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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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以迟素与江闻影的死为始，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令他们辗转人世——如祂所说，试图让世界重回正轨。

那道侵入世界的残魂，被暴怒的迟素打散，不敢再找上他，于是转而盯上江闻影的识海。

偏偏江闻影运气太差，成了那残魂乐此不疲要抓住的锚点。

他被掌控了躯体，叛出南长回到皇宫。

之后残魂离去，只留下个神志不清的他。

像走马灯似的，迟素望着那些漫透血色的场景从自己眼前闪过，他没能看清每一次轮回的细节，只知道江闻影自那之后浑浑噩噩，一次又一次提剑杀死了自己。

迟素清楚自己之于对方只是一道虚影，可站在那个抱着自己尸身茫然落泪的青年身侧，他默默，不知被什么情绪驱使着抬起手，轻抚了下对方发顶。

瞬间，幻境骤然崩塌。

迟素怔然，眼前失了画面，只余下深重的黑。

他猛地坠入个黑红的世界里，站定之后发觉罡风凛冽，刮得他袍袖翻飞，眼角生疼。

迟素抬头四望，轻易便望见站在天地之间、身着黑色衣裳的一位青年。对方背向他，身前铺开一整片莹莹金光。

是精纯的灵力，绵绵不绝地漫入天顶的裂隙中。

可湖海亦有尽时，许久，青年茕立于黑色的天底下，似乎力量已趋于终结。

迟素翻手打出一道灵力，缠上往空中延伸的金色流光。

那青年猛然回头，迟素一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这时他才恍然——此人竟是江闻影。

但却又分毫不像他所知道的江闻影。

可彼时，裂隙中刮出的风越发汹汹，迟素只好轻声说了句：“闻影，专心。”

青年表情凶狠到极点，闻言却又慢慢红了眼眶，听话地转过头去。

二人灵力汇聚，金与白的幻光如江河一般涌入裂隙。天地剧震。充满世界的被称为虚无的东西，此时如同碎裂的琉璃瓦，一片片割进人的躯体。

那样的痛感，是相当浓烈鲜明的。

像被天地中的一切挤压筋骨，又像躯体被拉扯着即将断裂，令人几欲呕血，亦或是发疯。

但迟素立在尸山血海中，任凭血浸透素白的衣衫。

江昭莫名想起那次山下小城的获救。彼时他看对方背影单薄清瘦，却又觉得此人顶天立地。

……只不过那次他被迟素妥帖护在身后，如今却终于得以与之同立。

收束那道铺满天穹的裂隙几乎耗干了他们最后一丝灵力。迟素面色苍白如纸，余下唯一鲜明的是他那双熟悉的、漂亮的眼睛。

江昭看着迟素，已然完全长成的深刻眉眼一瞬不移地凝视他，迟素静静回望，半晌，微微抬起手。

他似乎是想要伸手过来拉自己。江昭意识到。

他终于难以遏制自己心中一腔翻腾思绪叫嚣，任凭烈火般的情感烧透他所有理智。他冲上去，死死抱住了迟素。

漫长重复的记忆不断提醒他，迟素是个魔头，一切都毁在此人手中。

他该杀死他的。

可江昭经年累月在心里保存发酵的恨意，在真正见到迟素的此刻，却尽数灰飞烟灭。

江昭双臂颤抖。他抱紧迟素，将头低下埋在对方颈窝，像要把对方彻底融进骨血。

他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没有迟素的无数世界里，铺天盖地疯长的，从来都不是恨。

他不恨他。

……他好想念他。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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