可以!这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为什么?反正只有我能听到,我不会和胜澈叔打小报告的。”

“殿下,请不要捉弄我了!”

夫胜宽气鼓鼓地转回头,决定五分钟之内不再理会他。

崔瀚率盯着他因为闹别扭鼓起的脸颊肉,没有其他动作,脑中却有一个小人出现,心情很好地转了个圈。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常生活,却让他尝出了些许珍贵难得的意味。

他微微提起嘴角,随即笑得更开心,幅度越来越大,甚至需要用手去遮挡的地步。

眼角湿湿的,大概是因为太开心了吧。

察觉到那边的动静,夫胜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背对窗户端坐的年轻国王看去。

被光线模糊了的,让人看不清楚的那张脸,似乎被晕染上了神圣的色彩。给他一种置身天堂的错觉。此时此刻,世间万物的意义、来源、结局皆被遗忘,手中曲线的走向也变得不明朗起来。他的视线与脑海中只存在此刻眼睛所帮他捕捉到的这一切。

他想起崔瀚率曾向自己坦白过的心路历程。

借由那短暂的,对方所施舍下来的几分钟,让夫胜宽得以去窥探那不为人知的被他深藏的回忆。他小心翼翼,甘之若饴,仿佛费尽心力终于得到了奖励的孩子,贪婪地将其吞下,甚至来不及细细咀嚼。如果有人问他这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他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记得咽下后,整个人似乎被带上云朵,脚底软乎乎,身体飘飘然。

殿下是在笑吗?他想,还是在哭。

夫胜宽揪住胸前的衣服,想上前,最终却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没再有其他的动作,只静静地听鸽子掠过窗边,哗啦啦地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小时候的崔瀚率会是什么模样的呢?如果当初他能陪在他身边,会不会让一切有一点点的改变?

遗憾,抑或是心疼。杂糅在一起,堵得心发慌。

紧赶慢赶的,夫胜宽终于在游行前一周结束了所有工程。他冲到崔瀚率桌前,眼睛亮闪闪地问道:“殿下,要试试吗?”

“可以。”

崔瀚率利落地点点头,从位子上起身。

“啊,”夫胜宽环视了一圈房间,说道:“但我是不是得叫人进来,请等一下......”

“不用,你来就好。”

“我我我我,我来吗?这不大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

说着,崔瀚率已经脱下外衣,夫胜宽象征性地用手挡住视线,眼睛却从指缝中悄悄溜出来放哨。

崔瀚率见他这幅模样,不禁笑出声,问道:“干什么呢?”

“被胜澈叔知道肯定又会被训。”

说这话时的夫胜宽还是没有放下手,只是嘴不满意地撅起。

“训的是我又不是你,担心什么?”趁着接过衬衫的间隙,崔瀚率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嘴,说道:“跟一只鸭子一样,鸭子胜宽。”

“殿下!!!”

夫胜宽急红了脸,再也顾不上遮挡视线,气哄哄地要和崔瀚率理论,却发现面前的人只是简单地披上了衬衫,并没有系上扣子。

见他又要躲,崔瀚率干脆伸手抓住他,问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夫胜宽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却没在他身上停留,心虚道:“没什么啊。”

“帮我穿。”

“穿就穿。”

其实凡事只要能硬着头皮走出第一步,接下来都会顺利很多。渐渐的,夫胜宽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了衣服上。他轻轻用手捋平衬衫,好让它平整地贴合在崔瀚率身上。他用白绸子宽领带在对方的脖子上绕了几圈,最后留下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停留在崔瀚率胸口。

那件墨蓝色的礼服外套在上身前被崔瀚率自己接过,他干净利落地把手臂套进衣袖,完工后抖了抖肩膀,似乎是在问夫胜宽“如何”。

“到时候应该还会戴绶带和勋章,不知道会不会挡住这些,”夫胜宽的手指在为他系完扣子后抚上他胸前的花纹,“虽然本来就是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的脸上惋惜的神情太过明显,崔瀚率皱起眉,说道:“那就不戴。”

听到他的话,夫胜宽一笑,为他竖起礼服领子,说道:“殿下又在开玩笑了。其实这些能被殿下看到就已经足够了,遮住就遮住吧。殿下如果喜欢,以后也可以常穿。”

崔瀚率不假思索道:“我当然喜欢。”

“嗯,”夫胜宽整理完毕,向后退了一步,开始欣赏起来,“那就好。”

“你对其他客人也会这样吗?”

夫胜宽满意地绕着崔瀚率转起圈来,问道:“嗯?殿下指什么?”

“帮他们穿衣服,之类的。”

“不啊,女顾客是妈妈和姐姐招待,男顾客则是爸爸,我天天坐在缝纫机前面做衣服,怎么做也做不完。”

“是吗?”

崔瀚率低头笑了笑,

“殿下,请抬一下头。”

崔瀚率配合地抬起头,长而厚重的红色披风挂上他的肩膀,他的眼前只剩下夫胜宽的脑袋瓜在晃动。几秒后,两侧的蓝宝石装饰将披风与礼服固定住。夫胜宽退后几步,仔细打量着他。

“很不错呢!”

“是吗?”崔瀚率直直望向夫胜宽的眼睛,里面有他的倒影,“好像是很不错呢。”

“如果有镜子就好了。”

已经有了,崔瀚率在心里想着。

“好啦!殿下请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再去处理一下不足之处,就可以送去熨烫。”

“怎么还要修改?”

“哎呀殿下,你不懂,你不懂。”

夫胜宽重复了好几遍“你不懂”,崔瀚率提起嘴角笑着看向他,说道:“嗯,我不懂。”

“会要很久吗?修改。”

夫胜宽自豪地叉起腰,说道:“不会的!殿下,您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我很快就会修改完毕的,不要担心。”

“我只是担心会不会累着你。”

毕竟他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崔瀚率看向他眼下出现的黑眼圈,说道。

夫胜宽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干净利落地收拾着残局,说道:“哎哟,我哪有这么娇气,而且这就是我的工作呀!”

笨蛋胜宽,崔瀚率在心里偷偷这么叫他。

而诚如崔瀚率所担心的那样,随着最后期限的临近,夫胜宽几乎一天熬得比一天晚,崔瀚率试穿礼服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同时,夫胜宽认为不满意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冒出。

到了最后,甚至转变成崔瀚率催夫胜宽去休息的程度。虽然夫胜宽嘴上说着“马上马上”,却总在被赶回房间后,偷偷在床上修改几乎一整夜。 终于完成一切的那一天清晨,伴随着屋外侍从逐渐变得密集的脚步声,夫胜宽安心地睡死过去,甚至错过了与崔瀚率的早饭,也忘了要去和崔胜澈请假。

还是崔瀚率自己找了过来,他看着在床上抱着礼服睡得香甜的那个人,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便又被咽下。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夫胜宽眼下的那颗痣:“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一刻,崔瀚率从没这么希望夫胜宽并不是一个多敬业的人,这样的话,他就能分辨出,他究竟是因为太过敬业才执着于到完美的程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可如果不是这份敬业,或许他也不会选择把任务交到他手上。

他将礼服从他怀中取出,作为保护缠绕在手上的绷带也被一圈圈拆下。崔瀚率认真地按了按他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变得僵硬的手指,垂下脑袋逐渐靠近,用自己的脸颊蹭了几下。

“做个好梦,胜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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