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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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平静地度过了一个夜晚，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我在那扇不能够打开的窗户旁吃了个酸奶杯，听着雨声。威廉终于不再给我留言，他此时或许在哭泣。

我又想着，他们之间但凡少一个人，这就是一段恰到好处的关系。可怜的威廉，我当然不会选择你。我只想让一切都回到平静。

这几天就连跳舞都令人厌恶，我在那粉红酒吧也没有渴望见到的人。罗斯先生要去伦敦一趟，为了忙工作的事。我因此会想，嗯，我也到了换工作的时候了。

我在这夜晚的尾声，终于能够换上正常的衣服，上面还有港口与阳光的味道。

我忽然就想到那港口后边，在那去公园的长坡上有一家冰淇淋店。在我才来到这里，还无所事事的时候，有时会坐在冰淇淋店的对面。在那里有张歪斜的椅子，随着坡倾倒。抬起头就是湛蓝的天，与红瓦的房顶。我想要的原来是这样的生活。

我如今还是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在这天亮前的深夜，混混们叫我的名字。“嘿，弗玻斯，你又来了。”

我笑起来：“先生们，珍惜你们见到我的日子吧。也许再过几天，我就不在这里了！”

他们纷纷发出惋惜的声音，就好像这么两年，我们这些夜行生物终于成了朋友一样。

“我也会想念你们的！”我向他们这样说。

于是我接着走，却在那小巷的尽头遇到了威廉。

他咬着一根烟，火星抖了抖。这就是我意料之中的会面了。

“嘿。”

“亚诺什。”他说，“你就要有新的人生了，祝贺你。”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跟他说：“谢谢。”

他却没有什么表情，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上次见面后偷偷哭了。我问他：“威廉，你还好吗？”

他短暂地说：“凑合吧。”

在此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他却站在路中间，不让我过去。随后他又开口了。

“我有个问题，亚诺什。”他站在我面前，“你为什么永远没有想过，你的新生活中也可以有我呢？”

我见过那样的表情，那还是他上次发疯前。

“威廉，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旧事重提？”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就好像是听见来自过去的审问。这句话让我也感到伤心。“很抱歉，威廉，我也变了。”

我是要极力摧毁他幻想中的我。“我不是那个和你相依为命的人。不要来打扰我了。”

威廉又向前走了一步，这窄巷让我们都没有退路。“亚诺什，你是故意的。”

“我看不出你爱谁，你不爱他，也不爱我。那被谁操有什么区别？”

“威廉，我他妈不想再吃苦了。”

他就像听不懂人话那样，又重复了一遍：“亚诺什，你就是故意骗我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厌倦了逃避。“那又能怎样呢？”

管他的呢？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需要对他负责，他已经不听我的话了。“我就是故意要骗你，因为我不想你像现在这样来威胁我。威廉，你又想怎样呢？是想再‎‌‌‍强‌‌‎‎‍奸‌‎‎‌我一次吗？”

“我反正都跟好多人睡过了。”

威廉忽然就靠近一步，我以为他终于要打我，或者怎样。他却只是把我按在墙上，最后吻了我。

我正心想着，这家伙就这点出息了，于是就在这个吻里尝到了湿润的咸味。妈的，他怎么又哭了啊。

我已经不知道是否该安慰他了，他总是哭，像条捡回来永远长不大的小狗一样。偏要赖在我身边不走。威廉，你把太多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了，事实上，我不能成为你的母亲，你的父亲，我甚至也不能做你的兄弟。

就连我自己也在蹒跚前行，我又怎么能去爱你呢。

这些话却全都说不出口，我只是叹息了一声。想必威廉以为我要用言语伤害他了，他用藏在手上的匕首来自卫，他向我的小腹捅了两刀。

我又怎么可能忍心呢。

他用那只湿漉漉的手去捂住我的嘴，我看见，那上面通红的——全是我的血。

他的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此时又哭了，“亚诺什，不要抛弃我。”

我的呼救声却只能被那血捂住，不能够从他的掌心中穿出去。我抓住他的手，踢他的肚子。最后是我在他的虎口咬了一口，这下他的血和我的血融在一起了。这是我一次又一次摆脱他。

“你就像一个水鬼，你一个人去死还不够吗？”

“那么当初你就不该救我。”他是这样说的，就那么靠在水泥墙上。“为什么不放任我去死呢——如果你要救我，只是为了摧毁我。”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捂着腹部，那血已经止不住了，“威廉，我还不想死。”

我就要有新的生活了，我要在那歪斜的坡上卖冰淇淋，坐在歪斜的板凳上看歪斜的太阳。

我再也听不进威廉絮絮叨叨还要说什么，我大声叫道：“救命！神啊，无论是谁，救救我吧！”我心中此时想着的竟然是罗斯先生，我想着，他要是纠缠我，就尽管现在来吧。

在我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威廉终于胆怯了，他想来扶起我，压住我的伤口。而小巷的那头跑来三个人影，威廉因此落荒而逃。

他真是个笨蛋。

人是不能够伤害一个不爱你的人的。而我才看清，那些跑来救我的，是那些终日在街道上玩乐，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们。他们显得很担忧。“撑着点，弗玻斯。让我们把你送到NHS去。”

这些年轻的、不爱归家的孩子们，不知不觉他们都认识我了。我在这失血的眩晕中感到喜悦。我从不知道我会这样，这疼痛，我却感不到疼痛。

“弗玻斯，再坚持一下。别担心，过会就没事了。”他们用布条压住我的伤口，就好像我是个什么脆弱的人似的。有个孩子问我：“你看清那个家伙的脸了吗？他是不是抢了你的东西。”

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先送我到医院去吧。”

他们说：“好，好。但是那个人呢？”

至于威廉，我只能回答：“不，我不认识他，就让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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