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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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在看老石验尸。

一般情况下法医工作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回避的，一是不添乱，二是那场面真没什么好看的。

陆离想起第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当时没什么感觉，多看几眼便觉得恶心。连带着看周围的人都有几分不适，原本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成了一堆可以任人摆弄的腐肉。说起来有些好笑，他刚跟着吴老大那一阵，看到死尸居然还会干呕。他血见了不少，但是没亲手杀过人，吴老大带着他看审叛徒，陆离掐着手心一声不吭看完了全程，回到家里终于忍不住吐了。

他第一次开枪就是对着楚刀，自那之后，他这点毛病似乎被治好了，他的眼前总是会出现楚刀染血的脸，然后就能逼着他更坚定一些。

现在他看着那名线人被开膛破腹地查验，受伤的脏器都翻来覆去的折腾，陆离看着那张脸，慢慢地与楚刀重合。

“陆队，要不你还是先出去。”

陆离的脸色过于难看，已经准备缝合的老石看不下去，劝了两句，陆离没再坚持，惨白着脸走出门，看到池震靠在门边。

“认识？”

陆离摇了摇头，对池震挑了挑眉，池震会意地跟上。

池震难得没有打断陆离连续吸烟的恶习，他觉得陆离这不是烟瘾，他只是需要发泄，就像自己离不开那个酒壶一样，有时候要劝，有时候就要让他发泄出来。

“我没见到陈先生，但是我看到陈先生和一个人在说话，我怀疑是貔貅。”

“貔貅？”陆离愣了一下，随后掐了烟。“原来董令其才是貔貅。”

“嗯？你知道貔貅？”

“吴老大的上家之一，我一直以为是陈先生。”

“新峰集团的案子，处置了当时那一批人之后呢？”

虽然意外池震会问起当年的事，陆离还是回想了一下答道：“境内最大的团伙就是新峰集团，但货源来自国外，移交了国际警司，和康国缅甸合办，桦城这批后续是走私口和缉毒口负责，我在处理完你当时卖的那批人之后也转了刑侦。”

“今天你带回来那具尸体，和当年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陆离看了池震一眼，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池震叹口气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然后搭着他的肩膀说话。

“你回来时候那个脸色有多差你都不知道，当年你处置——那个谁的时候就那个表情，他也是线人吧？”

陆离的沉默取代了回答，池震揉着他的后颈，陆离脖子上冷冰冰的，带着点潮湿，池震再往下摸，发现陆离背上细细一层冷汗。

“他知道你的身份？”

陆离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是警告，还是威胁？”陆离是真的毫无线索，把当年的卷宗拿出来一一查验，但这件案子的涉案人员档案都在皇家警署，留在刑侦局的只有案卷记录。

“我怀疑这是在报复，我怕查不出来，还会再死人。”

“别急，我们去监狱查一下，会不会是出狱的在报复。”

干他们这一行，被报复的可能性太高了，陆离碰到过几次，送回去再教育，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的安危，陆离其实没有很在意，他活着，就是为了查案，为了赎罪，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池震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让他最近出门注意安全，连小朋友都知道要结伴而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陆离还是不冷不热的应着，说多了就回一句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死孩子……”池震气的想打人，看到陆离一脸无关痛痒的漠然，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要是受伤了，我会难过，我会心疼，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疼人啊。”

陆离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我这不是没事么。”

“怎么没事，都闹出人命了还说没事，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你妈怎么办。”

“我给我妈存了钱的。”

话一出口，池震几乎被他给气笑了，抓着陆离的后颈凑上去就是一口。

“你交了三十万，还剩多少，嗯？”

陆离当真就掰着手给他算。

“一年二十万，平时吃食堂，离婚的时候一半给了文萱，交完手术费还剩三十万。”

“祖宗，这哪叫过日子，合着工资全存起来一分都没花自己身上。”

“我买了车的。”

陆离反驳的还挺认真。

池震顺手揉了揉他略长的发梢。陆离的头发很软，长得又快，以前留长的时候还带着卷，池震又怀念起当时的陆离了，热辣冷艳的，像一枝红玫瑰。这个想法他当然不敢对着现在的小陆警官说，他一点都不想领教陆离当年是如何在警校如何考到历史最高分的。

他想，以后一定要教会陆离怎么生活，第一步从善待自己开始。

陆离再一次联系了李力行，被杀的人是董令其的线人，李力行早就想到陆离会来查，没等陆离开口，就告诉他，当初参与过新峰集团案的，还有三名线人已经洗手，资料也传给了陆离。

陆离决定去亲自去见上一面。

他不确定董令其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人，不该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更不该成为真相下的牺牲品。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已经够多了，他的前半生，都被这个案子给毁了。如果非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陆离不希望自己再成为留下来的那一个。

走的人无牵无挂，活的人生不如死。

陆离坚持要查，池震坚持要跟，恨不得拿个手铐把两个人锁在一起，陆离说自己要回家，池震竟然也厚着脸皮跟进来，在厨房和母亲说说笑笑，毫不见外。

陆离坐在沙发上，手里掐着个抱枕，是池震塞给他的，电视在放什么他没注意，左右是别人的悲欢离合。他看着厨房里缭绕的烟雾，油烟机时间久了，有些抽不干净，池震捂着脸忍住喷嚏炒辣椒，被母亲推搡出来歇着。

“本来想给你露一手，但是阿姨太热情了，改天给你补上。”

陆离还在发呆，他看着池震，眼神充满探究。池震被他似乎随时要把自己原地解剖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自在，他挪了个位置，改为搂着陆离的肩膀坐下。

“你不要怕。”

池震的声音压下来的时候，低沉有力，几乎直击心脏，陆离缩了一下，竟然觉得有些耳根发热，把怀里的抱枕怼到池震身上。

“谁怕了！”

池震哎呦一声接住抱枕，把陆离也往怀里搂，陆离顾忌着还在厨房的母亲，不敢闹得太激烈，被池震抓住机会抱进怀里吻了一下额头。

“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就和家里说，好不好？”

陆离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看他，池震坚定的回视，而陆离在他的目光中渐渐败下阵来，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又想到在家里生生顿住，停滞的手被池震握在掌心。

“你不要吓到她们……”

“那你就是同意了。”池震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离还是用带着一点茫然的眼神看他，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话题，连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池震也不逼他，临走的时候轻轻抱了一下陆离。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陆离抬起头，小声重复了一遍。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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