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文-----
一、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在是有些道理的。
就在马杰认为他要么忍要么滚的时候,徐云峰又消失了,并且一连消失半个月,没有给他发任何邮件。马杰没在众和见过他,偷偷打听了一下,人出差去了,战投能干活儿的都带走了,留下一堆不得圣眷的废物看家。
那天在食堂吃饭,碰上战投的Aaron,马杰端着盘子,正想着要不要过去,Aaron已经抬了手。
Aaron乃是战投的一个著名K7。著名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身材好得不像直男。
团建那天他们聊了几句,竟发现是同一主队的球迷,也便熟络起来。后头约着踢了几回球,在发现对方和自己的踢球水平一样差劲后,迅速建立起一些革命友情。
跟许多尚算有些姿色还从事金融的人类高质量男性一样,Aaron同学的人生理想也是当赘婿。对此,马杰予以评价: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谁料Aaron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不想吗?
山东小马郑重道:人嘛,首先是要有尊严,其次才是要有很多钱。
Aaron笑喷:那你就不该上班,首先会没有尊严,其次也绝对不会有钱。
这话属实让马杰长叹一声。他一边挑餐盘里的生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听说董事长有很多好妹妹,出门逛街的时候,南京德基包场。
Aaron:早三百年就知道了。
马杰狐疑:你不会因为这个才来众和吧?
Aaron乐了:看你说的,我倒是有这个心,人能看上我吗?
接着又闲扯,说徐总是他老板的老板,原先都在雷曼,徐云峰跳德意志后带他去了,之后又一起出来搞VC,嫡系里的嫡系,所以徐云峰来众和后,跟着一并来了。
马杰对金融一知半解,但听“雷曼”“德意志”这俩名字,觉得不太吉利。倒是不敢说徐云峰晦气,但听上去着实命硬克东家,不知道众和是否有福消受。
有马杰这种乖巧观众,Aaron在那边滔滔不绝,自言众和真不算什么好offer。但我们这行,跟对老板比嫁对人重要。看不出来吧,其实我一窍不通,是个体育生。
马杰:不是兄弟你肌肉长得跟吕布似的我看不出你是体育生?
Aaron:你们部门皮特才像吕布呢。
马杰幽幽叹气:唉,吕布最近跟梁红玉穆桂英别苗头呢,可得躲着点。
Aaron笑得诡异:那也不怪穆桂英梁红玉,你没听说啊?
“听说啥?”
Aaron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那谁之前在南京的时候,潜了两个妹子。都是你们HR的,听说拉皮条的就是皮特,那你说辛西娅和薇薇安能不跟他急吗?”
马杰噎住了,半晌才闷闷问了句“真的假的”。
“半真不假吧。听说有一个抵死不从,已经辞职了,还有一个,比较……flexible,估计半推半就搞上了。”
什么叫Flexible?我那是忍气吞声!
“你看回头你们HR有没有人坐火箭吧——不是,这事儿我们部门都知道了,你真没听说啊?”
我听谁说?徐云峰吗?
马杰埋头吃了两口饭,闷声闷气:“真没听说。”
“唉,还指着找你吃第一手的瓜呢!”
我倒真有第一手瓜,你敢吃吗?
“不过……这几天那谁好像不在啊,我看你们走得挺早的。”
“啊对,不过好日子已经结束了。”
“啊?”
“昨儿刚回来,明儿就开会,我今晚就得把PPT赶出来。”
像是要给Aaron这句话作注脚一般,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二、
手机震动的时候就贴着马杰的大腿,几乎叫他条件反射般下腹一热。
上回凌晨四点十分诡异晚安后,马杰主动加了徐云峰的微信——这绝不是他上赶着鲜廉寡耻,而是基层HR最知道工作软件没有秘密。
J T: 晚上要一起吃个饭么
老实说,这内容无比正常,无比普通,不过在马杰的脑袋里,已经自动翻译成了“准备好几小时后来挨操”这种直白内容,使得他犹豫了十来分钟才郑重回复。
马杰_Magic: 实在是不好意思
马杰_Magic: 今天真的是要加班
马杰_Magic: 最近工作计划比较多
马杰_Magic: 如果不加班的话
马杰_Magic: 恐怕没有办法按时按点保质保量地完成领导交代的各项工作任务
马杰_Magic: 所以晚上打算不吃晚饭抓紧时间早点做完
再加一个表情包,嗯,这样看上去就不是很针对他了。小马有什么错?小马只是要加班而已。
J T: 好 辛苦了
J T: 那这周六我让人来接你
不是,老板你这有点儿针对我了。
三、
徐云峰不在的这段时间,马杰其实有深刻反省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马杰认为:首先,老板不是个东西。操得再好都是利用职权之便大搞潜规则,这个毫无疑问的。
其次,他马杰克还是情商太高了。有些话说明白了老板都不一定听得进去,更别说他压根也没敢说明白过——搞不好人家还觉得操得鱼欢水乐两情相悦呢。
于是,又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马杰主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对着讲稿说自己周末确实有些私事不大方便。
世上之事,知易行难,徐云峰那边刚沉默了两秒不到,他这儿就开始流汗了,马不停蹄对着讲稿往下说,说这周末他爷爷来上海去,去陪跑医院。
徐云峰“嗯”了一声,问他老人家要不要紧。
这样的问话,我们聪明小马的讲稿上怎会没有?马杰再次连说不用,说就是小复查,人没事,有医生,约好了。
徐云峰又“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说那等下回有时间吧。
太好了!这下可以安心加班了,马杰克马杰克,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四、
加班到12点多,还剩一堆东西没弄完,马杰忽然有点儿后悔,这还不如挨操呢,至少徐云峰应该不能把人操到这个点。
正搞着,Aaron在工作软件上敲他,问他怎么还没走。马杰说在搞excel上一堆数,刚抱怨了两句Aaron说你个二饼,手动啊?
啊?不然呢?
请我吃宵夜,爸爸教教你。
仔细看了一下,这些东西全都不涉及员工私人信息,马杰二话没说点了外卖,拎着笔记本电脑就去了。
整个28楼已经没啥人了,就剩几丁小土豆,零零星星散落着加班。在某个黢黑的角落里,马杰找到了他,拎着钵钵鸡和奶茶,一溜小跑过去了。
想不到Aaron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虽然对着夜宵咽了两口口水,也只是喝了一口奶茶,抓过笔记本先干活。
“要不先吃?”
“你这小问题,我手到擒来。”
10分钟后。
“不是,我这没写错啊,为什么跑不下去呢?”
“行了,这多少也半自动了,够用了。”马杰看了一眼,大体满意,又把钵钵鸡拎上来,“先吃吧,别麻烦了。”
Aaron终于从善如流,嘴上道:“其实我已经知道哪里有问题了。”
可能是马杰“嗯嗯”敷衍得太过明显,Aaron较真了:“等下我再改一改,这样以后类似data cleaning你也方便点儿。”
马杰心想:别了吧,我能交差就行了,回头把我电脑弄挂了今晚白干。需知人可以白操,活不能白干。
不过这话铁定不能说,不然他相信Aaron绝对会跟他那部破电脑薅上。于是转移话题道:“你那PPT做完没?”
“做着呢,但未响应了,放着看看天意吧。”
“那先吃东西。”
“行吧。”
“不过你不是体育生吗?电脑用得蛮熟啊!”
“不信啊?如假包换,8块腹肌,要不要摸摸?”
“还没回去啊?”徐云峰的声音,在马杰身后。
五、
事到如今,搞清楚他和Aaron中到底是哪个倒霉催的把奶茶碰倒了导致电线短路黑了整整一层已经没有用了。
四下里亮起手机手电筒,照得面色青白,个个人模鬼样。不知是不是错觉,马杰觉得徐云峰脸色就很青,青得像美元,一股资本家味,冲得让人害怕。
有人摸黑跑去扒拉了一阵保险丝,冲里头喊:“没用!”
马杰举起手:“我有大楼管理处电话,你们等一下,在原地不要动。”说着自己往边上走开几步,离徐云峰远一点比较安全。
打完电话,再转过来,徐云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走了两步,给他吓了一跳,马杰不禁“啊”得叫了一声。
“咋了?”Aaron问他,徐云峰也扭过头看着他。
马杰当然不敢说是因为你老板的老板站得太近,我特么都能感觉到他大腿的温度,于是指着他电脑:“你的天意……好像挂了。”
“啊?!!!”Aaron一声惨叫。
徐云峰看了一眼马杰,所以你们搞什么呢?
马杰垂首:加班。
徐云峰似笑非笑:你们俩还能凑一块儿加班呢?复盘啊?
Aaron懵逼:复盘?复什么盘?
马杰已经在黑暗里红透了,心中暗骂查岗搞得像捉奸,妈的您不怕别人知道我可还要脸啊。
难得有机会,Aaron在老板面前表现起来,说他们HR的自动化水平不够高,所以自己义伸援手,开展跨部门合作……
徐云峰没说话,一只手拿过马杰电脑,放在手臂上,一手打开宏,看了几眼,转向aaron:你体育生啊?
六、
不一会儿,保安带着电工上来了,重新点亮这层楼。
在此之前,众和集团K14徐云峰徐总,在一部K8申领的破烂电脑上,完成了他进众和以来,唯一一件hands-on的工作。
玄幻。搞人力资源的马杰搞不懂这种人力资源滥用行为,也不想搞懂。
都这个点了,就算之前徐云峰没操过他,他现在都想立即下班,立即走楼梯跑下去,如果跳楼不会死的话,他也可以跳下去——总之不要和老板一起坐电梯下去就可以。
于是,千回百转后,聪明的马杰示意Aaron一块儿走,Aaron却只是指着电脑苦笑摇头。
马杰:明儿早上再糊弄吧,老板又不一定看。
徐云峰清了清嗓子。
现在如果有一块“我在众和很想死“的牌子,马杰一定会去合影的。
不过Aaron是立志要做赘婿的人中龙凤,主打一个能屈能伸。他正瞪着一对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徐云峰。
徐云峰不为所动,马杰却是真的感到一些物伤其类:要不是他抱着电脑上来,也没后头那么多事。
于是叹了口气,放下包:“那我帮你做一部分数据少的?你用哪个模板啊?”
Aaron摆摆手:“没事儿,你先撤吧,我自己弄——不过,这周六踢完球你请客啊!”
完了。马杰现在是真的想从28楼跳下去了。
七、
电梯里,只有他跟徐云峰两个人,一个去一楼,一个去停车场。
马杰:对不起老板我撒谎了。
徐云峰看着手机,头也没抬。
马杰接着说:其实我爷爷他老人家在我小学的就喝死了,我那么说只是为了逃避周末加班。
徐云峰放下手机,仍是没说话,只是望着电梯门倒影里的马杰,又上上下下拿眼神刮了一遍。
马杰再吸一口气:我不是说跟您吃饭就是加班,而是您知道的我这种普通员工跟老板吃饭都觉得是加班,当然这个主要还是我认知水平没跟上……
电梯停到1楼,马杰刚要抬脚,瞥见镜里徐云峰的眼神,自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心一横,摁了关门键:徐总您自己开车回去么?
徐云峰“嗯”了一声。
这么晚开完会疲劳驾驶不安全,我给您当司机吧。
徐云峰终于笑了笑,马杰这一口气也终于松入四肢百骸,胸膛里脑袋中只剩两个字“下贱”,自暴自弃般黑体红字加粗下划线。
行吧,我胡扯,我被抓,我下贱,我挨操——穷人呐,唯一的财富就是诚实。
马杰地铁通勤,没下到过停车场,走到位置一看,产生了一些轻微的脑震荡。
“开过么?”徐云峰问他。
老板,你看着我像是开过库里南的样子吗?
马杰鼻子皱了皱,没说话,眼睛盯着方向盘。
徐云峰看着他:“那你要开么?”
大哥,我要是这时候说不想是不是太虚伪了点!哦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没有兴趣——真当我是杰克马啊!
而实际上,马杰只是弱弱问:“可以么?”
徐云峰拉开车门,简单介绍了一下,最后评价“这车好开,你随便开吧”。然后他往后头一坐:“去文华。”
真给我开啊,爹!我让您短暂当我半小时的爹!
心情是激荡的,动作是小心的,车内是静默的,味道是好闻的,马杰开着豪车,驶出众和的停车场,头一回觉得公司这栋楼附近还是挺美的。
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腰杆变直了,人也松弛下来,要是后头坐着的不是老板,那简直就是《社畜马杰成功记》最后的完美大结局了。
上了路,马杰几乎立即明白为啥徐云峰开这辆车。
安静,特别安静,上海的喧闹和他无关,车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和徐云峰的呼吸。
后视镜里徐云峰正偏着头闭目养神,灰白头发从发胶里松落了些出来,覆在额头眉骨上。眉头微聚,折出一道淡淡的阴影,呼吸悠长,马杰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唉,他真睡着了吗?假如说,我现在把他手机里的钱全转给我自己,然后乃伊做特,扔进黄浦江科学吗?有可行性吗?他万一中间醒了怎么办?我打得过他吗?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要挨草,难道这就是社会丛林的铁律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开到地方,车都停了,人也没醒,似乎真是睡着了。
然后,鬼使神差般,马杰拿出手机,伸出戴着苹果手表的手腕,握着方向盘,咔咔两张。又扯过工牌,放在方向盘边,再次留念。
虽说细细想来,戴着苹果手表和蓝带子众和工牌与劳斯莱斯合影真的很像是职业司机,但马杰不管,们上海都市精英打卡的奥义不是发图,不是自证,而是曾经拥有就是天长地久,常在iCloud云端就是永驻留子心田,今天的劳斯莱斯,怎么就不是一种英伦Master Program呢?
这一通操作结束,马杰才轻轻叫了两声,徐云峰也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我们是开进去吗?”马杰问他。
“跟你朋友说,PPT不用做了。”徐云峰答非所问。
“啊?我打给他?现在?”马杰愣了一下。啥意思?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徐云峰说的理所当然。
马杰一边编辑微信一边奇怪道:“怎么忽然不用做了?”
“刚刚开了个会,明儿临时有事,不在上海,所以会议取消。”
可能是班上久了,可能是锅背多了,可能是夜太深了,可能是他人太傻了,马杰嘴比脑快地问了一句:“那您能给我发个邮件留个底吗?”
徐云峰指节揉着眉心,抬了眼睛看马杰,以为自己听到一只马尔济斯说对他说恭喜发财。
徐云峰就这么看着他,马杰心里已经炸锅了:他到底是不是要耍我?万一我通知了一个乌龙,回头又开会,这不是搞我吗?我怎么证明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传话的呢?
徐云峰见他没动静:“那你打给他,我跟他说。”
“哦这也行——啊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点,您拿我的手机,打给他,我现在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
马杰捏着手机在那儿天人交战,徐云峰丢下一句“随你吧,晚安”,自己下了车。马杰连忙跟出去,追着问老板车给您停哪儿,MO的门童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老远就开始伸脖子。
“你开回去吧。”徐云峰摆摆手。
“啊?”
“我下周回来。”徐云峰看着他笑出声,“到时候再还我吧。”
八、
对着手机编造了三分钟,他给Aaron发了条微信,精心编造了一个在24小时便利店再次偶遇徐云峰,替他美言后老板高抬贵手放战投所有同事一条生路的故事,主旨是:虽然我几乎等于完全没有跟徐云峰说过话,但是他叫我转达你,明天会议取消不用开会。
接着,马杰把车开上高架,往他那套出租房风中夜袭而去。
敞着窗户,哼着歌,美丽的上海和美丽的夜,人生居然还有这么美好的一天,马杰没有喝酒,但有点儿晕乎,整个人快乐得要飘起来。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前段时间,到底是哪一尊菩萨,哪一座大佛,替我渡了众和集团的K14徐云峰啊!今天发生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往酒店开的时候,马杰心里过了很多内容:被干到凄凄惨惨自己打车去挂深夜急诊,先奸后杀抛尸黄埔江,或者更糟,直接喜提N+1,他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徐云峰没操他。虽然和被草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终归是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虽是禽兽,但也初具人形啊。马杰心道。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跟他斥巨资购入的人体工学床垫无关,就是单纯的舒坦。
次日清晨,神清气爽的马杰起了个大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平时都踩点儿去打卡,今天恐怕不行,得趁着没人先把车开过去,不然被人发现,我又得跳黄浦江了。还是早点开过去,再偷偷从正门打卡溜进去吧。唉,看来劳斯莱斯也有自己的问题。哈哈,马杰克啊马杰克,你也膨胀了啊!这哪里是劳斯莱斯的问题,这也是你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这就真的成为了他马杰的问题。
徐云峰那辆车实在是有点儿太大了。饶是十万分小心谨慎,也架不住马杰他们家那老小区车位紧张和石头桩子的神出鬼没。车尾刮了一下,直接刮掉马杰一半阳气,请病假的时候Vivian都没跟他要证明。
虽说其实看不太出来,但马杰还是请了个病假,出去找了几个车行问了价,果然是进口车漆,能补,不能保证一样,建议还是找4S店。
丧魂落魄地回了公司,马杰决定还是跟徐云峰坦白从宽。
像是老天都建议他还是负荆请罪保平安一般,马杰回众和时,正瞧见徐云峰拖着行李箱出来,站在一辆车前。
鼓起勇气走上去,马杰无比郑重地说:“徐总,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要和您商量。”
徐云峰看看马杰,又看看手表,箱子留在原地,把他拉到一边。
“首先,那、那个车我不小心磕了一下,但真的是不小心。其次……”
“撞哪儿了?”
“尾灯那儿……”
“我问人。”
“啊?”
徐云峰又看了看手表,捏着他肩膀上下扫了一遍:“知道了,回头我让司机找你。”
“司机?”马杰一愣,您有司机啊。
徐云峰点点手表:“我赶飞机,浦东。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快点说?”
“就、就是这个……”
徐云峰气笑了:“就这?”
这不重要吗?我嘴上都起了一圈泡这不重要吗?
“脸色这么难看,还以为你爷爷活了呢。回聊。”
徐云峰就这么丢下一句话,拍拍他肩膀,转头上了车,直到周五晚上才再次联系了他,内容很简单,他在香港的地址,精确到酒店房间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再回复。哪怕马杰试探性地问他是不是要寄什么文件,通通一概不回复。
马杰抓着手机,忽然想起头一回在南京,他被蒙着眼睛,赤裸着下半身,跪在徐云峰的床上。
要是不愿意,自己走,我不拦着。
徐云峰也这样说着,将选择权放在他面前,就像主人把肉放在小狗面前,丝毫不担心他们会伸出舌头,因为还没有人说上一句“好孩子”。
小狗别无选择,马杰也是。
十、
徐云峰用领带捆住他双手,借着润滑把跳蛋塞到他体内时,相当温和地问他这周后来有没有约人踢球,并在马杰张口回答时,打开了遥控开关。
马杰抽动了一下,额上已经渗出汗珠来。酒店房间和那天的车里一样安静,体内那个正在震动的跳蛋,发出更加让人耻辱的声音。
“嗯?”徐云峰继续问他。
“……没、没有。”
“今天也没有么?”
“没有……”
“可你不怎么喜欢说实话,这个我们都知道。”
徐云峰调高了等级,马杰难受得耸起了肩膀,小腹一下收紧,一股热流似乎涌了下去。
“真的……是真的……啊!”
温热的跳蛋在肠壁后穴震颤着,带来可怕的刺激,他忍不住微微摆动起腰来。刚刚挤进去的润滑化成了水,滴滴答答往外流。
“可你来得很迟,我等得很无聊。”他再次调高了,甚至拿起床头的一本书摆到马杰面前,“我都快看完了。”
“……唔……真的、是真的……”马杰压根看不清那是啥,他只觉得那枚跳蛋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更可怕的是,他整个下身都赤裸着,双手背过身体,被领带紧紧扎住,前面一览无余——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前端是怎样因为后穴那枚跳蛋而慢慢有了反应。
他有感觉,感觉强烈,因为被玩弄而爽得要死。马杰想到这个,心中就填满了焦躁和痛苦。
马杰想移开视线,却又对上徐云峰的眼睛。他的手指又放在了遥控器上,马杰控制不住哭叫起来。
“求求您……别、别……我、我得先去深圳……啊……”马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和声音,也不管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有多么色情,他只想把脑子里嘴唇边的话都说出来,以换求一点解脱,“我先飞深圳……再过关……很麻烦……真、真的……没骗您……”
很好。徐云峰伸出手,理顺了马杰的额发,拍了拍他的脸。
“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打算,坦白说出来——我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人吧?”
马杰不敢摇头,也不能摇头。伴随着他的动作,体内那枚跳蛋滑到一个恐怖的位置,过电般的快感如同滔天巨浪,一下没过头顶,他忍不住惊叫。
一波又一波,似乎永无止息的快感剧烈地折磨着他的神经,身体混乱至极,头脑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些清醒时绝不会有的念头:所以您把车借我开吗?所以您觉得车刮到一点也不要紧吗?
在这些念头的驱使下,他下意识地看向徐云峰,明明眼睛已经发热潮湿什么都看不清,他的目光仍然追着。
徐云峰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嵌入皮肤,好像嵌入一个手感很好的解压玩具。
紧接着,他俯身下来,吻了一下马杰的嘴唇,因快感而无法合拢的嘴唇。然后,往后退开一步,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了困惑。
马杰想大叫,快感从他的胸膛里一泄而出,散入四肢,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山回谷应般地响着: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您这样做很愉快吗?
错神也只是一瞬间,徐云峰捏着他的肩膀,用力到让他吃痛,就这样直接操了进来,将那颗跳蛋顶到最里。
马杰眼前一黑,又痛又爽,几乎背过气去,身体激烈地向上弹跳了一下,如同一张被拉开的弓,昂起了喉结和脖颈。
徐云峰头一回这样面对面地操他。
马杰整个人几乎坐到他的怀里,徐云峰的那根性器顶着跳蛋,在他的体内肆虐,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无限膨胀着的快感充满了,撑得几乎要炸开,意念的大厅却仍空空荡荡,仍然响着那个声音: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的原则很简单……可以犯错,但不可以说谎。”徐云峰一面干他,一面说,好像是要把这句话给草进他身体里似的。
马杰的双手仍被捆着动弹不得,双腿却本能地绕着徐云峰的腰,又不断滑落到他的臀部。徐云峰说了什么他压根不想听,也听不进去。他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跳蛋还是徐云峰的性器正把他操得不死不活。
脖子支不起脑袋,顶着潮湿额发往前倒,直到紧紧地贴住徐云峰的胸口,马杰哭得停不下来,语无伦次地求他很多东西:拿出来,救救我,算我下贱,快救救我,我什么都听您的……我从今往后都听您的……
十一、
文华的spa很好,按摩尤其出名,事后马杰自己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躺在那里反思——他现在不喜欢“复盘”这个词,这让他联想到一些具象的淫乱场景,包括徐云峰用手机拍了最后他高潮时忍不住自我抚慰的样子。这都让本来就很混乱的心里充满了羞耻、恐惧和自我厌弃。
举凡社畜都明白一件事,老板最令人憎恶的,莫过于只说一句话,让下头的人漫无目的又万分艰辛地走上九十九步,最后他自己跨一步过来,发表重要讲话:我们团队在我的带领下取得了成功。
徐云峰好一点,他是个好老板。
他指明一条路在面前,说上一句话,让马杰看到面前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要他脱光裤子,丢掉尊严,自己心甘情愿、自觉自动地走上九十九步,在那最后一步时,他张开手,做出一个柔情无限的拥抱。
“迟些你怎么回去?”徐云峰洗完了澡,坐到他身边。
马杰一怔,还能怎么回去?
“深圳么?”
马杰点点头:“买的来回票。”
“取消了,跟我一起回去吧,那就还有时间逛逛街。”徐云峰看了一眼床尾,“不好意思,你的领带被我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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