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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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骨刀、那道裂隙,烧空了迟素所有余下的心血。
他以身为祭,用的是不死不休的办法。
灵力从迟素血肉骨骼中浸出来,不紧不慢地环抱住他。他握紧刀,斩断周身的死尸躯体、打碎了眼前一片魔气。
那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发觉迟素难以对付,再一次亲昵而谄媚地缠上他手指。只不过此番,迟素不想、也再没力气推拒它们了。
他祭出骨刀,令灵力混着魔气一同袭向空中那片纯然的黑。
骤然,如同冰面破碎,天穹裂开一道又一道蛛网似的痕迹。此时看来白得刺眼的天光,终于找到了重回世间的机会。
而此时,迟素怔然抬头,发觉自己躯壳中最后一丝灵力消散,如今他身体满溢的,是魔气。
修士的肉身如何自如地与魔气相契?更何况此时迟素浑身经脉寸断,气血翻涌,已然将死。
他浑身疼得近乎麻木,垂着头缓慢而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不知自己要如何停下脚步,空际里风卷残云,霸道地搡着他往前。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迟素若有所感,抬起头,迎面走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迟素怔然,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他居然——遇见了江闻影。
那时的江闻影真正地、彻底地长大了。他眉眼锐利而深刻,身形不再像记忆中那个少年,已然成了副迟素所未见证的好样子。
迟素看着江闻影,不知所措,呆愣着发觉江闻影红了眼。
尔后,他偏宠了十多年的徒弟,手中提着剑,骤然向他袭来。迟素同他过了几招,感受青年蓬勃的生气,终于再次承认自己早是强弩之末。
他再没了以之为继的力量,颓然跪坐至地,勉力撑着手中骨刀,慢慢喘息。
江闻影走过来,将闻昭剑尖指向迟素心口,手腕却隐隐抖动。
……真的长大了啊。
迟素定定望着他,抬手握住他的剑刃,心里模糊一片,只知道自己居然颇为高兴。
此时他脸上沾了血,喉咙亦是发涩生疼,自觉自己大约已经狼狈难堪极了。他看着面前的江闻影,自惭形秽,却终究不愿移开目光。
他想,这是他养大的孩子。
迟素终于笑起来,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可从未教过你,杀人之时,剑尖该是抖的。”
剑刃刺穿胸膛的感觉并不好受。迟素自己撞上对方的剑尖,惊觉江闻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看见江闻影猛然丢了剑朝他奔来。
昏死在对方怀抱里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
“不要哭。”
那之后,他便沉入彻底的黑暗里。
死亡同任何一片幻境都并不相似。那样的黑,到最后,居然温柔而和暖。
迟素便如此感觉到,自己的魂灵似乎并未真正死去。
他看着那黑暗的尽头逐渐走出的、裹着莹润白光的身影,心里颇为平静。
是神明吗?还是天道?他想。
——似乎都不是很重要了。
而对方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祂面容看不清,迟素却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脸上。
对方似乎在与他对视。
“江闻影后来自尽了。”
迟素没想到祂会如此开口,愣了下。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曾在某一片幻境中听过的和缓女声。祂轻声细语,向迟素微微颔首示意。
“他当时好恨你。可看见真正的你,却又忍不住怜惜你。”
“他一直很想念你。”
迟素茫然地看着祂,似乎迟钝得无法理解对方的言语。
他此时没了躯壳,本应再没有知觉的。
但——
他站立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原以为身死债消,终于觅得永远的安宁,却发现自己辗转多年,到头来居然辜负了自己最不愿辜负的人。
天道静静看着他。直到不知多久,才再次开口。
“你们本是三千小世界里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但我疏忽,竟让此世之外的东西闯了进来……”
对方声音柔和而略含歉意。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对待真正将死的人,祂用不着解释也用不着抱歉。
迟素默默。一双眼睛黑透了,在纯然的黑里反而映出碎星似的亮光。
“时间流转回环,我会给你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直到,一切回复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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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特别抱歉真的想不好这一段要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