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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弑父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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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们来玩新一轮的捉迷藏吧。”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顶着棕色的卷曲的头发,朝面前的小伙伴们说着。他说这话时,目光有些呆板,直直的望向远方,让人想起计算机和冰冷的程序,一板一眼地执行着任务。

“迈克,上一轮你被淘汰了。”这其中最高的那个孩子低声说,他的眼神低沉阴冷,变了声的声音有了些区别于孩子沉稳,话语的内容让刚刚那个男孩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好的,好的。”迈克这么说着,近乎喃喃,“我会遵守规则的,伊尔克。”

伊尔克冷冷地看着他,说:“不要当逃兵,这就足够了。所有人都跑不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结果。”

迈克一脸畏惧地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牢记于心。”

说完,他听见伊尔克低沉镇静的声音。

“今天的‘羔羊’已经选出,所有人牢记规则,不要违反。”

孩子们一声不吭地听完他的话后,像听到什么好消息般齐声喝彩欢呼了起来。

迈克听着身后那些激动的声音,战战巍巍地向前方走着,脑子里因为不可名状的畏惧而有些混乱。

在他面前的庞大的灰白色建筑物,是他平时居住的房子——他们称它为“宿舍”。那些居住的房间的上层,是不被允许踏入的地方。只有当犯了错时,才能进入其中的一层的禁闭室。

在这里的每个孩子都知道,上层是危险的。

他走进他平时住的那个房间,他的室友正在里面的床上坐着,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位金发少年警戒地转过身来,浅棕色的眼睛紧盯着他。

迈克看着他,想起来这个少年似乎是昨天刚到的,因而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曾经的那些室友们已经因为犯错误而离开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嗨,你叫什么?”迈克问道。

少年犹豫着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开口。

“我不知道。”

以利亚是从一张陌生的沙发上恢复意识的。

他抬手用力将身体撑了起来,有些神志不清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这是个有些在沙发的末尾看见了赫伯特·里希特。

“感觉怎么样?”赫伯特没有看他,抬手沏着茶——看成色应当是上好的祁门红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以利亚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些不可名状的嘶哑,大概是因为刚起床。

“早安。”赫伯特嘴角上扬了些弧度,说话时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猜猜看?”

以利亚·里希特听完这话,嘴角微微绷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赫伯特曾经见过的一种猎豹,当它被侵犯时便会露出这种危险而戒备的表情。

赫伯特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半分,反倒悠闲自在地往面前的茶杯里加了两块方糖——显而易见,他爱甜一些的。

以利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赫伯特扫了他一眼,把茶杯递给了他。他小口地喝着,在白色的糖块在茶面慢慢融化时,他如同童话里的巫师低语一般,缓缓地开口了。

“以利亚·里希特。”他说,“我需要你如实的告诉我,你的性功能还正常吗?”

以利亚喝茶的动作猛的一停,接着脸偏过去离开了杯沿,急促地咳了几声。

显然,他克制不住地被呛住了,脸有些热——这很罕见,他过去的这些年里很少会感到难堪,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很少有人敢和他聊这种话题。

“……和你无关。”他在说这些单词时还很狼狈地咳了几声,让这些冷漠的字词失去了威慑力。

说实话,以利亚这时感到有些焦躁和困扰,在赫伯特问这些话时,他并不介意,甚至莫名对此接受良好——这并不是个好的开头,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放下戒心。

赫伯特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以利亚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地舔了舔牙尖,眯起了眼。

对面前这个男人,他总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对方好像很了解他,并不是简单通过侦查资料可以了解到的层面,而是知根知底,透入骨髓的了解,就好像对方见证了他的成长,一直陪伴着他一样。

但以利亚已经失却了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种记忆的空缺时长会让他对外显得有些冷漠,很难对周围的事物起什么兴趣,或者对周围人的情绪共情。

所以当赫伯特靠近他时他才会如此防备,但却又控制不住地被这个男人所吸引,他想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当这些兴趣暗滋成另一种危险的欲望,让他希望撕开对方的假面,最好是露出埋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表皮下的灵魂。

以利亚有种直觉,他们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响起了轻轻地“笃笃”声。对方在敲完门之后,按下门把手,推门进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瓷制的碟子,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点心——看上去大概是舒芙蕾和千层派之类的甜品,以及牛角包。

赫伯特盯着那盘食物,冷不防地说:“卡伦尔先生,你不觉得这有些过多了吗?”

卡伦尔端着盘子,将它放在了桌子上,说:“这些甜品都是富人的特供,好不容易能蹭上一次,确定不多来一些吗?”

说完,他递了一套刀叉给以利亚。以利亚拿起了那套餐具,慢条斯理地吃着松软的舒芙蕾,实话说,这些甜品制作的技艺的确高超。

在他吃早餐的时候,卡伦尔向他解释在他入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刚解决完生理问题的凯尔森,披着丝绸质地的睡衣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在后院看到了卡伦尔的车。他认出了卡伦尔,在和他交谈了一段时间过后遗憾地看了车内熟睡的以利亚一眼,并且邀请了他们在客房暂住,明天等他交完货再来谈以利亚的处境问题。

赫伯特当时在一旁围观整场寒暄,有些后怕般地脊背发凉,冷汗遍布了全身——如果不是他上辈子磕了太多次阿司匹林,他估计根本无法察觉药的不对,那现在以利亚又会在哪里?凯尔森的床上?

赫伯特看着在沙发上坐着的以利亚,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这个和他拥有同样经历的、遭受了巨大痛苦的孩子。

他们曾经有着同样的经历,但他们可以有不同的未来,不同的结局。

赫伯特轻轻眨了下眼睛,盯着以利亚笑了一下,后者皱了皱眉,被他那个诡异的笑刺激得有些敏感。

“……喂喂,以利亚,你有在听我说吗?”卡伦尔不满的嚷嚷声从一旁响起。

赫伯特轻轻地咬合了一下后槽牙,有些意味不明地眯起眼。

这种人果然很麻烦。

“什么?”以利亚问。

卡伦尔叹了口气,说:“下午五点去找凯尔森的属下,在这之前多逛逛这个镇子,说不准以后有生意要做。”

“哦。”以利亚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你要睡了?”卡伦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才醒吗?”

赫伯特看了他一样,微笑着打断道:“卡伦尔先生,你不如先离开这,出去打探些有用的信息。”

“好吧。”卡伦尔悻悻地扫了他们一眼,出门离开了。

空气中的安静一直到卡伦尔彻底走远后才被打破,以利亚看着落地窗外的葡萄园,低声问:“我被下药了,是吗。”

赫伯特看着他的侧脸,“嗯”了一声。

以利亚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说:“如果以后需要我……”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满足你。”

“为了还这个人情?”

“为了还这个人情。”

赫伯特听完,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伴随着闷闷地咳嗽声:“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以利亚。”

——

4:52,PM.

这是一座不知位于哪处的厂房,内部的地上四处横竖摆着尸体,在血泊的中心,坐着一个男人。他眼睑和眉骨的交界处上有一道白色的伤疤,大概两英寸长,衬得他脸上阴沉的神色更为可怖。

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未烧尽的烟,却并不见他有任何抽烟的欲望。

“巴维尔先生。”有人从一旁走上前来,右手放于前胸,敬了个礼,“他们到了。”

巴维尔沉默不语地看着前方的铁质大门被打开,逆着落日的光,有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看着更加年少的那个神情有些恍惚和凝重,而另一个则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无所谓的态度。

在沉默僵硬地蔓延了许久之后,巴维尔终于开口了。他有着符合外貌的低沉的声音,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名字。”他说。

那个年长一些的年轻人说:“赫伯特·里希特。”

另一个跟着说:“以利亚·里希特。”

“你们是兄弟吗?”

在听完这个问题后,那个年轻的少年,以利亚·里希特,眼里的光辉闪烁了一下。

“……不是。”以利亚缓慢地说,“先生,我们只是恰好同姓而已。”

巴维尔点了点头,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了解他们的处境,最后拉扯了很久,把合同签了下来。

在卡伦尔和巴维尔因为合同扯皮条时,以利亚揉了揉眉心,有些焦躁地往外走,像是想躲开什么的样子。

“以利亚。”

赫伯特在他的身后喊他,这让他脚步变得更快了。身后的人眉头紧皱着,在喊了第三遍“以利亚”却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赫伯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肩膀,往旁边一个陌生的小铁皮房里带。

“你怎么了?在下午睡醒之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以利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

赫伯特愣了一下,看着以利亚转过头来,盯着他湖蓝色的眼睛,眼神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赫伯特的心脏重重地收缩了一下。

以利亚一步、一步地走到赫伯特面前,他每靠近一步,赫伯特的眉心就皱得更紧一些。

“以利亚·里希特?”赫伯特有些谨慎地盯着他,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以利亚没有说话,突然上前,用手扣住了他的脖颈,强硬地往旁边一掰。

那强硬的力道让赫伯特吃痛的哼了一声,他能感受到以利亚的唇渐渐靠近了他的耳廓,呼吸时产生的热气喷洒在他的侧颈。

以利亚垂眸看着他,神色恹恹,轻声在他耳边吐出了一个平缓的句子。

“嘘,太吵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上的力道便大了许多,窒息感让赫伯特的呼吸频率变快了许多,他张口不停地咳嗽着,肺炎来得的确不是时候——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在刚刚的某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杀意,并且差点就将它实施下来。

但就在那个瞬间即将爆发的时刻,以利亚触电般地松开了扣在赫伯特脖子上的手,踉跄着向后退开了几步。赫伯特可以看到他紧皱着的眉心,因为痛苦而阖上的双眼,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和颤抖的呼吸。

头疼。

赫伯特低声在心里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因为过于熟悉这种痛苦的神情而快速作出了判断。

为什么会头疼?

上次的头疼姑且理解为药物作用,那这次是为什么?

他忍不住向以利亚那个方向走去,却看到以利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以利亚向后退了几步,泛白的指关节攥紧了衣角。

以利亚急促地呼吸着,撑起身体想要离开。

他回忆起了太多东西——

那些令他头痛欲裂的过往,他因此而感到迷茫、痛苦和不安,几乎如同冬日的暴风雪,将要把人吞噬进白茫茫的海洋,要让他迷失了方向,永远找不到路一样。

他从来没有摆脱过那些过往,从来没有,他不该再次找回那些记忆……

“这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公爵。”

“你以后的名字,就叫以利亚吧。”

是谁的声音?

以利亚的手撑着墙壁,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身躯。

“你看上去很可怜。”

那是在一个冬天的公园,他半死不活地跪在了雪地里,一个小男孩和他父亲路过时,和他说的。

“我来帮帮你吧。”年轻的男孩俯视着他,居高临下地说。

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如同雪花飘落,转化成更加深刻而痛苦的东西,根植在他的心里,几乎要扎开一个洞才是。

他仿佛再次看见血泊铺满了地面,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了地板上,而那个平日里对他始终笑盈盈的中年妇女的腹部被扎开了一个洞,无力地躺在地板上,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以利亚,快跑,以利亚!”

他的瞳孔里再次映入了一个被伤害的善良者,他感受到他的侧脸有些湿润了,那些痛苦让他浑身发抖。

“啊——!”

他的耳边充斥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骂、理中客的嘲讽……

“对不起……对不起………”

以利亚终于控制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

而他的身体被另一个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以利亚抬头,赫伯特就这么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语气柔和缱绻,他看到了他湖蓝色的眼睛。

“别怕。”

(第一卷 虚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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