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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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天明只要来墨家据点,就一定会去盖聂住的小屋那晃晃。可最近几天吧,他都扑了个空。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的回了小圣贤庄,把东西交给张良时他还多问了一句:“三师公,你知道大叔去哪了吗?我最近去他那里都没有看见他。”
张良展着细小的皮卷,一边一目十行一边淡淡然的道:“是被猫叼走了吧。”
天明:“……三师公你在说什么……猫才多大啊!不对!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大叔被猫袭击了?”
张良想了想,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本正经的扭头看着天明:“猫可不袭击人。它们呀,只要冲人喵喵叫一下,十个里面有八个就要神昏志迷了。”
天明:“还有两个呢?”
张良:“一个不喜欢猫,走了。另一个嘛……”
张良把头转了回去,并没有说完。不想天明不依不挠,蹲到他旁边一个劲追问。张良被晃着胳膊,眼神自皮卷上慢悠悠的飘到窗沿边,外面日头不温不火。他漫道:“另一个你没找到的话,现在许是被吃的骨头都被舔干净了。”
天明:“???”
……
回到小屋,又是月上中天的一夜。盖聂迈着绵绵软软的步子,一手扒在门框上,人半天没敢动。直到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下面,那玩意正从他身体里慢腾腾的顺着他的股缝与腿根一块淌出来。再下去可就要滴到地上了。
他背着月亮,面皮赤红。
怎么都得洗洗。但他今天没烧水。
于是盖聂直接装了一浴桶的净水,脱光了衣服,人就进去了。
只是洗到一半,盖聂突然整个人往水桶里一沉,水直浸到耳缘。他一手扒拉着桶壁,一双眼有些紧张的看向门口。
男人只披着大氅,上身赤裸的站在大开的房门口,一下就看见了桶里装着的盖聂。
“师哥,你溜的倒挺快。”
自盖聂变成这样后,卫庄就一直没碰过他,可最近却一反常态,对着盖聂极尽可为之事。
盖聂看着卫庄进来反手就关了门。卫庄站在那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布局。盖聂并着他的桶一道在屋子的一边,另一边则是一张床榻,上面被褥整齐。卫庄一见那张床,就把手里的衣服一股脑都丢向盖聂榻上。盖聂看着那团东西洋洋洒洒的散落了出来。黑白分明的衣料一时铺了满床。
盖聂不禁又往桶里沉了沉。他贴身穿的那件,明明刚刚走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
卫庄丢完了衣服,走到了盖聂的浴桶前。他状似随意的往桶里一瞥,却险些被晃着眼。
盖聂自变成这副模样之后,身上的旧伤疤也一应都没了个干净。这副躯体现如今光洁的宛如玉膏。
年轻的骨骼被薄薄的肌肉包裹着,再被沾了水的皮肉覆盖住,浸在清透的水中。哪怕屋间的烛火幽微,却依旧能看见粼粼的光。
就像月下的崖边,在交缠喘息间,不经意看见的海。
盖聂睁着一双眼在水中回看他。
卫庄一手扶在桶沿上,直把头脸凑到盖聂眼皮子前,气都叹在了盖聂的鼻尖。
“师哥你还没洗好吗?”
盖聂脱口而出:“你也要洗?”
他应的太快了。卫庄一看他这样,心里就开始发笑。
“我当然也要洗洗了。”卫庄这般说着,就抬手去解自己腰上系着的腰带。盖聂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然后整个人明显突然就顿住了。
卫庄腰上的腰带并不是他自己的,他的腰带早就先他一步躺到了盖聂的床上。而他现在慢悠悠解着的,是盖聂的腰带。
那根绑过盖聂的腰,又绑过盖聂的手腕,甚至还被盖聂用牙咬过的腰带。
他刚解了一半,桶里的人嚯的就站了起来。盖聂站在刚沒过腰的水里,神色正经的冲卫庄点了下头,特别大肚的道:“我洗好了。”
水珠顺着他的身子,骨碌碌的掉。盖聂的的手掌刚触到桶沿,却是突然被人拦腰给抱了起来。
盖聂心里一惊,脚底下差点打滑翻出去。可卫庄真的只是把他给抱出来而已。盖聂的脚刚踩到地,肩头还多了件衣服。卫庄把大氅脱了下了,披到了盖聂身上。
男人自后贴了上来,赤裸的胸膛隔着湿掉的大氅,那热度烫的盖聂才被水浸凉的肌肤也开始有些发烫。
“师哥,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盖聂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愣神的空隙,他只听见身后响起水声。盖聂回身看过去,发现卫庄还真坐到了浴桶里。
33
布许在制作偶人的间隙,突然与侍候他的大监吩咐,要他把自己宫中的宫人全换成十一二岁的宫女。
大监一听,心中疑惑。之前有人为了讨好偃师许,珠宝佳人络绎不绝。可布许看见女人就躲,看见金银就砸。于是他的宫中,一个女宫人都没有。可今个怎么又生出如此?大监不明所以。但依着王上的意思,布先生的要求,除了出宫,其他一概应允。
半旬后的一日,盖聂来布许这,进门时差点被撞到。本来还在嬉笑的两小女赶忙束了手脚,规规矩矩的向盖聂行礼。
盖聂看了眼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宫人,俱是窈窕小女。两人见盖聂站在那不说话,不免有些紧张的规束住自己的衣行。
盖聂:“布先生呢?”
宫人忙答:“先生新得了一块好木头,正在内里雕琢。”
盖聂举步刚要往里走,却又停了一下,问那回答的宫人:“你是何地人士?”
那小女似是被吓到了,嘴张了半晌却没回答出来。还是跟她一道的宫人镇静些:“回大人,我跟她皆是阳翟人士。”
阳瞿。盖聂略一点头。
待盖聂进去了,两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布许这次在做偶人的头颅。盖聂见他专注于眼前,便未曾贸然过去打扰。
盖聂看见桌边放着一块大绸,那绸半掀着,露出内容的黑色。好奇之下,盖聂不由稍稍走近垂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捧“头发”。
“七根蚕丝绞成一股,这么一捧他们弄了三天就给我弄好了,你闲的无聊可以数一数,应该有三千八百六十七根。”
“这是……?”
“给公子非准备的,总不能让他秃着吧。当然这么点也不够,我就先做别的咯。”
盖聂当然不会闲的真去数丝发。
“布先生之前所提及的火琉璃。这次出宫,没能找到。”
布许头也不抬,继续刻着木头。他说:“哦,找不到也没事。反正那玩意也不好刻,我也嫌烦。”
“那先生可有意属的代替之物?”
布许停了刀,回头看向盖聂说了一句话:“没有那个,便何物都能代替。”
直到很久以后,盖聂才于一日突然醒悟为何偃师许会说这番话。
……
偃师许住的最久的那座宫阁,在夏夜风中,火光冲天。
殿外,本已就寝的秦王赶来时甚至没有穿着外袍,只着里服,宫人围在他左右,直叨念着:“王上,不可啊!王上!”
盖聂到时,亦是上前拦在了秦王身前。
“盖卿,他在里面!朕今日看到他了,火会烧坏他的!”
盖聂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秦王。他低头,从一旁提水救火的宫人手里拿过一桶水,举到自己头顶当头淋下,整个人湿透。
他把剑拔出鞘,剑柄冰凉。盖聂往火场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
他的剑很锋利。锋利的刃薄的像鸣蝉的翼,火里燃烧的门扉被他一剑劈开。
周围热的像是能把魂魄蒸干。
盖聂循着往日的记忆,极快的进到了内殿。
出乎意料的是内殿并没有外面那么炙热。盖聂看见了那个坐在桌边,执起酒壶倒酒的身影。
三百人没日没夜赶制出的十万乌丝,千金紫贝碾碎染成的据说水火不侵的华衣。现都俱都穿戴在那精美绝伦至极的偶人身上。
那偶人听见声响,持爵的动作一滞。他转过脸面,那双于画中笑意盈盈的盛华眉眼,完美且动人的看向盖聂。
韩公子非,当年秦王政执意要去新郑见的那个人,如今正坐在燃烧的秦宫殿里,对着盖聂蔚然一笑。
“哎呀。”
真不知布许究竟如何做到的,这偶人的声音竟然都与盖聂记忆里的相差无几。
“盖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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