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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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生，手术同意书签一下。”

“什么？”

“同意书啊，你不签字我们怎么做手术。”

“您同意了？”

“你交了钱我当然要手术啊，快点签吧。”

池震接过笔签名，一群医生带着助手做准备工作，池震被赶到门外，他问查房的医生，是谁交了手术费。

“一大早就交了，不是你自己交的吗？”

池震确认自己没在做梦也没有失忆，那就只能是有人替他交了这三十万的手术费。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有能力拿出来又不在意被报复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他明明都生出退意了，陆离似乎又给了他一点希望，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离开，他不知道多想和陆离在一起。

很快他又想到一件事，陆离对他态度的转变，应该就是从知道这件事开始的。他坐在手术室外，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往上翻，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他害怕陆离在补偿他，接受他只是出于愧疚，但这样的想法在三年前已经让他们错过一次，他不想再因为误会错过第二次。可是陆离为什么会答应呢，他真的喜欢自己吗，他们还会有以后吗？

手术做了几个小时，池震就在外面胡思乱想了几个小时，他想过手术失败，想过母亲会阻止他们在一起，也想过陆离从此和他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他连怎么和母亲说他们在一起了都想好了七八种方案，手术中的灯还是亮着。

门打开后医生对他做了个手术成功的手势，池震这才松了口气，身体倚着墙壁滑下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这时候才觉得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满了。

ICU不准探视，池震就在外面守着，等医生随时召唤病人家属。他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病房外的等候大厅里都是家属的地铺，看到他一个人魂不守舍，还有人来安慰他。

池震勉强一笑应对来自陌生人的好意，搓了搓手臂，眼神落在半空中开始发呆。

守了一天，医生告诉他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过两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池震让护工守着，自己又回了局里。

一桩心事已经了解，但属于死者的正义，还需要他去找回来。

他和陆离在走廊里打了个照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移开了视线，陆离低着头快步走开，池震愣了一下之后转身去追。

“等等我！”

陆离听到反而跑的更快，几乎是跑进车里，池震趁他刚刚发动还没提速，一个健步拉开车门跳了进来。陆离的油门已经踩了下去，池震半边身体挂在外面，车门大开着嘀嘀报警。陆离又猛地一脚刹车，池震被甩了一下，撞在了门上，还死死抓着扶手不肯松。

“你不要命了！”

陆离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池震迅速地跨上来，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示意陆离开车。

“还有案子没办完，等查清楚了，我们再谈。”

陆离握着方向盘的手浮起一层青筋，慢慢点了点头。

车子平稳前行的时候池震松了口气，他真怕陆离瞪着他让他下车，那他临时鼓起的勇气就会立刻消散，如果真的那样，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陆离是收到了第二名目标的报警短信，嫌疑人现在正和他共处一室。那天的问话中就能看出，这个人并不算什么好人，他们刚刚做了什么，陆离也懒得去想。他不明白，就这么一晌贪欢有什么意义，和一个凶手在床上翻云覆雨又有什么乐趣，但人渣归人渣，凶手还是要逮捕归案。

陆离的脸色不好看，池震就试探着问了几句，陆离把从粉面摊上的来的线索和他一说，池震不由得啧啧称奇。

“你说，这样量身定制出来的爱人，一定会成功吗？”

“大概吧。”

“在遇到那个人之前，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另一半有所幻想，比如长头发软软糯糯粘人爱撒娇的女孩子，可是遇到那个人之后，一切条件都不存在了，脑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池震说话的时候还在看陆离，陆离被他看得冒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池震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偷偷笑了起来，陆离和他早年幻想的另一半天差地别，连性别都不一样了，可他就是爱陆离爱的不敢触碰也不敢放下。

十年前如果有人对池震说你以后会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虐恋情深，他一定会打对方一顿觉得他疯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从房门外听到了细微的争执声，打开房门冲进去就看到一道身影从窗口纵身而下。

“喂——！”

池震扑到窗前往下看，年轻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破布口袋，满地都是红红白白的污渍。他猛地回头，瞪着报案人，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正在录像的手机，口口声声说和自己没关系。

“警官，你们也看到了，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哦。”

“你个人渣！”

池震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砸在对方脸上，按在床上猛打了好几下才被陆离拦住。

“你出去，我给他录口供。”

池震这个打法，伤的太明显，闹起来不好收场，明明他在道上混的更久，怎么连这点浅显的伎俩都不会玩。陆离一边嫌弃池震冲动，一边把池震推搡出去，自己拎起了报案人的领子。

总有一些地方，伤的看似不严重，却能带来巨大的痛苦，又不会危及生命。在外面这些年，乱七八糟的本事学了不少，这是审叛徒时常用的手段，死不了，又能逼的人招供。

池震在楼下坐在台阶上，看法医把变得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尸体简单固定后装进车里带走，老石注意到他透着诡异的眼神，端着保温杯在他身边蹲下来。

“那么高的地方，全身骨头都碎了，好歹还是个人形，回去拼一拼，通知家属领走吧。”

池震答应一声，鸡蛋仔也跟过来，犹豫着问这案子怎么结。

“按自杀，人都死了，留个白底，上一个案子董局已经结了，就不并案了。”

池震回头，看到陆离一边整理袖子一边走下楼梯，他的眼神带着怜悯，落在那具只有表面完好内部千疮百孔的尸体上。

“鸡蛋仔通知家属，其他人收队。”

眼看陆离就要越过自己，池震一把抓住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拖着陆离跑。跑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没开车，站在陆离的车前发怔。

陆离抿唇一笑，解了锁上车，回局里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想和你谈谈。”

陆离停好车就听到池震说话，他坐在车里，半晌没有应声，也没有动。池震便也一声不吭地等着，大有陆离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陆离低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烟盒来咬出一支，在细微的火光和缭绕的烟雾中，他慢慢点了点头。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天台，在他们熟悉的地方，陆离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又点了支烟。

“你想谈什么。”

“很多，你父亲，我姐姐和母亲。”他注意到陆离微微发抖的手指，从他手里接过了烟。“还有我们。”

“好，你……”陆离张了张嘴，他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从烟盒里抽第二支点着，然后抬眼看向池震。

“我姐姐死的时候，还怀着孕。”

陆离手指一抖，燃了半截的烟掉下去，他抬脚踩灭了，低着头不敢看池震的表情。池震也在看他，看他的肩膀微微垮下去，不停地颤抖。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妈的手术费，是你交的吧。”

陆离没出声，又在池震的沉默中慢慢点了点头。

“就当是补偿……”

他话没说完，就被池震攥着衣领拉近，逼着他抬起头。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是不是！”

陆离小声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下来，他咬着嘴唇不断地摇头，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池震的眼睛也红着，他太久没有眼泪了，竟然很不适应眼眶的潮湿。

“我…我没有，我没这样想。”陆离小声地啜泣，连喘气都弯下腰去，池震心软了，松开手却被陆离抓住。陆离从背后抽出手枪塞到池震手里，双手握着他的手，将枪口抵在自己额头上。

“我父亲欠你们家两条命，我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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