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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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验不验？”

陆离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亲眼看他断的气，先拉回去吧，验一下有没有别的伤口。”

尸体带走，两人也回了车里，陆离没发动车子，先从兜里摸了烟点着，池震在他点第二支的时候咳嗽了一声，扳着陆离的肩让他看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回来你就不对劲，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碰到什么人了？”

陆离抿了抿嘴，把烟抽完才看了一眼池震。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避开池震的眼神。陆离回避的态度让池震心里一下没了底，前两天他以为什么都说开了一起面对了，可陆离心里，还是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阴霾。

“PUA。”

“什么？”

“先查案吧。”

陆离的不配合让池震愈发焦躁，他本就因为母亲的事情忧心，案子查了一半又死了个人，换做是谁也无法心平气和。

坐在病房外的时候，是他一生中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刻，他至亲至爱的人就在里面，命运已经判了她的死刑。

可悲的是，他还有一个办法的，他还有一个选择的，只是他做不到。

母亲醒了，难得露出点温柔模样，看着他笑。

“我刚才梦见你姐姐了。”她的脸上满是思念和喜悦。“我就快要见到她了。”

池震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吸了吸气，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故作轻松的说：“胡说什么呢，您就等着手术就行，您现在过去，姐姐肯定不想见你。”

“我对不起你姐姐，二十多年了，我没能耐替她报仇，也等不到一声道歉了。”

“妈，我现在就让他来给你道歉，你等我！”

池震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他知道这么做了陆离一定会生气，但让他看着母亲现在还为了姐姐悲伤，甚至是死不瞑目，他所有的顾忌就都没有了。

他回局里开了张提审单，从监狱里带走了陆子鸣。

这是陆离的父亲，轮廓带有几分相似，眉眼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池震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他，你还记得池雯吗？

“池雯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她死了，我也十分难过。”

“我没有问你难不难过！”池震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拖进车里拷在扶手上，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姐姐这样做。”

“你姐姐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池震冷笑一声，用枪撞了撞陆子鸣的额头。

“已经判了的案子，你凭什么不认，陆子鸣，你对不起我姐姐，你也对不起陆离！”

提到陆离的时候，陆子鸣死气沉沉的脸才有一点波动，他望向池震，有些犹豫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像每一个父亲一样。

“阿离他好吗？”

“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池震知道陆离做的事情都是瞒着陆子鸣的，以陆离的脾气，陆子鸣可能都不知道陆离已经离婚了。看到陆子鸣变色的脸，池震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身为父母，只有孩子的安慰喜乐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想让陆子鸣尝一尝他母亲受过的苦，即使不及万一。

“因为你的事，他被警校退学，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能当警察吗，因为他去当了卧底，整整四年，在外面给人卖命，传消息，在酒吧里被灌酒下药。回来之后被人报复，老师战友全都死了，就剩他一个，每天过的不人不鬼，他现在一点都不好，你知道吗？”

陆子鸣的表情凝固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池震觉得快活极了，陆离遭受的所有苦难，起因都是陆子鸣，都是他这个恶魔，让两个家庭都陷入了万劫不复。

“你现在很难过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姐，她死的时候还怀着孕，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痛苦？！”

“我今天带你出来，不是为了杀你，我妈等你一个道歉等了二十年，你今天必须给她道歉，给我姐姐道歉！”

他用枪指着陆子鸣逼他跪在母亲面前，母亲捧着姐姐的照片哭的悲痛欲绝，而陆子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

“道歉！我让你道歉！”

而就在同时，病房的门猛地被打开，陆离用枪指着他，对他大吼把枪放下。

“池震！你把枪放下。”

池震看了他一眼，拿枪的手丝毫不退，甚至又往陆子鸣头上靠近两分。

“我妈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次手术，她不要你偿命，他只想要你一个道歉，陆子鸣，陆教授，说一声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池震，池震你冷静一点，我知道她是你妈妈，但是他是我父亲啊！”

“陆离，今天我这条命就交到你手上，无论如何，他今天也得给我妈道歉！”

陆子鸣在两人的争执中慢慢低下头，对躺在病床上的池母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随着一声对不起，池震拿枪的手脱力一般垂下去，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陆离擦了擦眼睛，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陆子鸣身上，挡住被手铐锁在背后的双手，将人带回了监狱。

“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陆离的眼睛垂下去，没有答话。

“他说，你因为我的事，去做了卧底……阿离，你这些年，受苦了。”

陆离终于抬起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这样对视了，他并不想见到陆子鸣，每见到一次都在提醒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

“与你无关。”

牢门闭锁，陆离转身离开，陆子鸣握着铁栏在身后喊他的名字，陆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没听见一般，渐渐走远了。

车里还残留着池震身上的香水味，木质调的留香总是格外久，池震前天还坐在副驾驶企图给陆离身上也喷一点，被武力拒绝后不小心喷在了座椅上。

这个味道很熟悉，像池震的拥抱一样，陆离在残余的微弱香气中闭上眼。

他这样带着原罪出生的人，凭什么也敢奢求幸福。

池震不会再回来了。

看到局里池震的座位空着，陆离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他在难过中竟然觉得解脱。是的，解脱，池震不必再留在这里，也不必面对这个残局，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他将至死都被困在孤岛，没有人再会被他连累，也没有人能够打开他的心了。

而池震也同样难过，他在带出陆子鸣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他还是做了。他做不到为了母亲杀死陆离，他不能连母亲最后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陆离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池震同样绝望的想，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用面对摆在两人面前的血海深仇。他和陆离一直以来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又绝口不提，这是他们之间的颜面和默契，现在这层遮羞布被扯掉了，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

等手上的案子结了，他就离开警局，离开桦城，去哪里都好，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

两人各自浑浑噩噩地发着呆，在心里给自己留退路找借口，谁也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直到局里发了通知，才匆匆往梨花苑赶，董局已经对媒体公布消息，用畏罪自杀结了案。

陆离在一旁沉着脸，谁来问话都一声不吭，董令其看到他那副样子就生气，打发人将陆离拉走，对着记者一通敷衍，直到看到池震才把他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

池震把那天约见嫌疑人却碰到坠楼现场的事儿说了，董令其很是不满，但为了平息民众恐慌，也没打算再改说辞。

“能查就查，不能查就结案，不要给我节外生枝！”

“能查。”池震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是凶手，那也是一条人命，也有申诉冤情的权利。池震抬起头，对上陆离阴沉的视线，两人同时慢慢地别开脸。

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视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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