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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维特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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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

-----正文-----

“喜欢我其实没什么意义。”

“只喜欢剧场的我就可以了。”

“嫁给我?嫁给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郑云龙露出一个真诚地笑:“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嫁了吧,希望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采访结束,郑云龙往椅子上没骨头似地一靠,双臂向后舒展伸了个懒腰,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接了几家的采访,问题问的也差不多,刚才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他翻出备忘录看了一眼,上面的日程提醒自己今晚阿云嘎要来北京。

不对,阿云嘎应该用回,他在北京有家。

阿云嘎很不喜欢他这样区分,他一边给郑云龙盛汤,一边用软糯的语气抱怨:“你怎么总说这么见外的话呀,难道就不是你家了吗?”

郑云龙正在剥虾球,然后塞到内蒙人嘴里,他自己并不需要这么繁琐的步骤,他甚至不需要手指,用筷子夹住尾部然后一咬,就能吐出来一个完整的壳。阿云嘎没有这个天赋,灵活的舌头派不上用场,所以郑云龙戴手套完全是为了阿云嘎。

“我错了,吃饭。”

阿云嘎脸色不大好看,然后慢慢叹口气,郑云龙往他的碗里放了几个剥好的虾肉,他又把不快抛到脑后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在郑云龙的认知里,他们应该是相爱的。

为什么要用认知和应该这样的形容呢,这件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从他们成为朋友不久,郑云龙应邀和他回到草原说起。

“嘎子你家真大,我们过来那么远,居然都是你家的地。”

“只是草场而已,每家都有,一千多亩,都用来放羊。”

“那你呢,你小时候也在这放羊?”

“对。”

他们从附近牧民的马车上下来,抖掉裤子上沾的草料屑,天色渐渐变暗,郑云龙打了个颤,阿云嘎停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他。

“你没说夏天也这么冷。”

“我说了,你不信。”

郑云龙于是不接话,阿云嘎确实说过草原的温差大,夏天也冷,他想再冷能有多冷呢,带两件长袖就够了吧,难道七月了还会下雪吗。事实上入夜之后的风冷得透骨,郑云龙搓了搓手指,体感温度大约个位数,他有点后悔没多带一件外套。不过他有阿云嘎呢,阿云嘎什么都带了。

郑云龙跟着他顺着小路向前走,灯光看起来离得很远,远处蒙古包的轮廓露出来,他有些看不清路了,于是抓住了阿云嘎的手臂。阿云嘎摸到他冰凉的手指,将他的手整个握在掌心,阿云嘎的手是滚烫的,一年四季,在郑云龙的印象里,阿云嘎整个人都是烫的。

“如果很久没回来,会找不到家吗?”

“以前会,你知道的,羊不能一直在一片草地上养,所以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地方,明年再回来。”

郑云龙哦了一声,想我为什么会知道怎么放羊。

“明年还回到这里吗?”

“差不多吧,也可能不是这里。”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阿云嘎觉得他的问题格外的多,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道:“因为羊要回来。”

郑云龙又哦了一声,他明白了,所以对这片土地有感情的是羊,不是人。他又有新的问题了,刚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阿云嘎回头看他,皱着眉头拉着他跑起来。

他们跑到蒙古包外,拉响门口的铜铃,阿云嘎的大嫂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郑云龙把背包放下,抱着一杯奶茶继续问他:“羊还是去年的羊吗?”

“不是。”

郑云龙还想问,阿云嘎催他去洗脸。

“今天太晚了,明天带你去看羊好不好?”

小羊羔是很可爱的,又白又软,两只耳朵有点像兔子,长长的,郑云龙蹲在地上用草哄小羊玩,他那么大的个子,笑起来还是像小孩子一样,露出两排牙齿,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羊真的太小了,他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咩咩叫的又软又黏。

“你每天就对着它们唱歌呀。”

阿云嘎说是,坐下来捞起一只羊搁在腿上揉,郑云龙也坐下来,学他的样子抓羊。只有他喂过的小羊肯和他亲近,被郑云龙抱起来玩了一上午。

阿云嘎的侄子跑过来,咕噜咕噜说了一串郑云龙听不懂的话,他也不急,就坐在那里等阿云嘎说完了转回身。

“嫂子说今晚做手把肉和烤羊,让我们挑一只带回去。”

“这么好。”

郑云龙眯起眼笑,握着小羊的两只前蹄比了个作揖的手势。

“那就谢谢嫂子啦。”

“你玩吧,我去抓羊。”

阿云嘎刚要走,郑云龙十分不解地叫住了他,对他晃了晃手里的羊。

“还抓什么呀,就这只了。”

阿云嘎楞在那里,他看着郑云龙,看他甜美纯净的笑容,抿了下嘴唇。

“你和它玩这么久,待会难过了怎么办。”

郑云龙脸上的笑容敛起来,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好像被撞破了什么秘密。他松开手,抓住阿云嘎的衣角,仰头轻声说:“我应该难过对吗?”

小羊跑走了,郑云龙搓了搓脸,低头不说话,阿云嘎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把他搂进怀里。郑云龙的脸上是一片冷漠的茫然,眼睛放空看似无比悲伤,阿云嘎心口酸涩难当,他抱着郑云龙,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

阿云嘎撞破了郑云龙最大的秘密。

一直以来,所有人对郑云龙的评价都是,温柔,多情,感性,柔软的好像一个大抱枕。一双天赐的漂亮眼睛,只要看过来就含着绵绵无尽的情意,他注视谁,这一刻就好像深爱着谁。他排戏动情,入戏快出戏也快,浓烈的感情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他的眼神几乎能将人灼伤。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体会不到感情的,你会相信吗?

在今天之前,阿云嘎从来没有想过,他见过郑云龙在舞台上的笑与泪,都那么真实璀璨,如果一个人没有感情,他又要如何去演出打动人心的悲欢呢。

“在台上的我不是我,我就是那个人,他爱我就爱,他哭我就哭。”郑云龙面无表情地对阿云嘎解释。“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高兴,什么时候应该难过,但是我感觉不到。”

然后他对阿云嘎露出一个笑容,和平时一般无二,纯粹又漂亮的笑容。

“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我应该是开心的。”

“不要笑了。”阿云嘎心里堵的说不出话,双手压住郑云龙的嘴角。“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阿云嘎的脸色太不好看,郑云龙靠近一些戳了戳他的肩膀。

“我这样挺好的,自己越空,进入角色才会越满,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见阿云嘎还是面无表情,只好把脸也埋到他肩头。“嘎子,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阿云嘎不做声,他就是难受,但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一想到郑云龙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觉得更难受了。他想哭,想替郑云龙哭,又问自己凭什么。郑云龙他根本感觉不到,他连难过都感觉不到,你凭什么替他哭?

全世界都觉得他的眼神盛满爱意,他的眼底有泪光,有星光,有未出口的万语千言。每个和郑云龙对戏的人,都被他的眼睛带进去,带到无边无际的爱与痛里去。他们如飞蛾扑火跌入他的陷阱,落幕那一刻粉身碎骨,而郑云龙早已向观众谢幕。这时他的眼睛里又不止是一个人了,他依旧含着泪,看似深情,所有人都能得到他的爱,只有阿云嘎知道,他现在的每一个微笑,都是假的。

他在台下为他鼓掌,为他喝彩,为他送上鲜花,他看着郑云龙漂亮的眼睛,心里依旧是难过的,因为郑云龙并不觉得快乐。

阿云嘎又在叹气了,郑云龙问了很多遍为什么,阿云嘎从来不说。他说不出口,我在为你叹息。

他们一起排剧,排毕业大戏,他们演情侣,郑云龙充满爱意地看着他,郑云龙也能充满爱意地看着别人。

他贫瘠的词汇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无法形容郑云龙的眼睛,它们像天空坠落的两颗星辰,在一湾湖水里搁浅,所映照的,都是自己的想象。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怎么会怀疑他的爱是假的?

阿云嘎知道自己疯了,他陷进去了,他陷在郑云龙的眼神里,是假的又怎么样呢,在台上的那一刻总是真的。他愿意为了那片刻的真实把自己碾碎到谎言里去,阿云嘎想,到底是谁更卑鄙一点,是用眼泪勾引他的郑云龙吗,还是用爱意欺骗他的自己呢?

于是阿云嘎像他一样入戏,他们缠绵地对视,他们竭力歌唱,舞台上的光照下来,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郑云龙,只能看到爱了。

然后郑云龙吻他,阿云嘎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部剧有三个angel,但郑云龙吻的人,只有阿云嘎。他在后台胡乱卸妆洗脸,没擦干净的眼线和睫毛膏混在一起,他的嘴唇还残留着一点艳色,就这样冲出去找到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郑云龙。

“为什么?”他急促地呼吸着,手指克制不住地打颤。

“什么?”郑云龙懒洋洋地抬头看他,无辜至极。

“刚才,为什么?”

“哦。”郑云龙一抬下巴示意自己想起来了,然后伸一个长长的懒腰。“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吻你。”

阿云嘎半晌说不出话,他想问的太多了,可郑云龙看起来并没有他想的意思。他有些挫败地叹口气,演出已经让他很累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自讨苦吃。

然后郑云龙问他:“为什么我不想吻别人呢?”

阿云嘎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郑云龙似乎真的很疑惑,他的手指揉着嘴唇,眉心微微皱起,那双骗人的眼睛看起来又变得忧郁了。

“你问Collins,还是郑云龙?”阿云嘎喘着气问他,他的声音都哆嗦了。“你吻的是angel吗?”

“我当然是Collins。”郑云龙没有一丝一毫迟疑就回答了他。然后继续拧着眉头思考阿云嘎的第二个问题,很快他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知道了,因为他们都不是angel!”他找到了答案心满意足,抬头看着阿云嘎,灯光太亮了,照得阿云嘎整个人都惨白起来。“只有你才是angel。”

阿云嘎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腿后知后觉的开始疼痛,高跟鞋太痛了,他撑在杂乱的长桌上,咽回涌上眼睛的泪意。

“是的,只有我才是。”他小声说道,在心里默默补完了后半句。“只有我真的爱你。”

毕业的时候郑云龙告诉他,母亲给他找了个体制内的工作,文职,不出差错可以一直在办公室坐到六十岁然后领退休金。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干巴巴的,自从阿云嘎知道他的秘密后,他在阿云嘎面前,就省去了伪装情绪的客套。

“反正你都知道是假的,我还那么累干嘛。”

阿云嘎想,这份工作也许挺适合他,无欲无求的,像一尊雕塑一样,像一个艺术品一样,安安静静地活着和死去。但如果有人看到过舞台上的郑云龙,就不该觉得一尊雕塑美丽。他在舞台上是鲜活又热烈的,像带着露水的玫瑰,而下了台的郑云龙依旧端庄,他变成了一朵永生花,没有刺也没有生机。

郑云龙就在这样缓慢死去。

他的感觉是对的,但三个月后郑云龙重新出现在剧场里,阿云嘎问他,工作清闲不好吗,非要来自己找罪受。

“你既然感觉不到快乐和痛苦,那在哪里工作不都一样,何必要来剧场?”

郑云龙看他一眼,撑着下巴盯着酒瓶发呆。

“不是这么回事儿。”

阿云嘎嘬着椰汁问他:“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觉得自己正在死去。”郑云龙转开眼神,双眼放空望着天。“只有在舞台上的时候,我才是活着的,有血有肉的活着的。”

他不等阿云嘎回话,吞掉最后一口啤酒。

“我想活着。”

阿云嘎闭上眼,很多人都劝郑云龙不要任性,只有阿云嘎从心里希望他能够任性一点。他多么希望郑云龙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郑云龙可以不爱他,但郑云龙应该学会爱。

他不在乎那个人会是谁,他希望郑云龙能遇到一个人,让他学会笑和哭泣。他端着的椰汁都酸的冒泡,阿云嘎像喝酒一样干掉它,去他妈的不在乎。

“有想法是好事儿啊,至少比起办公室你更喜欢剧场,值得庆祝一下。”

然后郑云龙冷静地点点头,愈发显得笑容满面的他像个傻子,随后郑云龙也笑着端起杯子和他相碰。

“我都忘啦,这会应该高兴一点。”

阿云嘎心绞痛都快犯了,郑云龙冷淡他难受,郑云龙一笑他更难受,偏偏罪魁祸首对此一无所知。

“还是和你在一起好,什么都不用想。”郑云龙蹭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然后他问:“嘎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阿云嘎其实是想过对郑云龙告白的场景的,舞台上,幕后,或者是哪个他来投奔自己的深夜,总之开口的一定是自己,他甚至不指望郑云龙理解喜欢是什么。但他没想过会这么突然,在一个凌乱的小店里,郑云龙靠在自己肩膀上问出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的?”

阿云嘎没否认,他不喜欢说谎,骗自己或者骗别人,都是件很难受的事。

“我知道啊。只有你才是angel,你每次看着我,我就变成了Collins,我就知道我该爱你。”

阿云嘎沉默了,他用力搓了把脸,手指把大腿都掐出了红印,他推着郑云龙的肩膀让他坐起来和自己对视。

“你看着我。”

于是郑云龙看他,用盛满全世界爱意的目光看他,阿云嘎哽咽了一下,他原本想问,你看到的是angel还是阿云嘎,但是他现在决定不问了,他是阿云嘎,他也可以是angel。

“是的,我爱你。”

郑云龙笑起来,他弯起眼睛,嘴唇向上翘,十分标准又漂亮的笑容。阿云嘎不想知道这样的笑他练习了多久,也不想知道现在他是作为Collins笑,还是作为郑云龙认为应该笑,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如果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做angel也没有关系的。

回到舞台的郑云龙又活了过来,可阿云嘎开始害怕看他的舞台了,造物何其不公,给了郑云龙世上最多情的目光,又给了他一颗最薄情的心脏。

他演一部剧,就换一个人,他眨一眨眼,就骗走无数的爱,他把这些爱收集起来,从眼睛里流淌出去,他是这个星球上最无辜的小孩。

他不喜欢郑云龙对他笑了,因为他知道郑云龙不快乐,他的笑容越漂亮就越讽刺。他根本不爱你,有个声音对他说,你不是angel,你骗了他。

阿云嘎喜欢看他哭,至少眼泪是真的。

郑云龙信任他,把咽喉暴露出来,阿云嘎咬上去,咬一个深深的齿痕,几乎要渗出血来。郑云龙轻轻地抽着气,小声说你轻一点,但他不反抗也不挣扎,像献祭一样仰起头,于是阿云嘎继续向下吻去,他的吻里都是血腥气。如果占有也不能把他留下,要怎么做才能把他留下?

将他吞下去吗?将他的血饮下喉咙,会是甜的吗?

郑云龙不知道阿云嘎脑子里的危险想法,他知道了也不会害怕,如果是阿云嘎,那么就这样死去吧。他将阿云嘎心里的野兽唤醒,用血肉浇灌他。

阿云嘎喜欢吻他,郑云龙喘不上气的时候,脸颊眼角都是红的,带一点泪光。他多漂亮啊,所有人都爱他,他也可以爱任何人,但能够这样亲吻他的,只有阿云嘎。他在这种时刻从不多说话,他也曾说过的,他说我爱你,郑云龙回答,我也爱你。阿云嘎便说,我现在很开心,郑云龙于是茫茫然地看过来,阿云嘎的心冷下去,他只好去吻郑云龙,不让他再说话。郑云龙也不大怕痛,阿云嘎准备了很久,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郑云龙踢一踢他的腿,让他进来。他应该是痛的,手指和身体绷的一样紧,但他很快就融化了,像冰淇淋变成奶油。他用刀切入,是软的滑的,会沾在手上黏腻地流下去。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爱你,郑云龙的眼神失了焦,只有眼泪还破碎地挂在上面,阿云嘎也流泪,他吞咽下属于两个人的眼泪,重复说我爱你。

郑云龙被他压的向床垫里陷,垂着眼如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阿云嘎几乎从里面看到怜悯了,他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臆想,郑云龙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他。阿云嘎掐着他的脖子,郑云龙仰起头呼吸,他喘的那么急,好像随时都会死去。阿云嘎掐的他叫不出声,他依旧不挣扎,只是睁大了眼睛,不断地流着泪。

然后阿云嘎松开手,哽咽着说对不起,郑云龙在恢复呼吸的那一刻‍‎‎高‍‌潮‍‎‎‍‌,他‌‎‌‍‎射‎‌‎了‌‍‌阿云嘎一身,黏糊糊的。阿云嘎吻他脖子上的手印,他掐出了很深的淤痕,他的吻细碎且温柔,他在郑云龙耳边呢喃。

“大龙,你不要怕。”他重复着:“你不要怕。”

郑云龙的身体含着他,吞咽着他,哑着嗓子说,我不怕。

他甚至不知道害怕。

我会杀死他的,阿云嘎想,我总有一天会杀死他的,死在我的手里,我的床上,被我掐死或者‎‍‎‌‍操‌‌死‌‌‍‍。

只有郑云龙被他弄的哭出来,因为痛或者因为快感,他才能感觉到,郑云龙是活着的。多矛盾,他想有一个活着的爱人,就要先去杀死他的爱人。

可阿云嘎还是爱他更多一点,他一边用‎‍‍‎阴‍‎‌‌茎‌‍‎破开他的身体让他哭,一边向他道歉说我爱你。郑云龙连眼泪的味道都是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至少眼泪是真的。然后阿云嘎陷入自责,他怎么能去伤害郑云龙呢,他这么信任你。

他怀着歉意吻他身上的伤口,他总是不知轻重,但郑云龙不该这样纵容他。如果哪一天阿云嘎杀死了他,郑云龙就是从犯。

郑云龙笑起来总让人忍不住跟着他大笑,他弯着大眼睛,露出两排牙齿,有种没心没肺的快乐,只有阿云嘎知道,他是真的没心没肺。

郑云龙要走了,去上海,他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放弃在北京的一切,工作,朋友,关系,全都不要了,独自跑到一千多公里外去。他在送别聚餐上,端着杯子说舍不得大家,阿云嘎冷眼看他红着眼眶,演一个离别的游子。

他哪里会有什么舍不得,他最亲近的阿云嘎,他也很舍得。他把郑云龙翻来覆去的折腾,却问不出来一句话。他不需要问,郑云龙的答案他都知道。郑云龙细细喘着气,小声说轻一点,他很难得地觉得痛,他知道阿云嘎在发泄。

郑云龙想过,如果阿云嘎对他说留下来,他会怎么样呢。他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决定拒绝他,但是阿云嘎一直都没有说。

阿云嘎一直很懂他,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懂阿云嘎。他为什么不问呢,是不想自己为难,还是不想知道答案呢。他在喘息中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问什么?”阿云嘎红着眼睛看他,他好像哭过,又好像没有,他看着郑云龙,郑云龙也看着他。他的心脏上是郑云龙划出来的伤口,郑云龙用刀尖挑开血肉,却还能无辜地问他,你为什么痛呀?

阿云嘎捂住他的眼睛,隔着手指吻他,对他说没关系,你去吧。

郑云龙便毫无挂碍地走了,阿云嘎去送他,没有忍住红了眼,郑云龙拖着行李箱回头,给他一个拥抱。

“我是不是也应该——”

“嘘。”阿云嘎打断他,他拨开郑云龙有些长的头发,拇指从他的眼角拂过去。“好好照顾自己,Collins。”

郑云龙的眼睛泛起水光,他在这一秒成为Collins,握着阿云嘎的手贴在心口。

“再见,angel。”

郑云龙走了,阿云嘎在大厅疲惫地坐下来,他盯着滚动航班信息的大屏幕,直到郑云龙乘坐的班次起飞。

他闭上眼,刚刚那一刻,郑云龙看到的是谁呢,自己看到的又是谁呢?他捂住心脏,把郑云龙的每一个表情在心里翻阅,承认吧,阿云嘎,你有多卑鄙。

阿云嘎的疯都是被郑云龙逼出来的,早在一开始他就不该踏进去,郑云龙的眼神就是一道陷阱,专门捕猎他这样的痴人。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笑是假的悲伤也是假的,但他走不出去,郑云龙是一片沼泽,他沉下去,不断地沉下去,沉到地狱里去。

郑云龙重新变成另一个人,他在阿云嘎打电话来的时候,小声地抱怨,太累啦,同时做两个人,太累啦。

“累了就回来。”阿云嘎每次都这样说。郑云龙轻轻叹一口气,他变得不太像郑云龙了,阿云嘎知道,他现在是Jekyll或者Hyde,总之不是郑云龙。

郑云龙根本不会叹气。

上演之后剧评人这样写,郑云龙用他出色的共情能力和情感渲染,十分优秀地演绎了这个角色,他是一名非常入戏的演员。

阿云嘎关掉视频,舞台上的人熟悉又陌生,那是郑云龙的躯壳,承载着不属于他的两个灵魂。

未有一刻如此思念他。

阿云嘎捂着胸口的破洞,跨越空间和距离,几乎是从天而降地出现在郑云龙面前。郑云龙叼着半支烟,耷拉着眼皮打开门,被阿云嘎一把抱在怀里。

“我想你了。”

郑云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回答他,我也想你。阿云嘎当做没听见,他从背后把门关上,把郑云龙压在墙壁上亲吻,郑云龙嘴里都是烟味,是苦的,呛人的,但阿云嘎不肯放开他。

他也不敢看郑云龙的眼睛,他知道,Collins消失了,现在的郑云龙也许并不爱他。Collins沉睡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只有angel能唤醒他。

但是在郑云龙的认知里,阿云嘎是郑云龙的男朋友,所以他没有拒绝他的吻,只是乖顺地接受。这一切都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他什么都不想,让阿云嘎把他带回房间里,然后带给他痛苦和欢愉。

然而阿云嘎并没有这么做,烟烧到尽头,郑云龙把它捻到烟灰缸里,烟的尸体在水晶棺里聚集。

郑云龙跨在他的身上,他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被养的滑腻一身皮肉,低头解阿云嘎的皮带。

“直接来?”

阿云嘎没说话,郑云龙看了他一眼,阿云嘎眼神里的东西太多了,他知道阿云嘎心情不好,但他不知道原因。是因为思念吗?思念又是什么感觉呢?

他脱掉阿云嘎的‍‎内‍‎‎‌裤‎‎‌‍,把半勃的东西含在嘴里,他们很少这样做,阿云嘎怕伤到他的嗓子,扶着他的肩膀推了推。郑云龙抓住他的手掌压在两侧,把他含得更深,阿云嘎迅速地硬起来,填满他整个口腔。

郑云龙的动作生疏,他埋在阿云嘎浓密的毛发里,鼻尖和脸颊都埋进去,用喉咙的收缩取悦他。阿云嘎小口吸着气,抓着他的发梢让他吐出来一些。

“别弄了。”

郑云龙顺着他松口,拨开自己被口水和汗沾在脸上的头发。

“明天休息。”

他重新吞进去,用舌头一遍一遍地舔,阿云嘎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一手扶在他的后脑上向自己压来。郑云龙抬起眼看他,湿漉漉的,眼角红晕一点点蔓延开。阿云嘎推他的肩,郑云龙反倒含得更深,阿云嘎松开手,郑云龙坐起来。

他的嘴角还有一点残余,被他伸出舌头舔掉,阿云嘎看着他喉结滚动,下意识跟着吞咽了一下。然后郑云龙下床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传过来,阿云嘎在床上发呆,他看着头顶的灯,眼睛是模糊的。

郑云龙冲了澡,热腾腾地带着水汽,他重新跨坐在阿云嘎身上,垂着眼睛看他。阿云嘎用手指去打开他,摸到里面是湿润的,但他的准备显然不够,阿云嘎沾了一手的润滑送进去,郑云龙的腰塌下来,保持着一个方便他动作的姿势。

“大龙。”

郑云龙抬眼,没什么表情,阿云嘎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现在的郑云龙是空的,阿云嘎想用爱把他填满。

他揉着郑云龙的后颈,从脖子往下,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捏下去,郑云龙被揉的直哼哼,他眯着眼睛,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是‎‍‎‌‌情‌‎‍‎欲‎‎‌的颜色。

阿云嘎叫他:“宝宝。”

郑云龙的头抵在他肩膀上,艰难地把他吞进去。阿云嘎忍着不动,等郑云龙完全坐下来,变得湿淋淋的。

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被揉碎了又重新拼起来的郑云龙,他带着残破的美感,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泪水。

阿云嘎等他喘匀气,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急切,好像飞了一千多公里就为了干他一次。郑云龙凑上来,舔掉他脸侧的汗水。

“嘎子。”

郑云龙的声音是软的,身体是软的,他像一团果冻在手里摇摇欲坠。阿云嘎托着他的腰,郑云龙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

“我能抽支烟吗?”

阿云嘎气笑了,他翻身把郑云龙压在床上凌乱的被子上,把他操的说不出话。郑云龙呜咽两声,双手搂住阿云嘎的脖子,被顶的叫出声来。

“还想抽烟吗?”

郑云龙点头,他失焦的双眼里是晃碎的灯影,从喉咙里咕噜出一个字,想。阿云嘎点头,从床头摸过烟盒咬出一支点燃,吸上一口吻他的嘴唇。烟气太呛了,郑云龙咳嗽起来,他眯起眼,舔了舔嘴唇。

“继续。”

阿云嘎一口一口地喂他,浓烈的烟气让他也眼眶泛红,郑云龙的眼神都在他的手指上,要么就是零散的,无法聚集地迷茫着。

他将最后一口吹到郑云龙脸上,大猫眯起眼咳嗽,阿云嘎把烟按在自己手臂上。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兴奋,他用力地撞进去,郑云龙的手指抓破了他的后背,他攥住郑云龙的手腕,吻他的指尖,尝到自己血的味道。

“我爱你。”

他说,然后掐住郑云龙的脖子,不许他发出声音,郑云龙在窒息中瘫软,他的脸涨红,身体却绷的很紧,‌‎‍‎精‎‌‌‍液‌‍‍‌一股一股地流出来。阿云嘎喜欢在不应期操他,这时候的郑云龙是痛苦的,他的眼泪开了闸,全身都散发着‎‍‎‌‌情‌‎‍‎欲‎‎‌的味道。痛苦的郑云龙是活着的郑云龙,他在被阿云嘎倾注爱,如果不够就用‌‎‍‎精‎‌‌‍液‌‍‍‌灌满他。

现在他是满的,被阿云嘎填的满满当当,但他又是残破的,一动就有液体从身体里流出去。

阿云嘎亲他的眼睛,他舔掉郑云龙的眼泪,用诱哄的语气说话:“大龙,不要哭啦。”郑云龙还没有回神,他被弄的太凶了,但他还是本能地贴到阿云嘎身边。

郑云龙的体温一向偏低,而阿云嘎正好相反,一年四季都是热的,郑云龙贴着他取暖,他出了一身汗,湿漉漉地抱上去。

“你怎么来了?”

阿云嘎也搂着他,低笑一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头发。

“我说了,想你了呀。”

郑云龙哦了一声,翻了个身,阿云嘎嘶地吸了口气,烫出的烟疤被汗水浸得生疼。郑云龙扫了一眼新鲜的伤口,撇了撇嘴角,咕哝一句潮巴。

阿云嘎没听懂,也不问,从郑云龙的语气猜,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儿。他不在乎,舔郑云龙脖子上被他掐出的指印和齿痕。

“痛不痛?”

郑云龙摇摇头,他困了,眼睛一闭就要睡,被阿云嘎摇起来。

“不行,得弄出来。”

郑云龙没理他,阿云嘎嘀嘀咕咕的,很吵,他不知道阿云嘎哪里来的精力,他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又洗了澡回来,反倒不想再睡,他盘着腿坐在床边,阿云嘎给他吹头发,他低着头抽烟。

“嘎子。”

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阿云嘎没有听到,郑云龙吸了吸鼻子,把烟头摁在了自己手臂上。阿云嘎劈手过来抢走,瞪着眼睛,劈头盖脸地骂他,你疯了吗!吹风机没来得及关,被丢在地上呜呜地响,郑云龙无辜地抬起眼,好像阿云嘎是无端发作。

阿云嘎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捡起吹风机关上,看郑云龙手臂上鲜红的烟疤,心疼又恼怒地问他:“疼吗?”

郑玉龙抽回手,反问他:“疼吗?”

阿云嘎已经遗忘的伤口开始感觉灼烧的痛,他们在相近的位置留下同样的伤口,阿云嘎看着神色平静的郑云龙,无力地捂住脸向后靠在墙壁上。

阿云嘎看他的每一个返场视频,在聚光灯下看着jekyll,企图从无数画面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郑云龙。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算不上疤痕,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他知道郑云龙的手臂也会留下同样的痕迹。他终于在郑云龙身上留下了什么,可悲的是他只能留下伤害的印记,他付诸的爱都无影无踪。

他们像每一对苦苦维持异地恋的情侣,在工作的间隙抽空见面,大多是在同一个城市演出的时候。好在他们之间没有怀疑和猜忌,郑云龙不会在意阿云嘎身边会不会出现年轻的小姑娘,阿云嘎也不担心郑云龙会爱上哪个女孩子。

舞台上的一切都可以是真的,谢幕的那一刻就变成假的,他知道这很难,但对于郑云龙来说,他只是把收集的情绪还给观众。那些悲伤,爱意,快乐围绕着他,他巍然不动。

他曾经担忧郑云龙会在舞台上爱上其他人,如果那个人也刚好爱他呢,阿云嘎想,自己要拿什么争?

他不喜欢看郑云龙的访谈,不喜欢郑云龙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别人。他能骗尽世人,让人心甘情愿地把心剖给他,他的眼神就是一把淬了麻醉的钝刀。

阿云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他欺骗,为他的美丽,为他的深情和脆弱,阿云嘎冷眼旁观,他们都是同样的殉道者。

他常常会想,自己这一生难道苦难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爱一个永远没有回应的人呢。但是当他再见到郑云龙,就把这些全忘了。阿云嘎回忆,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是在草原的那个傍晚吗,是在他无意识撒娇的时候吗,是在被他注视的时候吗?

他说不出来,就算不是那个时候,又怎么样呢,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一年又一年,他只会越陷越深。可悲的是这些情绪只有他一个人有,所有的不安和思念,都要他一个人背负,这多不公平。

但是他能给郑云龙的,只有更多的爱,更多的痛。

阿云嘎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平衡,他心里的猛兽渴望血肉太久了,如同饥饿在腹中灼烧,每一次见到郑云龙,这种感觉就更重一些。

冬天的时候他们一起录一场综艺,阿云嘎终于可以每天都看到他,但郑云龙的眼神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

没有谁能躲得过,即使不是爱,在面对郑云龙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多一点怜惜。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郑云龙是个一米八七肩宽腿长的大男人,但这并不妨碍别人觉得他柔软脆弱,需要轻拿轻放。他皱一皱眉,眨一眨眼,都有人密切地关注着,但阿云嘎总替他挡掉那些视线。

郑云龙毫无所觉,他不在乎靠着的肩膀是谁的,也不在乎背后的手掌是谁的,但是阿云嘎在乎。

可他要怎么解释呢,郑云龙不知道什么叫嫉妒,他坦然接受一切爱与恶意,阿云嘎只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大龙什么都不知道。

他总是那么无辜地做着最残忍的事。

阿云嘎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失控的,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身体里的猛兽踏破囚笼,咬断了郑云龙的喉咙。

他在竞演的前一天弄坏了郑云龙的嗓子。

郑云龙发烧了,带着他给的满身伤痕,阿云嘎向他道歉,郑云龙哑着声音说,我又不会生气,就是拖累蔡蔡,怪可惜的。

果然蔡程昱看到他都傻了,孩子单纯的以为他病了,一连声地关心询问,郑云龙安慰他,不要担心,一边用眼神瞟阿云嘎。

“大龙哥,你病得这么重,要不我们……”他想说算了吧,又说不出口,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郑云龙拍拍他的肩膀,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我没关系。”他用气声说话:“我可以唱完。”

对于郑云龙来说,带病演出是很常见的事,他痛觉不大敏感,受伤生病都后知后觉,上一次玻璃扎进手里,直到散场回家他才发觉有碎片没有取出来。两个月前在后台一头昏倒,咳的带出血来,也照样上台演完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蔫蔫地坐在那里,阿云嘎的脸绷的又冷又硬,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郑云龙就像他说的那样,在台下对身边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只有在舞台上才是活着的,但这个舞台没有足够丰满的角色让他进入,他只好裸露出一部分残破的,属于郑云龙的灵魂出来。

他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一点沙哑和破碎的感觉,听起来就让人心痛,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直视他,他的眼泪滚烫地落在心口,他的深情能将人刺痛。

他在唱完后剧烈地喘息,连续的高音让他体力消耗殆尽,郑云龙重新变回一个空荡荡的躯壳。蔡程昱给不到他足够的情感,于是他把阿云嘎留给他的爱意挥霍光了,他总是这样,得到多少就要还去多少,至于是谁有幸或是不幸触碰,他从来不在乎。

阿云嘎看着他,看着被他所慑的年轻人们,像他当年那般悍然无畏的想要接近,生病的郑云龙带着一种易碎的矜贵,对赞美和喜爱毫无反应。

“他还病着,很累了。”

郑云龙的呼吸是烫的,常年略低的体温难得地热起来,阿云嘎抱着他,抱着他十年来最珍贵的美梦。

他这个样子可真美啊。

阿云嘎不敢让别人靠近,郑云龙身上的伤痕太多了,他无法发泄的苦痛也都倾注在郑云龙身上,但他根本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他希望郑云龙对此愤怒,不满,厌恶,什么都好,他只求一点回应,但郑云龙毫不反抗,纵容阿云嘎伤害他。

他会杀死郑云龙的,而这一天正在慢慢到来。

他无法忍受郑云龙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霸道地包揽郑云龙的一切,企图隔绝所有人对他的珍宝的窥探。郑云龙对他依旧是纵容的,阿云嘎知道自己做的多过分他都不会生气,他一步一步踩着线,把郑云龙逼到只有自己的角落里。

郑云龙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也越来越多,从郑云龙亲手烫的第一个烟疤开始,从他失控地咬破他肩膀上皮肤开始,他甚至把郑云龙掐的双眼翻白险些死去。

他吓坏了,抱着郑云龙流泪,向他道歉,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郑云龙只是拍拍他的后脑让他起来,平静地擦掉脸上混杂的各种液体。

“没关系。”郑云龙这样轻飘飘地回答:“不是很痛。”

他不知道算不算安慰,郑云龙坐起来,毫不掩饰一身伤痕,阿云嘎跪在床上,他知道自己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应该放了郑云龙。

给他自由,给自己解脱。

出于种种原因,他提出唱《I’ll cover you》,郑云龙欣然同意,他把一切都交给阿云嘎决定,这种信任和依赖让阿云嘎内心更加煎熬。

他重现了当初的角色和场景,他在这一刻成为angel,郑云龙也成为Collins。这一场他们都要准备两首歌,他们约定好,不论谁晋级,第二轮的那个人都要唱天边外。

排练的时候他坐在台阶上休息,隔着窗能听到蔡程昱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他在唱一首男高音的咏叹调。

阿云嘎是听过这首歌的,叫做《春风为何唤醒我》

他听着蔡程昱一遍一遍的唱,小孩儿进步很大,但就像大家说的,他太小了,太年轻了,很多感情体会不到,歌声里就总是缺一点东西。阿云嘎听了很久,久到他脖子发酸,腰椎隐隐作痛,他慢慢站起来,哼着同样的调子回去。

“嘎子哥。”

蔡程昱停下来喝水,听到阿云嘎的哼唱,他笑容满面地凑过来。

“嘎子哥,你为什么唱的和我不一样呀?”

“我是学音乐剧的,当然不一样。”

“不是,我是说……”蔡程昱用手比划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是感情不一样,我听得出来,上次大龙哥给我讲故事,我当时都听哭了,但是还是唱不好。”

“讲故事?”阿云嘎回忆了一下,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天郑云龙晚归,他失控弄伤了他。

“对,我们去喝酒了,回来挺晚的,都是我不好才让大龙哥生病的。”

“没事儿,又不是你的错。”阿云嘎在钢琴边坐下来,问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蔡程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喝多了,忘了。”

阿云嘎摇摇头,郑云龙哪里有什么爱情,他怕是又编了什么故事哄的小孩掉眼泪,但他那样真挚的看着你,没有人怀疑他的谎话。

“这首歌是维特在向他的姑娘告别,他很绝望,但是又想最后一次,让姑娘知道自己的爱和痛苦。”

“爱怎么会痛苦呢。”蔡程昱叹口气,他并不能够理解。“如果爱让人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爱呢?”

“不是所有的爱都有回应。”他拍拍蔡程昱的肩。“你还小,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有这么一天。”

蔡程昱安安静静地思考,阿云嘎不再打扰他,他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排练室,落地窗外有大片的阳光。

春天快要到了。

阿云嘎在一周后才看到郑云龙的访谈,屏幕里郑云龙笑的有些慵懒。

“喜欢剧场的我就可以了。”

“喜欢我其实没什么意义。”

阿云嘎看了很多遍,郑云龙的语气他再熟悉不过。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他想,原来这么多年的喜欢,在郑云龙看来,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吗?

阿云嘎是个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人,比起睡觉,他更喜欢多做一点事情。但他在郑云龙身上耗费了十年光阴,和郑云龙在一起做任何事他都觉得是满足的。

显然郑云龙并不这么想。

他数了数日子,还有三天就能看到郑云龙,现在追过去,他看到的只会是武岛刚志。可是见到郑云龙又怎样呢,即使他刺穿阿云嘎的心脏,匕首也是自己亲手奉上。

蔡程昱在后台唱歌,他轻轻地跟着哼,春风啊,你为何要,唤醒我。

春风没有错,星辰没有错,月光也没有错,错的是误以为它们属于自己的我。

让我长眠,让我长眠于冻土,成为一棵,白桦树。

他又一次见到了Collins,阿云嘎不是没有私心的人,他刻意地选这首歌,就是为了能从郑云龙眼中,再看到一次浓烈的爱意。

只属于自己的,属于angel和阿云嘎的爱。

演员在舞台上欺骗世人这些是真的,下了台告诉自己是假的,而阿云嘎只有在舞台看到的才是真的。

郑云龙骗过天下人,阿云嘎骗过自己。

他在爱情的灰烬中生存,血液还留有余温,他用残余的热度去温暖郑云龙,他的皮肤是凉的,嘴唇也是凉的。他们凑在一起取暖,但阿云嘎也渐渐冷了,他不再是滚烫的,他浸泡在海水里,埋葬在草原下,他成为一具骸骨一座墓碑。

床头杯子打碎的声音让他回神,郑云龙的咳嗽声响起来,他双手攥着的领带还缠在郑云龙的脖子上,他们的下身湿黏地贴在一起,阿云嘎在碰到他脖子上深深勒痕的时候痛哭。

就差那么一点,郑云龙就死在他手上。

郑云龙说不出话,显然他的喉咙和声带都受了伤,阿云嘎哆嗦着替他擦身体,让他穿衣服去医院,他竟然弄伤了郑云龙的嗓子。

他最宝贵的乐器,他赖以为生的工具,只有歌唱才能让他站在舞台上,而只有舞台上的郑云龙,才是活着的郑云龙。

郑云龙摇了摇头,他用气声说,不去。

阿云嘎急了,他怕自己的一时冲动毁了郑云龙的一生,几乎要求他去医院,但郑云龙不知道犯了什么倔劲儿,一动也不肯动。

“我求你,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求你。”

郑云龙还是摇头,他清了清嗓子,吞咽的时候皱起眉,小声说:“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阿云嘎都快急疯了,他抓着郑云龙的身体给他套上衣服,把他从床上拉扯下来,要把他强拖去医院。

郑云龙推开他,再次摇头。

“你不要去。”

“什么?”

“你不能去。”

阿云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被拍到了,或者说在医院被看到了,郑云龙身上的勒痕和伤疤,能让他们两个都无处容身。

“听话,我多穿一点,现在很晚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医院也不会说出去。”

郑云龙还是摇头,他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阿云嘎坚持要跟,那么他就不去。阿云嘎还是担心他的嗓子多一些,也知道郑云龙倔起来什么样,他向后退了一步,妥协道:“你先去,我晚一点再去好不好?”

郑云龙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在阿云嘎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他刚走阿云嘎就跟上去,他不敢跟的太紧,在医院大门外的角落看他的背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郑云龙还是没有出来,阿云嘎坐不住了,他戴好帽子,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询问前台,耳鼻喉科怎么走。

他在等候室找到了郑云龙,郑云龙戴着口罩窝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还残留着水汽,微微仰头看他。

你会毁了他。

这个认知从未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他心里,你会毁了他的,毁了他的嗓子,毁掉他的一切,然后把他杀死,或者被他杀死。

万幸郑云龙的嗓子没有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只是充血和挫伤,阿云嘎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感到后怕,如果郑云龙从此不能再上台,那么留下来的是谁呢。

阿云嘎闭了闭眼,他想到毕业那年,郑云龙死气沉沉地对他说,我妈给我找了一份工作。

他像博物馆里的静物雕塑,像美术馆里的辉宏卷轴,像广场上溺死在喷泉的白鸽。

他在缓缓地凋谢和枯萎。

阿云嘎捂住脸,他认输了。

他不该这么自私,固执地想要留下在台上早该消失的人,他一遍一遍地从郑云龙的身体里唤醒Collins,但他不是angel,angel不会伤害他。

他早该放了郑云龙。

他们互相欺骗这么多年,早该是这个结果,阿云嘎不信命,他非要争,争的两个人遍体鳞伤,争到他变成一个疯子。郑云龙多半也疯了,竟然纵容他至此。

郑云龙回上海,阿云嘎去送他,和那年在机场一样,郑云龙回头对他挥了挥手。他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看他,弯起来,是笑着的。

阿云嘎忍着哽咽,他最后替他理一次头发,手指拂过他的眼角。

“我们分开吧。”

郑云龙眨了眨眼,除了疑惑没有其他表情,然后他点点头,小声说好的。

“再见,大龙。”

“再见。”

阿云嘎捂着眼睛蹲下去,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从此他就只是阿云嘎。

Angel真正的,彻底的,死去了。

郑云龙坐在飞机上,脸上有冰凉的湿痕,他用手指摸了摸眼角,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

Collins也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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