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正文-----
当她还有情人的时候,皇宛筠身边一律都是那种不沾阳春水的小白脸。
脸好看的、性子实的、脾气和谁家独生公主似的男人。男人,男人,按理说她应该最恨男人了。自己的父亲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倒是给了她不少家产,自然她自身也是个打拼的个性,就算没有男人养她,她也是卖彩电的私企老板,谁也不要想来分她一杯羹。
那些不一样脸的男人,无论年纪大、年纪小,站在她面前都哭诉、倾诉着她是多么无情的一个人。一些说她关心工作比关心他们,一些说她从来不花时间陪他们去哪里玩。
但是亲爱的,他们作为她的小白脸,不该是反过来陪她付出自己的笑脸和身段吗?
讲道理来说,她给予的时间和资金,对方给她她所要的,所谓“搭档间的陪伴”。
待她也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圈上去,面对那些哭哭啼啼的男人,把钞票直接甩到她脸上的这些男人,她是怎么反应的呢?皇宛筠会点燃手边的一根根香烟,遥望咖啡馆、饭馆、温泉和室的窗框、门缝外。她启动红唇,吐出几句“她不在乎”。
这样的她居然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和同为一个性别的他的“弟弟”合作,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吐出一口烟气,按掉手机上的通话。皇宛筠不用去记就能知道她下一个地点要去哪。
她会为了昊明去做这事,不是因为他们坐在一起有话聊,也不是因为他们会是“那一类人”。她作为昊明的那一方,愿意出手帮助昊以的原因只有——她想帮一帮这个和她性子有些相像的男人,即使他也是个她会讨厌的男人个性。
现在是站在“昊喆”这一方才对。
她暗嘲,要等昊喆说的那个时间点进去。
“你说,我们需要的是新时代的资源……那我请问,是谁拉来的渠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反常态,西装三件套甚至领带和领口针都好好打的昊家三公子就在顶头的一间会议室里大发意见。
他不停在众经理和担保人面前转来转去,时不时在投影白板前回神看一圈在座的所有人。
“照你那么说,只要是能拉来关系的都可以坐我们的位置了?”
他没愣,也不急,反倒把手放在他那个空的位置,扶着椅背转了一圈。
“别急躁啊老头子,我还没说到点呢。”他瞄了一眼室内,将每个人的脸都记在眼里,“欸,你先别说什么。我喊你老头子只是表示一种尊敬。我敬你为长辈所以才会那么喊你,要是你想我对路边流浪汉那样喊‘先生’,我也是不介意的……就看你。”
坐在门边的老头看着吹胡子瞪眼,手臂一缩不想和他打嘴仗。
对于这样的效果,没人会比他更满意了。他于众人面前张开双臂,指着演示画面上的一行字,“看到这句了吗?这句写的什么,不就是些表面上的我们倪顿的员工精神嘛。”
只要是在房间里呼吸的人,每一个都比他高阶比他年纪大,不过他不在乎,他一点怯场也没有。昊喆只是做着昊喆的样子。他拍拍那面墙,硬邦邦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很多人不服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一个小孩讲话,但碍于他是那谁的三孙,没有谁敢起身离开。那阻止不了他们低头看通讯手机,扭头放空。
“哼……”他觉得有趣,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不是来给你们做动员大会的,那不是我该管的,再说就我现在这个工资,我想,我也是办不了你们都满意的这种活动的……”
有人小声咳嗽着,他也听到了几声明显的笑声。
他把目光收回来,接着看投影,“我知道各位对我们倪顿这种企业都有自己的看法,比如你,对,就你这位手边放着一本本子的。我看你一定在里面记满了对未来的计划?或者单单是对一些讨厌人的见解?”
他啧了啧牙,表这只是个玩笑。
“我的意思是,各位都有你们眼界里的见证,我不需要再来给你们灌输我自己的……”他盯着前排人的眼睛,一眨不眨,“自然,你们对心里自己的那位继承人也有了定义。”
“你这是什么意思,昊少爷?”
别人这么称呼他,也就是在暗指他是谁家的孩子。他笑起来,手搁在与他腰腹齐高的文件柜上,“啊呀,我只是在说,你们对我大哥那天在大会上定下的决议就一点意见也没有吗?嗯?”
底下人交换眼神,愣是没人吭声。
他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翻下下一张演示文稿。
“就当我没说吧……接下来,我们来看在座各位的业绩表现。但是别担心啊,我不是我大哥,我不会因为各位的绩效不到而对你们做什么……”他对人挤了回眼睛,似在替他之后的说法做解释。
差不多到了每个人都对他这番说辞不耐烦的时候了,昊喆看了看手表,心想她是时候要来了。
“少爷,我去看了……”叫去打探为什么一半小项目的经理都不见的手下回来了,不过是一脸难色地回来的。
他一会要出去,衣服就披在肩上,昊明手下的动作意味着他出去就会拿出烟壳来。
他冷哼,手下便继续道,“里面的人确实是小少爷,他在给大家开会。我听了会没听出什么名堂来,底下人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
他像是怕被昊明说,再回头看了眼会议室的玻璃,“关键是……”
“说。”
“这……和少爷一起在里面的人是皇小姐……”
他的手自袖口边停止不动,看来他一会要离开公司的目的也要改一改了。
“啊啊——”哀嚎着走出来,昊喆活动着胳膊,有些懊恼刚才发挥不完全,“要是我有提前准备稿子就好了——”话还没说完,他就一顿,要是他真准备了——那他就不是他昊喆了。
自身不足就去找他人的,他一侧身直接朝皇宛筠看。
“嫂子,你说我们俩的说辞有没有进到那些肥肠大耳的家伙身体里去一点?”
短发的女人就在他身边,就她了解他的这些程度看来,昊喆不是会叫人“嫂子”的类型。他之所以在今日这么叫她,无非是还想她帮忙;或者就是出于对她刚才在会议室里替他讲话的感谢。
她也哼哼两声:“你说呢?我不是你们倪顿的,怎会知那些人的性子。”
甩锅是一回事,两人一看到离开道路地毯上站的男人就都停下脚步。若是往常,昊喆定会捂住嘴想逃——站在昊明面前,很少人能不这样想。
皇宛筠拿出一副常见他的姿态,将右臂抬于胸前。昊喆则止住了叨叨的嘴,他对昊明道:“大哥。”
昊明也就看了小弟一眼,便开恩摆手让他走了。
还以为他会拿他们一起开涮的呢。他给了皇宛筠一个同情的眼神,先出去备车了。
走之前他悄悄对她说,“如果你一会还想搭车的话,来停车场。”
两位成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后面出来的员工,根本不想让路,直接挡在路中间开始谈。
“为什么和昊喆在一起?”
一个回:“我和他一起,与你有何干?”
“他在拉你一起——”
皇宛筠给了他脸色:“你们家的家事还要我来处理,你不觉得丢脸吗?”
他就觉得是这样。昊明把手插进边口袋,“没人让你来处理。”
“昊喆不是这么说的。”
“那么,你要陪他到闹剧结束吗?”
她答:“看你们怎么收场了。我们现在只是给了那些人另一个选择。至于那能不能打败你给他们的,还待商榷。”
他不想笑,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想。昊明抖抖手指,模仿他抽完烟后的指作。
“所以你们是在里面和人说,如果不选择我——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下场。”
“我没这么说。”她把着自己的臂,冷静道,“我们只是说了,照你这样的踢人方法,亲兄弟都能被踢出去。想想下一次又会是谁做不了了呢?”
他吸了口气,然后才吐出,“昊喆同意……”
“噢,他不止同意,他还说了,如果昊以的地位能回来,他还会让出他自己的一些好处,全额无责的。”
“呵。”这回是昊明在笑。
皇宛筠微微张大了双眼,她把手拿下来。“你——你不生气?”
他抬起下颚,换了个角度看办公楼。
“我为什么要对我弟弟的做法感到生气?何况他都想到要来找你了,我可以想象他的境况有多无法……”意味深长的注视后,他朝她伸来了幅度不大的手。
“你之后,要去哪?”
她的眼眨又眨,对他这样喜怒无常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说起来。“你们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我不得不考虑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如果你们都是这样子难伺候的性子……”
皇宛筠把手递出去,搭在了昊明温热的掌心里。“你知道昊喆来找我时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就算你再怎么不待见他——”
“他还是我们的兄弟,我的二哥。大哥。”他都能想出昊喆那样说的嘴脸。
“是吗。”他说,把那当没什么的寻常事。
他和弟弟们的关系不能说亲密,自他记事开始就是。他们惧怕他,作为他们的大哥,弟弟们因害怕他而不敢和他上前来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只会躲在昊以身后的孩子会站出来和他叫板了。他想着,转身挽住了皇宛筠的手。
被昊喆那么教训,还真是头一回。
要知道以往,他是一瞪眼,昊喆就不敢说什么的类型。
不敢说他心里油然升起的是什么心态,昊明只觉,这么多年来他的小弟总算有了些作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