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I型记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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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阿尔法I型记录仪
【那是活物,对吗?在你们的报告里提到过活物存在。它和其他的属于一种吗?】
它是第一个。或者应该说,是较为特殊的一个。我应该晕倒了一阵子——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醒来时的首张面孔属于我的同伴。它们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我染上什么恶病,在弥留之际徘徊似的。
我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略过难堪的部分吧。有只黑色的东西在我附近,与先前见到的很像,个头却不夸张。它被提着两片柔软,附着浅紫色晶体的翼状组织捆起来,和其他的战利品一路拖行,然后带回营地。
在雪橇上,他们向我展示了其他的收获。比起后来的经历,那栋建筑中的信息显得微不足道。依据相对位置,探险队将已经探查过的部分以草图的方式记录:大量的石头坡道使建筑得以连接,它们高度不一,伴有护栏,推测是这些生物习惯的装饰方式。残破的房间比完好的要多,靠近天空的那些落满积雪。
“另外的活物”具备完全不同的特征。那时它们还不能算作活物,只是因为保存相对完整,被当做珍贵的样本带回营地。最短的标本长度有四英尺又两英寸,最长的则超过五英尺。它们具有头部,肢体和尾巴,像某种样貌扭曲的犬科动物:外皮泛灰,近似泥水,质感粗粝且没有被毛。
我们分了三次将战利品送回去。它们被放在营地东面加固过的篷房中:由于不知道这些标本的具体状况,队员们都不大愿意露天放置,便给这间临时仓库加了把锁。
【玛哈号的记录显示你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
在那之后,科考队的所有人开了个简短会议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在这座奇特的山脉附近停留时间超过八十个小时,每向深处更进一步,都有令世界震惊的发现。队员们持不同的意见——因为这仅仅是第一次探索——只有五个人认为应当再探索一次;其余人则希望先回到麦克默多湾。
【你的意见呢?】
……出于团体安危考虑,我认为应当回去休整。
【你看起来并不像会这么选择的人。】
我向他们隐瞒了一件事情。队里的某位助理给我做了点检查,确认我身体完全健康。我对此怀疑,因为我总隐隐地感觉不大舒服。我的贴身衣物内侧有些奇怪的东西:一些细小的,亮红色的丝状物攀附在织物和我的皮肤上,像是发了霉。它们柔软,含有水分,类似某种真菌,但主枝上偶尔裂出几瓣,聚成花蕾般的形状。我彻底清洁了一次——它们似乎没在生长,仅仅只是在我发现时固定成那个形态——菌丝在领口附近最粗,然后逐渐变细,最终隐没在棉线里。
在那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变化。附近的天气一直不佳,常有强风,无线电的信号也时好时坏。我们于白天启程,事先与船只对接。有六人率先出发:巴尔德西昂教授,一位工程师,还有四名助理。由于对山脉内部的标本研究尚未取得进展——仓库里的那些——飞机上只携带了部分胶片和化石。
7.窥视眼
雪片纷飞不息,以纤薄的刃口划开地面,沿着强风流动。山脉上并非完全不积雪:它们在日光下折出细腻通透的彩色,宛如水晶或者黄金贴在桥身,然后迅速熔化。
飞机离得更远。它的速度远逊强风,在广袤的荒原里歪歪扭扭地前进,没什么停靠的地方。于是它在视线中遭受阻隔——一条暴风雪组成的鸿沟。野蔷薇盘旋上升又陷落,在不可视的峭壁上撞散花瓣;雪片则照常飞行,跌落在鸿沟的另一边。
它们很快被冲散了。
视线转回去,重新贴紧荒原中唯一的阴影。
“要解剖这些东西?我说,不管怎么样工程量也有点大吧。”
“我倒不介意再站四个小时。如果能有点什么结果,就最好了。”
实验台仅容得下一只标本。它被摆成仰躺着,四肢大开的状态,朝向煤油灯露出同样泥水色的肚腹。在直剪和解剖刀的尝试都毫无用处之后,实验人员换了个更暴力的方式:一根凿子,像敲裂干核桃的外皮那样破开它。那同样不够顺利,只是让手套上沾了些灰绿色液体,黏糊糊的,如同腐烂过头的内脏伴生物。
一股微臭而湿润的气息扩散出去。营地中还有另外的人员留下,等待他并不知道——已经没有回应的无线电信号。外面传来低沉不安的犬吠,他打开门,发现雪橇犬们直勾勾地盯着配备实验台的房间,露出和雪地同样鲜亮的牙齿。
“请帮个忙——”
实验台用高声呼叫把他支走。那里的研究似乎到了紧要关头,外形各异的组织被放在灯光下,压片夹上,灯焰暖融融地烘在一旁。那股气息更猛烈了:像蝇蛆环绕的生肉或腐败过度的红酒,呈现出某种与年代不符的新鲜。他掩了掩鼻子,提上工具盒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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