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视角

-----正文-----

对于张楚岚说，生活更像是一场极限挑战，为人也好，处世也好，最终目的还是要保证自己吃饱穿暖，好好活着，这也是他跟着胖子加入小贷公司的原因。

在这个小小的集团里，有提供资金的人，有操作放贷系统的人，也有负责讨要债务的人。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很少有人会因为一时好奇而进行借高利贷这种不对等的交易，不管用钱的目的最终为何，你情我愿地订下高出法定利息的利率，打下高于本金的借条，超期不还就要接受噩梦般的催债，这些规则已实行太久，哪怕新闻怎样曝光，流水线还是在稳稳的运作。

胖子敲门的时候他正在通关消消乐，还没等他消除最后的方块，就要开始“工作”。

只是，他看到站在一群大汉中间的深深低着头的高中生，感到有些头疼，估计是哪个欠债人的儿子，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那个人，又联系不上对方亲朋好友，胖子不会对孩子出手。

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少年有着柳条般瘦高的个子，却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像一根长长的豆芽菜。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向日葵一样在太阳下生长，也有很多人只能在塑料膜下面发芽。

搜身、威胁、折磨、监禁，直到拿到钱或者定下最终的还款期限，这是他们通用的手段，张楚岚再清楚不过，但还是在胖子要动手的时候拦住了他。

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他也不知道应该抱有什么想法，当然，对他这种人来说，最好什么想法都不要有，但是半夜的时候还是因为身旁的人发出的声音而失眠，手脚被捆绑的滋味很不好受，况且这种罪根本就是为他父亲而受的，想到几个小时前他经受的“酷刑”，张楚岚伸出手，果然是滚烫的。

几乎没有犹豫，他翻身下床找了点药给他，又给他松了绑，到了白天，又给了他两个包子，就当做是交换了他书包里的一罐廉价咖啡—他这样劝自己。

当然，张楚岚没有想到，以后会和张灵玉发展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在搬来的第一天，放弃租好的房子和已经交付的房租，乖乖地带着张灵玉从那个小城市离开，这个问题张楚岚一直没有想明白，后来所幸放弃了，和命运较什么劲。

两个人共同生活并不比一个人轻松，房间要找大一点的，如果是上下铺也没关系，但最终只租到三楼的一个拐角小房间，只有一张不大的双人床，之前打工的时候也挤过大通铺，这对张楚岚来说不算什么。

倒是张灵玉，刚开始的几个晚上拘谨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装死的小虫。

本以为自己是要像照顾弟弟一样对待张灵玉，后来他才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得要成熟许多，衣食住行都不需要他操心，甚至刚到新城市一连几个星期没有工作，他也不会对着自己愁眉苦脸，张楚岚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心软被他利用了。

还有一件小事是张楚岚所不能忘记的，有次睡前他喝水有些多，到了凌晨睡意朦胧的去卫生间，恰好那两天门锁坏了，还没有来及修，迟钝的大脑让他忘记思考为什么灯还亮着，推门的时候看到张灵玉冲着澡‎‌‌‍‎自‎‎‍慰‎‌‌，他可以肯定，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遇的狼狈。

那一刻开始，以前一直存在在张楚岚心中的那个豆芽菜高中生才完全消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

那天之后，张灵玉的目光明显有些躲闪，虽然张楚岚觉得这没什么，以前撞见太多次室友看着A片打飞机，旁若无人，喘得像只猪。

只是明明在白天是个一言不发的小书呆子，到了晚上却保留着这种“本性”的反差让张楚岚莫名觉得张灵玉有些可爱。

可爱？

他被这种想法吓一跳。

房间里虽然有空调，平时还是舍不得开，有天晚上实在是太过闷热，张楚岚烦躁地睁开眼睛，摸索着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等到重新躺倒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张灵玉已经醒了，他伸长胳膊面对他。

“太热了，开会吧。”

“嗯。”

半夜里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好聊，明天还要上班，早早重新睡觉才是，只是……他感到胳膊突然一重，那是头发的触感。

他重新睁开眼睛，隔壁住着一对情侣，精力旺盛到一周要扰民三四天，暧昧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背后。

黑暗中突然凑过来枕着他的右臂的张灵玉什么也没说，张楚岚抿了抿嘴，掂量几下，最终还是试探着凑了上去。

虽然双唇只短短交叠了几秒钟，张楚岚觉得自己脸烫的好像那晚张灵玉的额头。

这种试探在第二天晚上最终变成了实际行动，次日就是周六，张楚岚忘记晚上怀里的人要值班这件事，像刚吃到糖果的小孩子，忍不住又勉强着要了一次，后来才知道周六晚上张灵玉撑不住趴在便利店柜台上睡过去结果被爱查监控的店长大骂一顿。

哈！

突然想到这个事情，他忍不住笑出声，惹得正在记账的张灵玉看了他一眼，张楚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肯定上周买的那瓶价值一块二毛钱的矿泉水也认真地记在上面。

几年下来，虽说牺牲了很多相处的时间，但也攒下一点点钱，张楚岚迫不及待地想要换新的住处，然后是新的工作，然后是新的生活。

他躺在张灵玉腿边，“周日我们去中介那里看看房子吧，换个大一点的。”

“嗯。”

“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买小型的单身公寓了，首付也不会很高，房间小一点也没关系。”

“嗯。”

“到时候要不要养只狗？”

“嗯。”

“还是养大狗吧，就是不知道沙发能不能挤下我们三个……”

他碎碎说着，感受到张灵玉伸手在自己头上缓缓顺着，指尖穿过发根触碰到头皮的感觉让他酥麻得想要像狗一样摇尾巴。

是命运吧，让他们从素不相识到相守一生。

但他仍想感谢那晚的相遇，感谢那时带着张灵玉逃走的自己，感谢选择了自己的张灵玉，张楚岚满足地闭上眼睛，对他来说，喜欢或爱都不重要，唯有此时这种让他快要落泪的感觉才是最真实又最宝贵的，永远也不愿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