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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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高三的教学楼往北走，走到头有一个小型的篮球场，夹在学校外墙和一栋鲜有人在的办公楼之间。一侧用黑色的细丝网围了起来，只有一个两人宽的门可供进入。

算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涂潇在一中待了三年，也很少来过这边，只是知道有这个地方而已。现在篮球场上并没有人，地面是水泥的，比不上平时常用的塑胶球场的柔软。

前面的办公楼不知道谁在用，一楼二楼的阳台都伸出绿色的枝叶来，挤得密密麻麻的，还有一两朵小白花在绿叶上缀着，给这片空旷的小空间增添了些许热闹的气氛。

赵宣轩和林原嫌热，得知程新亭要去打球后一下课就跑没影儿了，程新亭根本没来得及抓人。现在这里就俩人，程新亭抱着从器材室借来的球，先是自己活动了好一会儿，才递给涂潇。

“先运一下球，跟小时候玩小皮球一样，待会儿直接教你三步上篮！”程新亭站在篮筐下背着光，黑色的眉眼像是被加了一层春天的滤镜，眼珠很亮，言语之间无时不散发着阳光鲜活的气息。

涂潇初中的时候个子不高，高中文实班里男生太少。体育课最多打打羽毛球，多数时候都坐在看台上发呆，或者跟女生一样看篮球场上别人打比赛。看着男生在球场上跑跳投篮，不由自主地就生出羡慕来。在他身上仿佛看不到青春期男生该有的阳光与活力。

或许是生性内敛，又有可能是家庭的原因，涂潇在人际交往中一直是被动的状态，生活中也刻意忽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他给自己筑了一个安全小巧的巢，就守在洞口偶尔探头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旦有人站在外面笑着向他招手，他就按捺不住那颗想跳出去的心。

篮球表面看着干干净净，打了几下手心就变黑了，涂潇却有一种别样的踏实感。球仿佛有了生命力一样，落在地上又弹到手心里，在和地心引力进行一场有趣的对抗。涂潇不知道运了多久的球，他有点难言的兴奋，甚至忘了时间。

程新亭就出现在他面前，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涂潇视线所及之处是肌肉紧实的长腿，洗手池旁边的画面忽地窜入脑海。他略显慌张地抬起头，对上程新亭黑眼珠溢出来的光线，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发什么呆啊？”程新亭眨眼间就贴近了他，上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风停了，太阳的热量好像在那一瞬间剧烈爆炸，涂潇的心跳短暂地停了一下，站在水泥地的篮球场中央动也不动。等他回过神时，手里的篮球已经被程新亭勾走了。

程新亭大概是断球高手，很快把球运到三分线外，身体自然弯曲，呈现好看的弧形，略一抬脚，手腕灵活地往上一托，球以抛物线的弧度飞了出去。

涂潇直觉那球会进，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夏日青空下的程新亭，风微微鼓动起他的衣角，阳光就是他本身。

篮球砸到硬实的水泥地上，程新亭回头朝涂潇眨了下眼睛，盈盈的眼珠流出骄傲的神采，嘴角弯弯的，像有一朵花揉在那里。十八岁的少年带着他的热忱无所顾忌地向人展示自己的魅力，那人心动了。

程新亭说起篮球有无限的精力，全程都在亢奋状态，教他运球，教他防守，教他投篮。看涂潇的动作和手势，纠正他动作的时候又忍不住示范，控制不住地运球上篮。比起钢琴，程新亭明显地更喜欢篮球，喜欢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原本蓬松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上衣的前胸后背都洇湿了大片，大颗的汗珠滑过脸颊随着来回的跑动落到地面上，程新亭浑然不觉。

涂潇平时很少运动，篮球比想象中的更加消耗体力。尽管他跑动的比程新亭要少很多，汗也流个不停。他没有程新亭的体力，半小时后就一直喘气儿。

涂潇站在风口休息，程新亭还在场上跑着，投篮，捡球，运球，再投篮，不知疲惫似的。在涂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程新亭才停了下来，运着球走到他跟前。

程新亭看了他一会儿，把篮球托在手上，“你现在皮肤好红啊。”

涂潇能想到自己的样子，应该不太好看。他很白，皮肤又比较敏感，稍一运动发热，脸和脖子都是红的。

程新亭还以为他不知道似的，指了指他的脸，又转向锁骨，“这里，这里，怎么回事儿啊？刚刚我还没注意。”

涂潇微微低了低头，“没事儿，就是热的。我皮肤比较敏感，过会儿就好了。”

程新亭不舍得看了眼球场说：“那我们先走吧，改天再来玩。”

他们一起去高三教学楼一层东边的洗手池，整栋楼都没了人。涂潇能听到静静的水流声，他搓着自己的手指，冲掉手上的灰尘，看着水流在池内往低处汇聚流进下水道里。窗外不知名的灌木长得茂盛，偶有圆圆的叶子伸进格子窗里。

程新亭弯着腰把水泼在自己脸上，一捧又一捧，溅地胳膊衣服上到处都是。好像这才觉得热，起来的时候直接用手把额前湿了的头发全往后梳，弄成了大背头的造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涂潇看到的时候不禁，程新亭不好意思地又向后捋了一把头发，问他：“很丑吗？我看不见，你帮我理一理。”

涂潇上前抬起了手，给他弄几缕不太乖顺的头发，“丑这个字怎么可能会跟你沾边儿？是你额头比你脸白太多了。”

程新亭一听更担心了，眉毛挤在一起，“那怎么办？”

涂潇弄完最后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又反复用掌心压了几下，笑着说，“赶快回家啊，不然影响你惊天的帅气！”

程新亭连连称是。

没想到两人刚出了校门口，程新亭的头发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有的干了软塌塌地垂了下来，有的半干着被风卷向四面八方。涂潇忍不住地笑，还不忘拿起手机留了影。

程新亭急忙对着路边的车玻璃收拾头发，怎么弄都弄不好，涂潇一直在旁边笑，笑到有个人停在车边也歪着头看程新亭，程新亭睁大眼睛瞪了回去。那人一脸莫名其妙，直接拉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程新亭抱着头，急匆匆地在前面走。涂潇在后面笑弯了腰，跟程新亭的距离越来越大。他迈快了步子，走到程新亭左边，忍着笑意讨好似的看着他说，“刚刚一点儿都不尴尬！”“颜值还是很高的！”“要不你先跟我回家吧？”

程新亭只是抱着头往前走，也不怎么理会涂潇。走到他们之前碰面的路口才停了下来面对着涂潇，一脸正气地问他，“你家怎么走？”

涂潇指了指一个方向，程新亭又开始健步如飞。除了给程新亭指方向的时候一本正经，其他时间涂潇只要看一眼程新亭杂草一样的头发就忍不住笑一阵儿，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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