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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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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深秋

-----正文-----

刘锡道军营中去了一趟。西北将士陆续归来,他却还没有见过刘镜。刘镜这些天一直在营中,没有回宫。

战事初定,军中皆须论功行赏,刘锡也一直在考虑今后要给刘镜怎样的军职。

到了军营他才发现程辉月也回来了,听人说是昨夜刚到,下了马还没有怎么休息。

她与刘镜站在一处,微微低头交谈着,声音很低。刘锡走近,发现她鬓边脸颊多了一道伤疤,应是刀伤,弯弯的如同一道月痕勾到了下巴尖上。

那道疤痕难免引人视线,又在一个女孩脸上,实在触目惊心。每当她回头,总有人忍不住悄悄看她,唯独刘镜无声地站在她身侧,对她已如战友伙伴般熟悉。

刘锡问程辉月,怎么伤的。

程辉月道:“伏击时没防住,不碍事。”

她对自己似乎全不在意,出征这一趟她的坚强更甚于以往,甚至显得格外有担当了。此时让她挂心的是她的父亲,今早刚刚有信送到,太尉程景余在边关病重了。

本来程景余早该回朝,因为身体不适一再推迟,没想到拖到现在病重至极已经无法上路。

她把那封信交给刘镜,请求再去边关一趟陪伴父亲,或许就是送终了。

刘镜展开信看,是程景余亲笔所写,诉说自己身体不支去日无多,恐怕不能回京复命了……字迹已是衰弱颤抖。

刘锡劝她不要着急,舅舅过些天或许就会好起来,她才刚回来不便让她再次上路。

程辉月仍是恳求——这一去,或许就是她见爹爹最后一面了。

刘锡已经不忍心拒绝,看了看刘镜,问他怎么想,是否愿意陪程辉月去一趟。

刘镜几乎没怎么想就点头了:“我愿意去。”

刘锡遂把这件事交给他,让他带一队人马跟着程辉月准备明天上路。

他又拉住刘镜让他等一等,还有件事需要他考虑。

“该给你军职了,”刘锡说,“你想一想,京畿的长水营或者三桥营,如果你不想执掌京畿军……”

“不,我不领军职。”刘镜摇了摇头。

刘锡劝他不要有顾忌,他们兄弟之间是互相信任的……尽管皇叔才刚赐死,这话说出来有荒唐之感。

刘镜道:“并非顾忌,只是我年龄还很小,不应当。”

刘锡说:“也罢,若你愿意我自然高兴,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你再想一想,如果你答应就是再帮一帮我。”

刘镜答应会在路上再考虑,但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愿领了兵权威胁皇兄。能为刘锡效力的文臣武将不计其数,并非缺他不可。

程辉月进了营帐中又出来,在帐前发现了四处张望的貉子,拿脚尖戳了戳它:“哎,怎么又是你?”

貉子见了她就害怕,瞪着眼睛咝咝吐气,四只爪子抓着地面瑟瑟发抖。

刘锡看到了也没阻止。这天他没让太上皇出面,但是怕貉子在宫中憋坏了,带它出来透透气。

程辉月现在正担忧着父亲,无心作弄它,只是伸出手指一直戳着它的肚子,貉子想跑,被她捉了回来,貉子反复试图逃跑,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捉回来。貉子使尽本事也无法从她手下逃出,呜呜叫着向刘锡求助。

刘锡说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上前叫停了程辉月,把貉子抱了起来。

第二天刘镜和程辉月出发,过不久他们来了一封信,到肃州时太尉已在弥留之际,拖了两三天,程辉月见到了父亲,守在床前直到最后。

太尉留下遗愿,不愿回京,要葬在肃州。这是他年轻时的战场,也是他终此一生守护的边关。

刘锡准了,追赠镇国公,以国礼安葬。

到了八月,朝中许多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这年虽然开战一次,但也战胜了,其余大抵无灾无患,十分安稳,接下来只等着中秋、秋收,把各地的赋税汇集上来就能重新充实国库了。

刘锡再次把庄妃的长兄庄以宽召进宫来,表彰他支援西北战事有功,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些日子庄以宽一直没有离开京城,随时等着宫中的召唤。他愿意为边疆出钱,再出一笔钱他也愿意,表示自己为国家尽一点力量是分内之事。

刘锡问他想要什么可以直说,出了这么‍‌‎大‌‎‍‎力‎‌‍‍总得给他一点奖励,不如在朝中给他一个官职……

庄以宽说不不不,他无意为官。

刘锡见他仍然不肯直说,就把太上皇请了出来,让他对太上皇说。

庄以宽仍不开口,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么多年来其实很惦念自己的外甥刘铎,这孩子从小怕生,又不很认人,只见过一两面,如今再见都不认得自己的舅舅了……

刘锡听着听着,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在试探他们对刘铎的安排,或许想要的是刘铎的封地。

当晚,太傅进宫,刘锡询问太傅的看法,太傅也深以为然。

庄以宽在乐川做的生意还不够大,他想要更大的封地,好把南方的流民都招揽进乐川屯田。但是乐川侯的封地就那么大,依国法是不可能给他扩大的,他可指望的或许就是刘铎。

刘铎是亲王,封地将会很大,但是刘铎的封地早就已经定好了,在河间。刘锡也不便堂而皇之地把河间的封地交给庄以宽去做生意……

刘锡又问太傅:“能给他吗?”

要圆庄以宽的心愿其实也有办法,把刘铎的封地调到乐川去就是,这样两片封地合在一起足够庄以宽屯田经商了,今后再有战事之类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可让庄以宽出钱。

但是真要给他也怕他富甲一方、据地为王,真要生出二心来只怕他会作乱。

太傅出了个主意:把封地给他,把刘铎留下。

倒也不是留刘铎做人质,只是刘铎成年后也不要放他去乐川,就让他留在京城。这样一旦乐川有变,刘铎还在手里,乐川的封地随时可以收回。

刘锡一时还无法决定,也不想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庄以宽,决定再等等,再拖延一段时间考虑一下。

回到书房他看到重八还在和刘铎玩,刘铎这些天灵巧活泼了许多,跟着重八像跟着个哥哥一样。

他还这么小,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筹码要被交换。重八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之后一些天刘锡又有病重的迹象,咳嗽断断续续难以去除,肺管中有呼呼的杂音。他胸间疼痛,有时咳得很难受,过了中秋之后有一两天不得不卧床歇着。

御医几个来看,几番犹疑不敢断定,刘锡要求他们实话实说,御医最后老实说了:恐怕是痨症。

刘锡闭上眼睛,昏暗一层一层压了上来。他母妃就是肺痨致死,他父皇临终种种疾病缠身,其中也有痨症,没想到自己也没躲过去。

这病一旦缠上了或许就是一辈子,今后十几年或几十年都不会好过了。

重八还不懂痨症是什么,问:“很难受吗?”

刘锡摇摇头:“没事,会好的。”

入秋之后天气日渐凉爽,他喝了很多天药,倒是感觉好一些了。踏出书房到后花园中去走动,才发现走不远就体力不济,背后有些出虚汗,果然身体已经不如从前。

他叹气。重八在他旁边,池水中倒映着的是皇帝和太上皇,看上去皇帝还没有太上皇健朗。

刘镜从边关归来,进宫来看刘锡。刘锡患病之事终究没有瞒住,刘镜已经知道了。

程辉月没有一起回来。刘锡问怎么回事,刘镜说:“她要为父亲守陵,而且边关缺人驻守,她想留在边关效力。”

刘锡问:“她托你回来求我?”

刘镜点头:“是。”

“不行……”刘锡扶着额头,“舅舅才刚走,让她留在那怎么对得起舅舅……而且,你不想让她回来吗?”

刘镜的心意其实不难看出,他对程辉月是有意的。

可是刘镜没有认同,他沉着目光一再思索,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留在边关也是她自己的意愿,如果允了她会很高兴的。另外我也想去肃州,皇兄,让我去吧。”

刘锡痛心,说这又何必,不愿领军职就留在京城也好,何必跑出去那么远。

刘镜说:“肃州缺人,我也真的想去。”

刘锡感到阵阵酸楚,与他僵持了许久,终究没有答应他,叫他回去再好好想想,这事改日再议。

重八拉着刘镜问:“你还要走啊?”

刘镜点头说是,轻轻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在门外,刘锡又听见他说:“有你在皇兄身边倒好,你可以一直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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