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毕业旅行时发生的事情。
-----正文-----
藕饼。
归属于短篇集《如果》。
竹马,毕业旅行时发生的事情。
分两个视角,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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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没有睡着。
我当然知道他没有睡着,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同一张床上一起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我很清楚他清醒与沉睡时的呼吸有什么差别。频率,节奏,深度,有太多个细节足够我分辨敖丙的状态,我当然知道此刻他是清醒的还是睡着了。
我没有打算在他睡着的时候做这件事情,那达不到我要的效果。我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以为我是想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他,那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好好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有多迟钝?意识不到我多次的暗示,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避过了我的试探,明明对我有意思,却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太多个细节足够证明这件事情,所有下意识的寻找、无意识的小动作,微表情和心跳不能说谎,敖丙却就是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定在了竹马、最亲密的朋友上。
我能和他喝同一瓶水,盖同一床被子,在有借口的情况下我能牵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在国王游戏和真心话大冒险的帮助下我亲过他的面颊。
但我不满足,最亲密的后缀是朋友,这样的情况我不能满足。我没法满足于仅仅只是注视,肢体的触碰严守着界线,真心只能掩埋在玩笑下。我太贪心,朋友的身份对我来说早就不足够,我想要更多。
我想要牵手和拥抱不再需要借口,亲吻不在起哄声中和游戏里,位置能从脸颊移到嘴唇上,我想要他身边的位置。朋友不够特殊,最亲密最好的朋友也不够,男朋友才是只有唯一一个的身份,我想做他的男朋友。
我等的够久了,所以我采取了行动。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毕业旅行的途中,在我们租住的民宿里,在只有蝉鸣没有人声的深夜里,我在他清醒着的时候亲了他。
我知道他的清醒,偷亲是为扰乱他心绪,让他自乱阵脚。
他该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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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直的躺在原位努力维持着我的姿势不动,身体发僵好像快不受我的掌控,我耳旁嗡嗡的响了起来,我一时分不清那声音是响在我耳畔,还是响在我脑子里。
思绪从来没有这么乱过,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全都跑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努力的维持着我的姿势,装作我还睡着。
心跳的像要炸开,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竟然可以这么快。嘴唇上似乎还有余温,哪吒只轻轻的压了一下,停顿了不超过两秒,我忙着震惊忘了感受那是怎样的感觉,现在我在觉得可惜,心里痒痒的像有羽毛在挠。
我在期待吗?我在期待什么?
我没法给自己答案,我只能僵硬的躺在原位。房间没有拉窗帘,我能感觉到微弱的光亮,我能感觉到哪吒还在我身边。
明明之前也曾经一起睡过,今晚我却没能很快入睡,准确来说我好像有点失眠。我侧头看着窗外的月亮被云雾遮住又重新明亮的出现在视野里,身旁哪吒的存在太清晰,我们的手臂离得很近,我能隐约的感受到他的体温。
是热辐射吗?我总觉得手臂在发烫。我的手心在出汗,在我撑不下去想要换换位置的时候,他动了。
被子被掀开灌了些冷气进来,床垫很柔软,他离开后床垫平整了些。我听到衣服和被子摩擦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立刻闭上眼睛,伪装出我已经睡着了。
或许如果我真的睡着了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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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睡着,但是当我走到他面前时我看见他合着眼睛,这正合我心意。我站在他面前等待了一会,他能感受到我在他身边,很快他的睫毛开始颤动,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眼珠的滚动,他在尽力伪装自己的状态。
但我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骗过去,实际上在最开始我就知道他清醒着。那么多个夜晚没能入睡,我听着他清浅而轻微、有节奏有规律绵长的呼吸声,那好像就响在耳畔。
我慢慢蹲下身,接着轻轻的用气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看到他睫毛猛地颤了一下,但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他在紧张。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早就设想过很多遍早早计划好了的,哪怕他醒了也不会有任何变动。我靠近他,距离近到他能够感受到我的呼吸,他睫毛颤动的更厉害,能够看到他眼珠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我俯下身,结束了他的紧张。
他的嘴唇很软,亲吻他的滋味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触碰的地方柔软的凹陷下去,在我离开时又回到原位。那感觉太好,我差点没能及时停住自己的动作,我想吻的更深入。
我不想停止。一次够吗?一次够不够刺激到他让他思考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蒙骗自己再一次的亲吻只是为了确保能让敖丙意识到自己该思考思考,然后我再一次亲吻了他。
在旅行结束前,我会能够光明正大的亲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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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时微弱的月光穿透眼皮,我能感受到那细微的光亮,直到哪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我面前。他遮住了月光将我笼在了阴影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他停住了没有动作,我只能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乱动保持我的姿势,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黑暗找一个定点让我的眼球不要乱转。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他为什么要起来?他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脑子里乱糟糟的疑问乱七八糟的聚拢在一块,我唯一能清楚明白的只有一点,我的心跳一直在加速,我在紧张。
心跳声响的怕是哪吒都能听见,可我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就那么僵硬的躺在原位。他突然喊了我一声,他在确定我有没有睡着吗?做出装睡决定的那一刻我就不能再反悔,此刻如果我睁开眼睛我没有办法解释刚刚为什么我要装睡,我只能不回应他。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终于热气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拂在了我脸上。我的思想被他完全扰乱了,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努力并祈祷着他不要发现我是在装睡。
在我发现我可以装作刚醒来然后睁开眼的时候,我的嘴唇被另一个微温的软物压上了。
那一瞬间他的气息无比靠近,拂在我脸颊上的是他的呼吸。我一瞬间明白过来压在我嘴唇上的是什么,我的大脑陷入空白。
心跳停滞了一瞬,所有思绪都被清空,我呆愣着不知该怎么办。在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再次压下来,又亲了我一下。
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心乱如麻,我想睁开眼告诉他我没有睡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我只能继续装睡,我不可能在现在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只亲了我两次,就离开了我面前,回到了他的位置。床垫再次凹陷下去时我不由自主的向他那边滑了一些,片刻后他握住了我搭在身侧的手,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被迫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来,所幸他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收回了手。我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团成一团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梳理,只有一个想法响亮的回响在我脑海里——
就在刚刚,我的竹马偷偷亲了我,在我“睡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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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很久我也没能听到敖丙睡着时的呼吸声,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原位,一动不动。
是我吓到他了吗?我转头看着他,一瞬间我有些后悔,但很快后悔消失。这是必需的,我需要这么一剂猛药来让他从原来的氛围里出来,让他意识到我对他的不一样,我才有机会开始追求。
——因为之前的追求都被他当成了是我对待最好朋友的特殊。
如果定位被卡死在了朋友上,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这个迟钝的人判定为是出于友谊。我小心的试探着友谊界线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将我们之间的氛围转变的暧昧,可每一次我都会发现我没能让敖丙意识到他于我而言是不同的,他总能说服自己,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所有人都能发现我对他的感情,甚至不需要过多猜测,我的父母和敖叔叔都能意识到看出来,但是即使是这样,敖丙还是没有发现。
他就像是在给自己洗脑。如果不真正说破,做出越过界线比如亲吻他的举动,我永远等不到他发现的那一天。
他会就这样醒着一整晚吗?等明天起来会怎么样呢?他会装作不知情,还是直接跟我摊牌?我想象着他的反应。如果装作不知情,我再次像以前那样揽住他的腰的时候,他会不会发现这不是竹马之间该有的举动,然后紧张的说不出话,还偏要装出若无其事一切正常的样子?
我的确已经很特殊了。好学生敖丙温和可亲但与人疏远是人尽皆知的,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露出那副公式化笑容以外的表情,他只会不和我保持距离,只有我能够触碰他——但是这样的特殊还不够,于我而言远远不够。
太多的可望而不可即,我守着这条底线守了好多年。现在我们已经毕业,成年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我不想再等待。
我听着他的呼吸声,在月光下描摹他的轮廓。我得承认毫无困意的原因是因为兴奋,因为我刚刚亲了他。
我没能来得及回想敖丙嘴唇的触感,他忽然猛地坐了起来,接着他转头看向我。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快我没有来得及闭上眼,我侧躺着和敖丙对上了视线。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急剧加速,紧张和冷静同时存在于我的大脑。我和他对视,我迎着他的眼神,接着我开口问道:“怎么了?”
事情的走向出乎我意料,但我不介意早些将一切说开,哪怕时间直接提前到今晚。
我心里藏着的喜欢已经积压了太久,它们不想再继续隐藏在暗处。
它们想被说出来,被敖丙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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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定下心神后,我睁着眼睛看着窗户,慢慢梳理一切。
这个亲吻只能是因为喜欢,不是我一直以来认为的最亲密朋友间的喜欢。那可以解释亲在脸颊亲在额头亲在鼻尖上的吻,但亲在嘴唇上的吻绝不属于这个范畴。
哪吒喜欢我,他喜欢我,这个认知让我整个人都突然一下热了起来。脸上像要烧起来,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某种强烈的力量在我胸口滚动奔涌沸腾着想要撞开我的胸腔,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让我发慌。
我不能平静,没法平静,血液裹挟着、燃烧着火焰烧遍全身,心跳声震耳欲聋。他不可能是突然想这么干,我慢慢想起来好多曾经的场面,那么多个让我不知所措被我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压过去的瞬间,现在想起来都写满了“喜欢”。
我不敢细想那些场面,回忆只让我脸上烧的更烫;我从多久前开始这样压住那些异样?他到底是从多久前开始喜欢我的?
回忆一下跳到很久前又一下跳到不久前,画面场景飞快闪现改变,他暗示了、试探了我多少次?他压抑了多久?我不敢细想。我被冲动冲昏了头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猛地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他。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但他就那样看着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他问道:“怎么了?”
我紧张的握紧了拳,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时口不择言:“我、我刚刚没睡着...”
话音没落我就后悔了。这句话能衍生出多少含义?慌乱只一直增加,几秒钟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我没办法再和他对视,下意识想挪开眼神,却被他握住了手。
“我知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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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得好慌乱,开口就不自在的停顿了一下,话说到末尾才发现不对,声音越来越小,尾音被吞掉。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按捺不住想要挪开眼神,我才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坐了起来,视线和他位于同一水平线上。他已经在动摇,我在他的动摇上又添了一把火:“就是因为知道你醒着才那么做的。”
他猛地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惊慌有羞怯,我想起了那些电影里沐浴着月光的独角兽。
“如果不那么做,你永远都会把我卡死在最好的朋友上。”我握着他的手,慢慢靠近他,直到能看见他眼里的光影:“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我想要朋友前面加一个字。”
“有想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他的手有一点轻微的颤抖,我握紧了他,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不许再拿友情掩盖。我对你的感情是喜欢,我喜欢你,喜欢好久了。”
他的耳朵红透了,我能看清他耳朵上的红晕慢慢攀上了面颊,他张了嘴想说话,最终又合上,看起来我似乎应该帮帮他。
“不用说话。”我揽过他的腰身,慢慢凑近他,直到我能闻见他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和我身上的一样,还有他唇齿间淡淡的留兰香薄荷味。
“只需要点头,和摇头。”距离太近,说话时我好像能碰到他的嘴唇。我捺住心痒,只停留在原地,等着他的许可。
“允许我现在亲你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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