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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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想到查理苏把你带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馄饨店,离医院不远,只隔一个马路,他把你引进店里时恰好只剩一个空桌。他轻车熟路地落座,老板好像认识他,问他是不是老样子。他把你拉一起去坐下,转头答应着老板,“这次多加一碗,小碗三鲜的,不要香菜不要葱。”
你坐下替两个人掰开筷子,听见他的话觉得很 神奇,“ 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吃葱不吃香菜?”查理苏动作分明一顿,看着你很慢地眨眨眼。
“我猜的。猜中了?”
你点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怎么选这里?是觉得我请不起伟大的查理苏医生吃餐好的吗?”他对你逐渐.上道却又莫名其妙的形容词很满意,格外受用,竖起一根手指移到你眼前,左右摇摆,“不,因为这就是我说的大餐。”
一大一小两碗馄饨在这时上桌,高汤上漂浮着小虾米,香气随着水蒸气一起升上半空扑入鼻腔,你光顾着去嗅味道,查理苏顺手把汤匙递给你。
“有时下了夜班就会来这里吃一碗,当早饭,也可能是晚饭。或者半夜被紧急呼叫叫回医院,下了手术台实在太饿,也会走过来吃一碗垫垫肚子,说真的,我们院的医护人员都是这里的常客。”
你了然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打趣,那岂不是进了你们的秘密基地。查理苏坐在你对面笑得很开心,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所以你也得留下过路财作交换。你吸了两口汤汁,确实鲜美,喝着也暖胃,心情也因为他的玩笑话变好,今天没带够,先欠着吧,看来我欠查医生的越来越多了。
他捞起碗里圆润的馄饨,“嗯,我喜欢你欠着我。”听来逾矩的话从他口里说出就没有那么不可理喻了,尽管你知道他总是有着世界都宠爱他的自信,却不叫人讨厌,也许这也算作查理苏的神奇魔法。你被滚烫的热汤熏得脸颊发红,两团浓白的水蒸气横在你们之间,你突然有种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冲动,是不是字面意思,还是其实他对每个女孩都这样说话。但是你没有问出口,这是作为大人的礼仪,不把喜欢两个字问出口,就不会遗憾没结果的烂尾结局。
“还在家休息吗?” 在问你辞职的事情,没料到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点头,含糊地答应着他,咬下一枚馄饨,肉馅的咸鲜味顿时充盈整个口腔,嚼了好几口,才回答:“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嗯…这就是裸辞的下场吧,找工作这事也不急,还能啃老本几个月。”
你怕给他留下做事草率的印象,忙着补充:“其实我也不是突然说要辞职的,那封辞职信,我其实想递很久了。换工作虽然很难,但我也有几个备选,不知道是继续做之前干的,还…”明明是替自己解释,你却越说越没底气,“我其实想做的不是策划,我学的也不是策划,但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再去说追求梦想是不是很可笑?”
查理苏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朝你摇摇头,“不。我支持你。设计师。”
做设计师吧。
“嗯?你知道我想做设计师?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僵住动作了,查理苏紧张到反复揉搓拇指,“嗯,你不是和我聊起过吗,前几天。”
“是吗?”你将信将疑,却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总不能查理苏真的是某一款许愿小精灵。
“”所以你今天也是刚下夜班吗?”你吃饭速度比旁人快,量也不如查理苏碗里的大,你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细嚼慢咽,为了防止场面尴尬,先挑起话题。
“对,其实八点就不是我守着了,但是碰上一个急诊需要处理,刚好还有一个之前的病人有一些事项要叮嘱,我就去看了一眼。正好在二层遇见你,说明我们真的很有缘份。”
“病人?烧伤科的吗?”说完你不得不腹诽自己一句,这是句什么废话。
“对,一个小女孩。”他没觉得你的问题有什么,奇怪,“今天出院,就去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小姑娘还要拉勾,说下次复诊一定要见到我。没办法,我这样完美的人,注定受到大众崇拜的目光,小女孩也不例外。”
“多大的小姑娘?”
“七岁,虽然是火灾现场救下来的,但是恢复得不错,要看后续复诊的结果了。她…”查理苏回忆起什么似得,很轻地笑了几声,“很坚强。”你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意料之外的柔情,不知为什么,你竟意外跟着觉得伤感,医学生的朋友同你抱怨过作为医科人的悲哀,当把救死扶伤当作志向,第一课要学的却是时时保持理性,连探讨人性、探讨同理心的换位思考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残忍。你想握住查理苏的手,但忍住了,“看样子查医生应该很会讲故事,这样惹小姑娘喜欢。”
他琢磨半天你的话,然后说,“虽然我确实如此,但我更想说其实喜欢我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也被评选为第一人民医院最受欢迎的医生。”
“真的?”
“下次你可以在一层大厅公告栏上看看评比结果,你会有幸看见,一张帅气的证件照。”
“查理苏。”
“嗯?”
“我其实一直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很熟悉。”馄饨店,将午的时刻,对坐的冬天,你和他聊琐事的模样,像经历过许多遍的日常生活,那种写进日记本里的每日必做,“这正常吗?和你待在一起总觉得似曾相识,这在医学范畴是不是叫既视感?”这话听起来也像恶意的搭讪。
查理苏难得没有立刻接你的话,热腾腾的浓汤被放凉,他的脸清晰可见。你看着他沉默地不噤声,又沉默地笑、沉默地点头,从鼻子里挤出微不可闻的答应声。他没有叫你的名字,那句称谓在嘈杂的店里你听得很含糊,只知道是 三个字,他说,“ 其实并不算医学范畴,它属于知觉给人体带来的假象,换句话说,是你的大脑在欺骗你。”
“欺骗吗?你的意思是说我潜意识告诉自己我和你很熟悉吗?”
查理苏摇摇头,又扬起他那个蛊惑人心的、标志性的的明媚笑容,“如果你这样想我很荣幸,不过我更倾向于,或许你梦到过我呢?”
他看着你笑的模样也那样熟悉,好似很开怀,可为什么你觉得他的眼底,全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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