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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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尔法I型记录仪

【这和研究所的记录相同。第二批出发的人员……你亲眼见到了那座山脉，你确信那是真的吗？】

……无论我给出什么答案，都不会是一个值得确信的说法。你的眼睛在告诉我这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讲述真相。】

他们在两天之内搭建起了一个临时营地，并选定了离山脚七英里左右的位置建造新的长久居所——第七天堂。我们只留下两名助理在亚拉戈号上以便联系，其余的人由另两架飞机运往西部。考虑到先前发现的巨型……物品，我们将雪橇犬和一件大型设备带了过去。

一开始，对于西面分队的激进行动，总领队并不赞成。他们所发现的那座“山脉”距离我们至少六百英里，除了坐标和发报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赖。但南极并不只有我们一支探险队，这些人像浩浩荡荡的蚁群在这片布满月球尘埃，看不见地平线的平原上行动，为的就是一窥这个世界的真实。*如果真实之海能靠脚走过去，那么做第一个下水游泳的人——即便会溺死——是无上的荣耀。

我想我们飞行了很久，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高空的风在途中变烈了一阵子。视野更清楚一些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阿尔菲诺第一个喊出声。和无线电传回的讯息一样，那些突出来的峰顶是完全漆黑的，因为不规则而呈现出模糊的阴影，但没有丝毫雪片覆盖在上面。很奇怪，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再打开地图确认一遍：没有人记录过这过分鲜明的地标，全新的地质发现。

我们观察到山峰全貌也花了很久，因为那座山出奇地高，越向西接近，就有越多相似的山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想那更应该称作“一整座山脉”，上帝伸出手……在这片大陆上捏出脊椎，头与尾高高扬起。那时候天上有很漂亮的珠母云，阳光从斜上方洒下来，让那些云像蚌壳一样夹住相接的蜃景。完美，安静又荒凉，是一根被放置了千万年的脊椎骨。

可能又飞行了一阵，我们才意识到，那座山脉的某些部分有着过分刻意的地方。它的某侧凸起像旋梯一样有精妙的弧度，山峰之间偶尔还有平直的切面，利落如人造建筑。那时候蜃景更明显了一些，不再是模糊的漆黑轮廓，而是巨石切削的尖顶与楼宇，高耸的圆塔，几乎浮空的锥体……那是座迷宫，是美与疯狂的集合。它们相接的部分溶成一片黑色黏液，或者钙质化，然后缓慢消散。

我们没有一个人能用口舌描绘出这幅景象与相伴而来的震惊，只能默然地看着飞机接近。等到蜃景和云彩一起翻涌着变浅的时候，我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那并不是一座山脉。它已经死了很久，而且即将活过来。它和一个梦连接在一起。

【那可是上万英尺的高空。你还有睡觉的空闲？】

我说不清我是否睡着了。但他们喊我的名字，而那时候我们已经看见了山脉的肌理，准备按照预定坐标降落。所以我应该是睡着了。

【讲讲你的梦吧。】

我在某间帐篷里。没有其他人，门帘阖着。起先我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但并没有什么回应。地上有一盏煤油灯，我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能把它点亮。于是我决定出去。站在门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搭在外面的一座帐篷”，而是设在房间之内。“外面”在这个梦里非常远，它和每一步所处的环境一样，都是见不到光线的。没有风，脚步，但走出去的过程异常顺畅；偶尔能听见某种声音，几下弹拨，类似西塔琴的调子。当我最终来到“外面”的时候，我意识到那个位置是群山中央——或者说建筑中央。高度阻碍了光线。说实话，从一片漆黑中转移视线，看到山脉下毫无生机的白色，这种体验并不好。但那会儿他们告诉我，蜃景完全消失了。

4.|窥视眼|

“这真值得，”带着皮帽的矮个子男性气喘吁吁地放下栅栏，“等他们看到这里的东西，绝对会吓一跳的。”

“我们不需要在山上炸出一个洞吧？”

营地已经初具规模。七英里：一个让雪橇犬需要休息却不至于过分疲惫的距离，和他们未来的探索区域相比，未免野心过大。女孩蹲在栅栏旁，金色长发露在外面。她在队伍里年纪排行倒数，两只眼睛闪着年轻而兴奋的光。

“他们带了炸药。我倒是觉得挖开就行了。”

雪橇犬抖了抖身上的雪片，懒洋洋地呜了一声。卸去动力的载具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砂岩，其中不乏明显的化石痕迹。男人确认了一下栅栏的锁，随即牵起雪橇上的皮带：“就不等新的勘探结果了，我们回去仔细瞧瞧。”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砂岩在长条桌上一字排开：菊石，珊瑚，圆凸贝*，以及大量的螺类化石。他们将这些石块分门别类地摆放，如同拼接一整部泥版。这两件事的成果是相同的：将未曾经历的“时间”连接起来，用完全陌生的角度进行解读，即便这些遗蜕与发现人毫无相干。

【我们弄开了一个入口。】

“我就说吧，阿莉塞。还是这种办法高效一点。”

【没空跟你说废话。这里很有意思。】

【我们在一个洞穴里，看起来这里曾经有一条水脉，可以往更深的地方走。】

【这些钟乳石几乎都连成了石柱。化石也很多。】

“恭喜。快去和几亿年前的南极打个招呼。”

发报机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里有某种鱼类的“冢”。应该是盾皮鱼，骨头很完整。】

【还有其他的骨片……桑克瑞德，这里不对劲。我找到了带羽毛的残肢。】

屋子里的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化石：“你确定是鸟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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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这条水道究竟有多长。钟乳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辨认的灰黑色岩壁。洞里的四人不再把冷冰冰的化石视作珍宝，它们被堆在一起并竖起标记，留在了数百英尺之外。头骨，牙齿和几小节椎骨塞进角落，在挎包里一晃一荡。

煤油灯照亮了洞穴的一角。那里有一具相对完整的东西：它从头到脚都包着厚实的皮膜，没有骨骼在其中支撑，巨大如一丛海葵。缺水且低温的环境使这些皮膜失去弹性，但仍然看得出底色偏蓝，附有斑点。

“呃，这附近的化石……”最早发现异样的人向后退了两步，“我们学过，或者见过类似的生物吗？”

“奥陶纪在你后面，阿莉塞。这个洞穴里的东西早就没按正常的地质年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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