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下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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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一样，这次两人见面的地点也是余长欢定的。而余长欢到那家味道一般般的小餐馆时邱宇已经拎着一个袋子坐在了餐桌前。

简单的寒暄之后，邱宇就催促着余长欢赶紧吃饭。

邱宇点了个三菜一汤，清清淡淡的伙食中有两个也是余长欢喜欢的口味。也许是不太合心意，又或许是有些心事，邱宇自己只吃了两口，又放下了筷子。

厨房里老板还在努力颠着勺，余长欢就着半蝶青菜吃完一碗饭看了眼外头的风雪，突然有些担心独自在家的余思会不会好好吃饭。

邱宇那对修得极漂亮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突然开口，“对了，有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余长欢放下筷子看向他。

“爸妈他们，非常希望你能回家过个年。”邱宇微微吸气。说话时眉眼低垂、语气诚恳，大有种余长欢不同意就会求到她同意的感觉。

回家过年？余长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怎么就有人敢把一间她从未见过的房子称为她的家呢？

“我每个年都是在家里过的。”余长欢听着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我要回哪里去？”

邱宇也没有想到余长欢会这样接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也没回答。想了想才说：“的确是我唐突，没有提前跟你说好。主要是爸妈已经盼了你很久，可又担心一起来会让你有心理压力，所以在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让我先来问问你。”

“你们的纠结是对的。你们一起来我的确会有心理压力。”余长欢耐着性子摇摇头，“因为我不是很想回去。”

邱宇轻声解释道：“我知道突然这么说肯定会吓到你……”

“你少来。”余长欢捧着一颗上蹿下跳的心皱着眉头看向他，及时打断了一些潜意识里会让她很难做人的理由，“我不听这些。”

“我……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可爸他前段时间确诊了，如果没有奇迹，今年可能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年。他只是想看看你。”邱宇说着又低下头避开了余长欢的视线。可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还是让余长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长欢强撑着不开口，氛围一时有些尴尬。邱宇的神色更加哀伤，却依旧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们人还是很好的，你不想回来也不强求。毕竟现在你关心的家人、朋友、同学，他们依旧是你的。如果你愿意回去的话，只是会多几个人关心你。”

余长欢摇了摇头，“既然那么关心我，那为什么你留在那里生活，而我在这里长大？”

邱宇被她问得一愣，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对不起。我……”

向来很有礼貌的余长欢忍不住再次皱起了眉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说辞，“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我的生活真的很不错。我考上了新的大学，有新的朋友，我现在的邻居都很不错，而且余思他特别爱我，对我也特别好。算我求你了，就看着我们流着同样的血的份上，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她摆着手指缓缓讲着她这二十年，突然发现自己这一生走到现在的确没有任何需要后悔的，“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愧疚，就当从没有认识我，好吗？”

“就是因为我们很愧疚，所以没有办法当做从没有认识你。”邱宇面露难色，“你朋友说你到处找工作，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余长欢想起大一时那段为了点生活费满世界乱跑的光阴忍不住笑了笑，“你别听风就是雨，那个时候我自我感觉还挺充实的。”

“可我们真的只是希望你们能过的好一点。”邱宇转过头看了眼屋外的簌簌风雪，“现在天气这么冷，你还在兼职吗？”

余长欢如实回答，“没有啊，怎么了？”

“那还好。”邱宇点点头，看上去还有几丝欣慰，话头一转，他又问：“那毕业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余长欢不由得皱起眉头，只觉得这表情这话实在令人不快，却还是和声和气地说：“找个医院……还能怎么办？”

“人生还有很多选择的。那你有没有想过，硕博连读，出国留学……”

“不用。”余长欢认真地拒绝了他的推荐，“我的人生有哪些选择，都不影响我当下的选择。所以你不应该再劝我了。”

话音落下，待在里间的老板好像也关上了煤气炉，一时间这没有客的、不太亮敞的小店里又变得安静非常。

“那你那么关心余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他。”邱宇语气一换，整个人好像都变得严肃起来，“他养了你二十年，去了几个地方，睡过几个早觉，过过几个好日子，你就不想想他？”

不容置喙的语气配上那近乎完美的表情，二十出头的余长欢立刻就被唬得一愣一愣。“他，我……”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只留下一桌破碎情绪，不堪入目。

邱宇也只从丁知礼嘴中听过余长欢是和余思相依为命长大，两人关系好的不得了。刚试着一问，却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赶忙放缓了语气，说：“别急别急。”

余长欢偷偷地深吸口气调整完情绪，逼迫自己硬着头皮说：“我会对他很好。我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好呢？二十岁，三十岁？那他多大了？三十、四十、还是要等他头发发白、牙齿掉光。”邱宇看这办法有效索性直接下了一剂猛药，可看她如此可怜后有只剩下苦口婆心地劝慰，“长欢，有些苦你们都没必要吃的。”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自认为占上风的邱宇抬手给她倒了杯水，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而纤细，仔细看过去连个茧都没有。余长欢看了眼就别开了头。她想起来自己和余思的手，他们的手上总有未消的茧、各样的伤、乌色的疤，大大小小尽是生活留下的痕迹。

桌上的饭菜很快就凉透，不太纯的猪油结成斑驳的块凝在菜上，让人胃口倒尽。

余长欢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终于长出口气，说：“我要回去商量一下。”

邱宇终于放下心来，笑着说：“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任务完成、委托带到，邱宇扯了扯衣服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下来。小饭馆的老板看两人不再说话也适时来问要不要加个汤，邱宇看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主动起身结了账。

屋外的风雪渐大，余长欢看着手里已经微凉的打包盒，突然发现这情景太过眼熟。就跟那个夏天一样，自己和他见了一面之后也是这样的魂不守舍。

出租车照样停在巷子口不肯进去，余长欢依旧懒得搭理，帽子都没戴就浑浑噩噩地挪到了家门口。

前来开门的余思直接把人拖进屋里，顺手扫去她满身风雪，有些不高兴地问：“人去哪了？电话也不接。那么大雪，连个帽子都不戴，伞也没拿……”

平日里余思的关心是余长欢最贪念的那点暖，看如今余长欢却觉得自己怎么也热不起来。她只好半眯着眼睛摇摇头，拎着打包盒晃晃悠悠，几个脚步几乎是飘到了客厅。

“身体不舒服吗？”余思看她这副模样连最后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只急着伸手来探她额头的温度。

余长欢乖乖站在原地让他确认了一下状态，又自顾自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后面色沉重地说：“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怎么了？”余思从蒸屉上端出一碟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和一碗糖醋排骨放到桌上，而后也在她对面坐下。表情认真，眼神无害。

“我，我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了。”心中有愧的余长欢低下头，不给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他们想要我到那去过年。”

刚盛出来的饭轻轻放到了桌上，余思只觉得浑身跟着一抖，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是吗？”

余长欢不敢回答，只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空间里充斥的高压锅煲汤的咕噜咕噜声和肉汤香气让她没来由的鼻酸眼红。

陪伴了二十年的女孩低着头，余思突然发现自己分不清她这个状态是失落还是伤心。他只好看着自己这一双手缴起又分开，有些木讷地问：“你怎么问我啊？”

余长欢抬起头来，终于敢看着眼前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所以我必须征求你的意见。”

最亲最爱的人吗？余思看着余长欢这副认真的模样，心底有些疑惑。

他不清楚自己的爱是否跟那晚偷亲他嘴角的余长欢的一样，只是从看着余长欢长大开始，他就做好了替她吃掉所有苦的准备。

他早已经接纳余长欢的所有，也习惯性的付出一切。付出自己二十来岁最好的光阴，付出满腔的关心和爱护，而现在，世界终于要拿去他一直苦心维持的亲情。

如今小鸟要归巢，或许他替余长欢把把从未见过的亲生父母的关才是正道。

他们真的爱她，最好。他们假的爱她，也好。

逼迫自己想通了的余思没什么情绪地问：“那，什么时候……”

余长欢死死盯着余思，就害怕错过他的半个动作，“就后天。”

余思点点头，问：“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余长欢缓缓扯起嘴角，脸上的表情说不出什么好看。毕竟她心里早已经如麻纷乱，自然一时也没注意到余思转眼即逝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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