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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辛彼得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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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今天的诃摩莱湾港口的的确确是有些热闹的。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这其中的缘由大概是斯里兰卡这座城市的人民所选举的那位明智的政府议员的一些新奇设想,他在议会上多次提出一些颇具争议的议题,例如“将人们的平均工作时长提高一小时”之类的方案,让推举他上台的人们追悔莫及。

当然啦,另一个原因恐怕是斯里兰卡自治市当局偶尔组织的节日活动——以显得他们吏治清明,好反驳那些报社的编辑们一针见血的文字。

老实说,斯里兰卡的人们都对此类可笑的争论十分麻木,并对这些法案的讨论实施漠不关心,即便这关乎他们的权利——他们向来不在乎这些,有着自利的好品质,毕竟别人的日子过得舒心会让他们乏味的内心感到不适,从未想过在这种境况下自己也过得并不舒心。

而在独立日,这个盛大的节日,纪念着斯里兰卡历史上人们所达成的壮举——当年推翻旧日腐朽的政府,今日又被另一个更为残暴的所取代——这的确有许多问题在里面,但平心而论,没有人不喜欢独立日。

人们挂起彩灯,再晚些便会照亮萧瑟的夜,让这个城市——无论哪个区——都亮堂起来,市镇上会举行游行,你可以随时加入到这个庞大的队伍里。那些票价昂贵的博物馆也会免费开放,最受欢迎的便是“chocolate museum(巧克力博物馆)”,在馆参观的,无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都可以在节日当天免费领取一份精美的小点心。

而在这个盛大的节日,罕见地补贴了部分服务行业的人员的薪水,大概是政府为了抚恤这些无缘参与节日的人们所增加的。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节日来了个新家伙——它有个不错的名字,辛彼得号。

这是一艘停在港口区的超大邮轮。它的模样的的确确是有些精致的,更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座繁华岛屿。轮船顶部是肉眼可见的大型泳池,每每到夜晚,这漂亮的大家伙的头顶就会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当然,娱乐设施是必不可少的,有钱老爷们最爱的酒吧、剧院和赌场等等都配备齐全,显得他们倚靠强有力地榨取价值的手段作用有效极了。

值得注意的是,前文所提到过的报社的报纸之一,颇具影响力的著名报纸《世界》——它的主编沃尔夫·斯德林先生正站在港口的站台上,端着他的摄影机,对着这富有的大家伙“咔咔咔”连拍了不少张,低头看相片时不知因为什么令他不愉悦的东西而紧皱眉头,那副不快的样子简直要让他的眉心钻到鼻梁上头了。

他的穿着和他的气质称得上背道而驰,亚麻布的格子衬衫和里面白色的内衬都大声诉说着绅士风范,深深凹陷进皮肤的眼球下是他那张苍白的面孔,大概是长时间的不规律作息的功劳,他看上去十分疲惫。与之相对的是他尖锐的精神,这则是他那刻薄而乐意追求真相的习性所达到的结果,让他的魂灵和肉体变得冲突起来。

突然,他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打断了思绪一般。他所望向的地方,人们正在那处聚集着议论纷纷,中间是一块空地,看情况,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

沃尔夫那对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走到那堆人中间,看见了让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

一个妇女倒在地上,穿着朴素得如同上个世纪的人,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愤怒,眼睛紧盯着旁边站着的绅士。

绅士并没有被她眼里强烈的悲愤所震慑,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起他的腕表来——那块漂亮的石英表似乎像人们昭示了它主人的尊贵,没有人乐意上去插嘴他们的事,谁知道会不会被有钱人给记恨呢。

“我告诉过你了,艾米丽。”绅士居高临下地看着妇女,作出一副仁慈的样子,开口说:“你难道有更好的方案吗?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愚蠢——我认为我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位可怜的妇女,艾米丽愤恨地大喊:“你当心点!总有人会告发你的恶行的!”

“那你快告发吧!”绅士刻脸上带着那些有钱人共通的刻薄的笑容,语气恶毒地说:“看看谁会信一个疯婆子——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位女士有话要说!”

旁边议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安静弥漫在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妇女,眼神有好奇、有恶毒、有冷眼旁观的冷漠,他们似乎都等她说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指控来。

艾米丽,这个可怜的女人,生下来便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的女人,头一回面对如此多的目光,简直要在人群的簇拥下瑟瑟发抖起来。

对她来说,这些目光里含着的冷意可远超她十二月被人驱逐家时所经历的那些。

她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说:“这个男人……他……他带走我的孩子……他……”

“你可别说啦!”绅士听到这大笑着打断她,语气恶毒地说,“谁会稀罕你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在他说完这话后,哄笑了起来。人群中的沃尔夫低低地骂了声脏话,就要走上前去,却被一层层的人给隔绝在外。

那位妇女满脸窘迫地想要站起来,却不知道被哪位围观群众好心地绊了一下,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马上就要因为重心不稳而再次跌倒在地。那位绅士没有再关注这里的闹剧,他似乎有更急的事情,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把这摊麻烦丢给了地上的女人。

就在这位女士的后脑勺离地面半个人高时,不知哪来的一只手接住了她——在外围的沃尔夫的眼睛亮了一下,紧皱的眉心似乎松懈了一些。

他望向那只手的主人——长相很不赖,头发是正常人惯有的浅金色,看上去年轻极了,大概二十岁出头。年轻人漆黑的眼睛似乎诉说了对现状的些许不满,眉头因此而微微皱着。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举动震慑住了,只听那位年轻人刻薄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各位看好戏倒是一把手。”

艾米丽似乎有些懵,没有说话,借力站直了。那些围观的人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躁动地看了一眼他的装扮:质地上乘的衬衫和内衬,上面别了一个漂亮的徽章。无论对他们中的谁来说,这都是身富贵得不行的行头。

围观的人悻悻地散了些许,有些人揣测这是什么富家豪门间的斗争——这再常见不过——反正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情啦。

那位女士小声抽泣着,吞吞吐吐地对年轻人表达了感谢后便离开了。

沃尔夫站在原地观望着,看见那位年轻人的身侧出现了另一个男人,黑色中长发及肩,湖蓝色的眼睛里带上了些轻微的笑意。他那双如海洋般的、深邃的眼睛看着年轻人,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些什么,收到了一记肘击和年轻人冷着脸开口说的话。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过头笑了起来。年轻人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懒得理他,转过身去了。

沃尔夫叹了口气,心想年轻真是好啊。

他走上前去,两人周身玄妙的气氛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被打破了。他看了看那位年轻人,然后再看了一眼那位年轻男人,就这么来回在他们间巡视了几回,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愿。

在一阵沉默后,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您好,有什么问题吗?”

沃尔夫沉吟片刻,接着语速飞快地说:“我是一位记者——显而易见——如果可以问你们一些问题的话?”

年轻人冷漠地盯着他,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男人语气温和地说:“当然可以,请便。”

在他说完这话后,年轻人的眼睛已经转了个向,从沃尔夫的身上剖离了下来,转而凝视着男人。

“方便问问二位先生的名字吗?”沃尔夫这么问道。

年轻男人无视了旁边那道目光,微笑了一下,手放在胸口,说:“赫伯特·里希特。”

然后那只手摊开朝上,移动后在年轻人的面前停顿下来。

“以利亚·里希特,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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