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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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屏里播放着拉斐尔的视频，拉斐尔在台上庄严地说：“现在，我代表帝国政府宣布，对于《帝国刑法》的修改经过元老院所有元老表决，全票通过！即日生效！”会堂内响起轰鸣的掌声，伴着闪光灯噼里啪啦一阵乱拍。记者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着拉斐尔：“拉斐尔先生，本次刑法的修改增加了‍‍‌‎强‍‎‍‌奸‌‍罪的罪名，对于雌雄虫均适用，此前如果雄虫被强迫发生了性关系只要没有身体上的损害只需要受到行政处罚，现在这一行为被纳入了帝国刑法的管束范围，这样的惩罚跨度是否太重了呢？”

拉斐尔看着记者一脸严肃地回答道：“做出这样的调整主要是因为目前的社会现实基础发生了变化，过去雄虫数量极度缺乏，所有雄虫都从事义务服务作为唯一职业，履行自己的光荣义务，但是自从新生计划实施以来，雄虫数量越来越多，很多雄虫和雌虫们组成了新的家庭结构，这是社会的新现实，刑法需要适应社会的发展，继续执行过去的刑法已经不再合适......”

这是三个月前的元老院全体会议的视频资料。

主持人清清嗓子：“今天在帝国中央大学的学术会议厅，我们很荣幸邀请到了拉斐尔先生来做讲座，拉斐尔先生是元老院常任执委，想必不需要我做更多的介绍......”

整个学术会议厅满满当当，外面还站着不少学生。

伦纳德借了同学的衣服，也把许晨带了进来。许晨坐在一个角落里，看台上拉斐尔发表讲话：“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同学们作为帝国中央大学的学生，是帝国的未来如何，重任在你们肩上......”

一天的活动结束之后，所有学生都离开了，许晨被警卫放进来，他整整自己的衣服跑到了拉斐尔身边，装一幅学生的样子笑嘻嘻地问：“拉斐尔先生，您在演讲中提到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鼓励现在的青年学子多读书，多学习，那您在这里念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拉斐尔也很配合地摆出老师的样子：“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条件还很艰苦，没有温度调节设备，没有自动取水设备，需要走很远的路到专门的取水室......”

学校高大的建筑物上镀着一层金边，钟声一阵阵飘扬，学生们背着书互相打闹着在他们身边走过，雄虫站在拉斐尔身边，侧脸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场景他曾经在梦里见过。

他们并肩行了一段路，许晨突然对拉斐尔说：“谢谢。”

拉斐尔愣了一下。许晨补充道：“很多事，我的事，雄虫的事，‍‍‌‎强‍‎‍‌奸‌‍罪的入法，离婚制度的出台，谢谢。”

正是夕阳西下，周围的一切都披上金灿灿的薄纱。

那首诗歌又再拉斐尔心中响起：

With the earth and the sky and the water,

remade, like a casket of gold,

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

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大地、天空、海洋，

被重新铸造，犹如一桶黄金，

正如你在我梦里的样子，

犹如一朵玫瑰，绽放在我内心最深处。

拉斐尔看着雄虫点点头：“不客气。当时答应了要让你赢。”

虽然等了很久很久，但是雄虫毕竟领了他的情。

拉斐尔抬头望着远方，轻声感叹着：“时间在往前走。”

回到家里戴纳扑过来抱许晨的脖子：“雄父雄父！你回来啦！”

许晨艰难地把他抱起来转了两圈：“戴纳，你长大了，雄父不能再和你玩飞飞机的游戏了。”

戴纳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拿着玩具宝剑玩去了。

今天舒尔曼和艾德里安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出门了，米勒尔从军队回来，看着报纸和他打招呼。伦纳德还有两年毕业，现在的打算是进入政府任职。

米勒尔随口说：“进军队也不错，做文职工作，现在第九军区已经放开雄虫招聘了。”

他们还没说几句就看到戴纳举着他的玩具宝剑学着动画片大喝一声：“光荣的骑士永远维护正义！”然后一剑砸在多宝阁上。

多宝阁轰然倒塌，上面所有的东西都噼里啪啦掉下来。

米勒尔抄起戴纳就开始揍，许晨头疼地揉太阳穴，都是雄虫，戴纳怎么这么皮啊！

后来伦纳德毕业顺利进入政府，许晨送走了他的第三批学生，担任雄虫班级的教导主任，新课程改版后许晨才知道拉斐尔当时和他念的诗是什么意思，艾德里安升任稽查局局长，还有其他的很多。

戴纳都进入高中了。

虽然戴纳很皮，但也许是小时候挨打挨多了，身体一向很好，武术被米勒尔练得很不错，能拿下全国性比赛的前三名。

有天戴纳满身是伤的回来把许晨吓了一跳，后来被老师叫到学校才知道原来是学校里一个雌虫求爱不成意图‍‍‌‎强‍‎‍‌奸‌‍他们班的雄虫，被他打了一顿。

戴纳本人倒是不在乎：“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你没看到那个雌虫被我打的，哈！没三个月他爬不起来！”然后他挥挥自己的拳头：“哈！‍‍‌‎强‍‎‍‌奸‌‍犯！看吧！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对我揍一双！”许晨看着那满身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此外戴纳还对于谈恋爱很感兴趣，他自己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倒是很喜欢看别人谈恋爱，还在学校里成立了一个恋爱协会，雌虫雄虫会在一起讨论如何更好的对待对方。

每次聚会的时候戴纳都会给大家讲了一遍他雌父和雄父之间的美丽爱情故事：“他们是一见钟情！我雄父第一次义务服务对象就是我父亲......然后他们就一直在一起。”

一般这个故事会引来别人的赞叹：“哇！好幸运！爱情真美好！”

但是这次他听到了一点不同的声音：“你放屁！当年那个叫亚特的雄虫是拉斐尔家强行缔结的婚姻，后来还马修他们‍‍‌‎强‍‎‍‌奸‌‍了，哈哈哈哈米勒尔还参与了呢！这事中央星谁不知道？”戴纳抬头，看见了那个被他打过的雌虫。雌虫眼里跳动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他盯着戴纳嗤笑道：“被‍‍‌‎强‍‎‍‌奸‌‍过也能算是爱情吗？”

戴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之后的课戴纳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亚特被马修他们‍‍‌‎强‍‎‍‌奸‌‍了。”

真的？假的？马修这个名字戴纳有点影响，幼时它曾经在大人的交谈中偶尔出现，但也仅限于此。

可是那个雌虫又信誓旦旦地说中央星谁不知道，那就是知道的人很多喽？

戴纳把头埋进书里，深吸一口气，紧紧皱着眉头。

戴纳冲回家里的时候正碰到许晨，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费力挤出一个笑容：“雄父，我回来了。”然后马上抄起书包往楼上跑：“我去写作业啦！”

“今天不打球了？”许晨这句话还没说完戴纳的房门嘭就关上了。许晨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戴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事情完整地拼凑出来，不是家里人给他编织的幻梦，是他一点一点求证的事实，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审视自己的家庭和他的雄父。

当真相摆在眼前时戴纳已经不再气愤，反倒开始冷笑，笑这个被孩子强行拼凑起来的家，笑雄父这么多年的妥协，更笑自己跟个傻蛋一样居然相信了那个年代的爱情！

雄父当时听到米勒尔颠倒黑白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呢？

对，米勒尔。凭什么叫他雌父？就凭招致了一场‍‍‌‎强‍‎‍‌奸‌‍？！

晚上伦纳德刚回到房间，还没打开灯就有一个篮球冲他砸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挡住：“伦纳德你又发什么疯？”

“喂！我问你，雄父年轻的时候被人‍‍‌‎强‍‎‍‌奸‌‍过，是不是真的？”

伦纳德迟疑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谁和你说的？”

“操！”戴纳跳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伦纳德把戴纳摁住，语气平缓而沉稳：“当时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你先冷静一下，小心被人利用了。”

结果戴纳后退了一步，平静的语气下面暗流涌动，声音的质地像是锋利的宝剑：“被人利用？你倒是没有被人利用，你就当这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哈，毕竟当时雄父愿意留下来就是因为你，你用孩子的身份束缚着他，享受他的爱意你很自豪吗？”

一股子怒火直冲伦纳德脑门，这个傻逼堂弟知道个屁！

但是不行，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伦纳德深吸一口气到肺部发疼，然后缓缓吐出来，这是父亲交给他的控制情绪的方法。

戴纳所有的刺都警惕地竖起来了，这件事他要小心处理，这些年所有人都为家庭付出了很多，过去的伤疤没人再提过，但真叫伦纳德这小子撕开伤疤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伦纳德想了想，处理戴纳的情绪要从他最在意的点入手：“你觉得雄父在家里很受委屈。”

“不然呢？！”戴纳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我没办法想象他的生活！他被强权逼着和家族缔结婚约，被利用被欺骗被背叛！最后被‍‍‌‎强‍‎‍‌奸‌‍！雄父都已经跑到Z786星球了可他们还不叫他好过，生生用孩子把他绑在身边！”

伦纳德能从戴纳看他的眼神里分辨出恨意。

“伦纳德，你觉得雄父被束缚了，可你有没有去问问雄父，他怎么想呢？”

戴纳抬眼看着这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你什么意思？”

“你去问问雄父，他是怎么想的，只要雄父对此并不心甘情愿，我们就帮他离开中央星。”

戴纳眼里警惕起来，他等着伦纳德说下一句话。

“当然，做这件事是有条件的。”伦纳德说：“你不能提起之前的事，如果让雄父知道你清楚这件事，他一定会很不开心。”

“这我知道。”

“如果雄父没有犹豫，他表现出来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那么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不许再提。”

“无论这个问题我在什么时候问吗？”戴纳使了个小心眼。

伦纳德并不在意：“当然，无论你在什么时候问。”

这好像是个很划算的交易，戴纳和伦纳德对视很久，然后点头答应下来：“好。”

今天许晨又和米勒尔吵了架，米勒尔把冰箱腾空放满了玫瑰花，本来想没多久就会回来，正好给许晨一个惊喜，结果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米勒尔把这事忘记了，天气很热所有东西都坏了。

那里面还有舒尔曼在外面给他搜罗回来的小零食，中央星都没有卖的。

许晨本来不打算因为这件事生气，毕竟米勒尔本是为了他，结果他说完之后米勒尔反倒兴奋起来了抱着他亲，还说没关系，坏了正好，咱买新的。

气得许晨脑瓜子嗡嗡响。

许晨在花园里坐着，他知道米勒尔现在在烤蛋糕，等着米勒尔一会儿烤好了蛋糕来哄他。

戴纳是在这个时候蹭到他身边的。

“雄父雄父，你喜欢中央星吗？有没有后悔过啊？有没有想过去其他星球生活？”戴纳小心地试探着

“后悔？”许晨修剪着花枝：“不后悔啊，我挺喜欢这里的。”

戴纳突然觉得自己中套了，对啊，雄父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怎么想？

戴纳忍着眼泪问了下一个问题：“雄父不想脱离家族吗？”

“哈？”许晨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想离家出走？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都没有。但是如果我说我想脱离家族，雄父会和我一起吗？”戴纳低着脑袋。

“你确定没有吗？”许晨有点疑虑：“要是有不高兴的事要和雄父说哦。”

戴纳还是摇摇头，咬死了没有。

那许晨只好把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归结于中二少年的青春期。

“你要走你走吧，我可打算留下来。出去生活很辛苦的，没有雄父在你身边照顾你。”许晨拿着园艺剪刀敲敲戴纳的脑袋。

然后戴纳抹着眼泪自己走了。许晨想再找个时间好好问问这孩子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米勒尔果然来了：“吃烤蛋糕了。”

许晨不理他。

“我放了坚果。”

许晨不理他。

“我错了，下次不整这事了！”

许晨丢下园艺剪：“我要吃加奶油的。”

戴纳回到房间和伦纳德吵架：“你算计我！”

“我怎么算计你了？条件非常公平。”伦纳德整理着自己的工作报表，看来雄父没有答应，这很正常，在他的意料之中。

“放屁！你其实知道的吧？他已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是不会再离开的！”

“对啊！这你不是也清楚？雄父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不会再离开！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为什么要去破坏它呢？就因为你觉得不应该这样？！你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戴纳，我们到底谁更自私啊？”

“是，他现在能融入这个家庭，那过去呢？雄父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吃现在的美好真能抵消过去的苦难吗？对于错误的补偿是否真的有意义？”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生活在继续我们要向前看！”

戴纳突然不说话了，他带着哀伤的神色看着伦纳德：“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当时雄父为什么选择妥协，不正是因为你吗？”

“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指责我呢？你不也是雄父的孩子？照这么说你也是牵绊他的绳索啊！”伦纳德尖锐地反驳。

戴纳更悲伤了：“对啊！就因为我也是！我也是加害者之一！”他双手抱头痛哭的叫喊着：“米勒尔他就是个‍‍‌‎强‍‎‍‌奸‌‍犯！雄父他妈逼的为什么要妥协？他为什么要失去他自己！他的人格呢？他的尊严呢？！别说是为了孩子，一想到我是和‍‍‌‎强‍‎‍‌奸‌‍犯妥协的产物，我就觉得恶心！我宁可自己没生出来过！”

伦纳德一脚踹在戴纳身上：“你要发疯也小声点发疯！”然后伦纳德赶紧去看门外有没有人。

外面是一张平日里温和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舒服地好看。那是家里所有孩子都最喜欢的人——他们的雄父。

伦纳德愣住了。

但是现在这张脸上挂满冰霜，戴纳已经慌了神，他赶紧站起来擦干净眼泪，还没来得及解释，雄父的耳光就已经扇在他脸上了。

这一下扇得没留一点力气，戴纳的侧脸迅速浮现出红痕。

许晨冷笑着：“我说你这个孩子最近怎么不太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戴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大概是因为耳光的缘故，他低下头咬紧牙关：“我不觉得我说的是错的，想到我是和‍‍‌‎强‍‎‍‌奸‌‍犯妥协的产物，我就觉得恶心！我宁可自己没生出来过！”

“对。”许晨回答的干脆利落：“你说的对，你是妥协的产物，我留在中央星是因为我没尊严，我只知道妥协，我没有独立人格，我被捆绑了，我不配当你雄父，米勒尔这个‍‍‌‎强‍‎‍‌奸‌‍犯当然也不配当你父亲。”

许晨抬手叫来了管家：“给他收拾东西，让他走。”

戴纳的心脏瞬间急促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雄......雄父。”

“滚出这个家。”

戴纳真没想到会听到雄父居然这样说，他的嘴唇都开始发抖，然后听到了下一句。

“如你所愿，我就当你从来没有生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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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叶芝的《他内心最深处的一朵玫瑰》

许晨最终还是会面对过去的事，他会释然，他会和世界和解，这是番外早就定下来的主题，但是我一直都没想好以什么角度去呈现，真是文章憎命达啊，要不是我结局被骂了，我还真想不到这么好的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