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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芙卡将塞子按回试管口,放到架子上,好心建议道:“下次进我的实验室之前,要记得带好防毒面罩。”

随后,她抬手扯了一下悬在天花板上的摇铃绳,很快就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来,将还在她脚边抽搐着的传令兵拖了出去,还不忘向她敬了个军礼。

正好手中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她干脆翻开手边的实验笔记,一条一条核对过去,以期找到新的灵感,顺便等待新的传令兵到来。

渗墨的钢笔尖悬在空中,许久终于划过笔记上的一行。卡芙卡叹了一口气,翻过一页。

574年前,人类第一次知道了除了妮克丝(Nyx)-29以外,竟还有其他天外文明。可惜,人类是通过侵略战争才了解到这一点,且并没有任何反制高等文明的武器。

侵略物种被人类称之为「虫魔」,生物学名「阿巴顿蝗」。

星历3386年6月6日,IASA(Inter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宣布在同温层红外观测天文台「Irena」观测到疑似星际航行舰船的物体出现在该亚星系,预计以目前行进速度将在一个月后进入妮克丝-29大气边缘。

在该声明发布的36分钟后,星舰群已能在地表凭肉眼观察到。推测外星文明为科技高度发达社会,掌握跃迁技术。无预警情况下,该星舰群无差别发射对地量子光炮,数万不明生物体同时投放,后确认为已被完全寄生的外文明「虫巢」,虫卵吸收热能及辐射能后在空中全数孵化。

卡芙卡随手除下眼镜,揉去山根的印子,照例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已经烂熟于心的信息——

“阿巴顿蝗成虫的外壳会释放一种特殊辐射,干扰电波,且会持续分泌类LSD的物质,在常温下即会分解为气体;体内有储能转换器官,能够直接吸收电力和水分转化为供体营养;巨大的口器帮助它们更好地撕开人的头骨,灵敏的触角接入大脑神经后褪去外壳完成寄生,逐渐掌握且理解寄生体的记忆,操控宿主直至其生命力耗尽,连尸体也会物尽其用,化作虫巢……”

……

“该种族为智慧种族,属好战型文明,天性喜好毁灭和进攻。人类在这场突然袭击后失去了接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文明水平倒退將近兩千年。”

“在与阿巴顿蝗的战争当中,有部分人类产生基因返祖,拥有了超自然能力,根据其能力分化方向,被称之为「哨兵」和「向导」,活跃于正面战场……文明陷落后的三百年间,人类重新建立了庇护地……两百多年前,阿巴顿蝗被人类几乎剿灭殆尽,但我们相信虫魔并没有从妮克丝的土地上离开,只是进入了漫长的休眠期,等待一个彻底覆灭人类的机会……”

“向您问好,卡芙卡博士。”防毒面罩下,人说话的声音总会变得有些闷,传令兵尽量提高了声音,试图引起卡芙卡的注意——她在思考,一目了然。

“……你好,传令兵。你是为了上次的那位哨兵而来?”

笔盖卡住笔身,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卡芙卡也随之迅速回神,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是的,博士。我会在路上为您说明情况,请跟我来。”

作为士德罗朗庇护地最优秀的生物学家,比起卡芙卡本人,更广为人知的是她的成就:研发出了对虫魔有效的生物化学武器「长梦」——其稀释版是超市货架上常年畅销的杀虫剂。

经过两代人的更迭,人们普遍认为虫魔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就连哨兵和向导的觉醒率也随着虫魔的销声匿迹而降低,因而各大庇护地应该减少军费,发展民用科技和经济。

——卡芙卡的声名已经大不如前,虽然她对此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这个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完全破碎的,至今已经有七个向导试图和他建立联系的时候精神受创了,现在都还在养伤……”

传令兵将情况一一说明,卡芙卡嘴角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听完,回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话中的意思却很冷漠,“我并不认为我可以帮到这位哨兵,还是说他已经被虫魔寄生?我记得中枢应该有大量「长梦」储备?”

“这是艾利欧長官的请求,博士。”传令兵似乎对她的答案早有准备,低声答道。

“嚮導之家……吗,好吧。”

尽管中枢和卡芙卡的实验室就在整个庇护地中心对角线的两端,开车也不用多久。老式轿车的引擎声音很大,足以填补沉默带来的尴尬,很快,在传令兵的带领下,卡芙卡来到了一扇被重重锁链缠住的铁栅门前。

“如果您在观察中感到身体不适,请拉摇铃绳,我们会第一时间将您带出。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祝您成功。”

传令兵的表情太过肃穆,卡芙卡扫了他一眼,涌动的恐惧尽管细微,仍然触动了她的蛛网。她一哂,将披着的大衣交到传令兵手中,“那就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了。记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大衣,不要在,慌乱中,弄脏了。”

“……好的博士。”

双开的铁栅在卡芙卡的背后关上,她从容走进哨兵的牢笼。

军靴的材质很硬,規律地敲打地砖如兵戈相击,总带着腥风血雨的气味。卡芙卡伸出手,指尖贴着冰凉的石墙,顺着墙下水管中水流动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划出一条看不见的线。

走廊灯的亮度也渐渐变弱,悄无声息地试图剥夺视野,她来到尽头的房间。

压下门把的那一瞬间,齿轮相咬机关转动,她挑眉,在门口停了下来。

隔着厚厚的安全门,一束冰冷狂乱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远古巨兽苏醒了。

卡芙卡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坐在办公室的文职人员,但她的战斗力不输于一般的哨兵,甚至还要再强一些。这并不代表她会盲目自信,认为自己能够用武力压制里面那个恶鬼一般的哨兵。

要是在静音室以外的地方展开精神触角,那么她极具攻击性的精神力可能会让附近的所有哨兵都陷入狂乱之中。

丝绒材质的大衣很脆弱,保养也很困难,还好她早就将它交给他人保管,不然可后续的清洁便会让人很苦恼了。

铁门贴着地上的轨道滑向右,又滑向左,最终严丝合缝地与石墙合在一起。

*

一般来说,向导的精神力大多都是温暖的,包容的,有疗愈效果的,卡芙卡例外。

她的精神力具有强烈的毒性,甚至能够在哨兵的精神图景中杀死对方的精神体,对其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甚至可能会从此失去五感。

卡芙卡研发出「长梦」这个消息刚刚泄露出去的时候,已经有某个庇护地派过来,试图将她劫掠走的哨兵用他的生命证实了这件事。

“困兽犹斗。”卡芙卡轻笑一声,不闪不避,迎着扑上来的哨兵猩红的双目,伸出拇指用力地按住他的眉心,强行接入了哨兵的精神图景。

精神力相接的瞬间,尖锐的蜂鸣响起,甚至穿过了重重壁障,让外面守着的哨兵全部陷入了不可控的神游之中。而他们无暇他顾,面对面倒在一起,肉体交叠,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海。

好几座火山生长在海床之上,像是病变的毒瘤,又像是可怖的疮疤,还有一座便是新鲜的伤口,正处在爆发状态。

甲烷推动着金‌‎黄‎‍‌‌色‍‎‌的岩浆喷涌而出,在遇到海水的瞬间变成橙红,又炸成飞溅的碎石;爆炸将岩浆撕裂,反复之下,海水沸腾,冲天而起的震波卷起巨浪,海面上岩浆岛屿被转瞬拍塌,碎裂成几片巨大的岩块,在暴怒的海浪之中迟缓地打转,等待海水平静方能落入海底安息。

这是末日一般的图景。

一朵巨大的冥河水母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片蓝黑色的海域之中,卡芙卡强韧的精神力让看似柔软的精神体坚不可摧,四根长而宽的触手和口腕在海水中舒展开来。

硫磺溶解在海水之中,本就咸涩的海水苦味更甚,隐隐掺杂着铁腥味。火山灰和细沙無序地翻滚,水体浑浊不堪,几乎已经看不见东西,昏暗中唯有一点夺目的猩红,代表着哨兵艰难维持的灵明。

那是利维坦的眼睛。

灰粉色的水母泰然自若地在滚烫的海水中穿行,不紧不慢地接近了那头奄奄一息的凶兽。

利维坦悬在海中一动不动,两根带着尖钩的长尾无精打采地垂著;宽大的上颌被沿着利齿生长而出的骨殖包裹起来,这曾经是他最强力的武器和盔甲, 现在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就连两根狰狞的尖角上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壶。

利维坦的体型比蓝鲸还要巨大,但游速比起蓝鳍金枪鱼也不遑多让。当他摆动两条类龙的长尾,展开镰刀般的鳍肢在寒凉的深渊之底游动时,海水也要为之逆流。

藤壶喜好暖而温和的水流,方便捕食水流中的浮游生物,只愿意乘坐海龟那样移动迟缓的便车,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能寄生在利维坦身上的。

除非利维坦已经太过虚弱,甚至只能顺着洋流滑行了。

水母慢悠悠地飘到利维坦的身侧,不意外地发现了裸露在坚硬鳞甲之外的伤口——它们不再流血,因为藤壶已经扎根进了利维坦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啃食他的血肉。

根据圣所的记载,哨兵当中出现神话生物的可能性万中无一,且拥有唯一的精神体形态。

也就是说,这头利维坦独一无二,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接收到他发声的频率,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听懂他的语言。

只有与他精神相通的向导才会知道,此刻他在混乱的水流当中缓缓张大嘴巴时,发出了如何凄厉的痛嚎,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声波一圈一圈地荡了出去,连不知从何而来的昆虫振翅和嘶鸣也被扰散。

“*他使深渊开滚如锅,使洋海如锅中的膏油。他行的路随后发光,令人想深渊如同白发。在地上没有像他造的那样,无所惧怕。凡高大的,他无不藐视;他在骄傲的水族上作王。”

可他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求死也不能。

随着一声听不见的叹息,冥河水母钟型的伞帽在一瞬间向四周膨开,如风暴前蓄着雷电的积雨云,成了笼罩住海域的阴影,强行抵住了冲击而上的水波;数不清的触手在伞帽之下生长增殖,暴戾而妖异地狂舞着,贪婪地占领了整个水域。

唯有最初的那四根触手缓慢而温柔地缠上了巨兽的身体,刮下已经钙质化的藤壶。轻软的绷带裹住溃烂的伤口,遍布其上的刺丝蜇进绽开的皮肉,流出的脓血被稀释成血丝在水中飘开,又被触手搅散。

致命的水母毒素在血管中奔涌,被心脏泵向身体的每一处,是毁灭也是新生。

“睡吧。”

破碎的精神图景被触手拉扯着缝合起来,在阳光也照不进的深黑海底,利维坦闭上了他的双眼。

卡芙卡切断了精神连结,勉强从昏迷的哨兵身上坐起来。这已经耗光了她的所有体能,脱力倒在了哨兵的身侧。

哨兵狂暴的精神力已经平静下来,变成死灰槁木般的绝望和疲惫,冲刷着卡芙卡的大脑。她忍着太阳穴突突跳着的抽痛,在混沌之中贴近哨兵滚烫的身体,于他干燥的双唇落下一个具有安抚性质的吻。

卡芙卡因透支而褪去血色的脸颊随即泛起病态的潮红,陌生的快感带着痛意,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精神结合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

卡芙卡醒来时,哨兵还熟睡着。

粗略地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态,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想来昏迷的时间应该半天有多了。

身体还有些酸软,卡芙卡坐起身,除下了紫红色的手套,握住哨兵的一根手指——经历过精神结合之后,即使哨兵已经在平静可控的状态,五感也不可避免地会变得十分敏感。

她的手套是皮质的,贸然触碰哨兵或许会让他受伤。

即便如此,当卡芙卡完全握住对方的手指时,哨兵还是惊醒了。他从昏聩之中猛然支起上半身,看起来像是刚刚摆脱一个十分糟糕的噩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感受到哨兵再次激荡起的情绪,卡芙卡毫不犹豫地探出精神触角麻痹了他的五感,加固了对方的精神屏障。

这带毒的精神力对于哨兵来说是救命的良药,让他心绪为之一清,又沉寂了下来。

良久,长期未使用的声带摩擦之间都带上血腥味,哨兵声音嘶哑,久不使用的语言逻辑功能有待完善,“我的……我所属的小队是……代号云骁,我是……应该是,侦察兵……”

“正面战场编号……83……8302……我们……成功了吗……?”

正面战场?

卡芙卡扬起温和的微笑,“上一次人类和虫魔之间的正面战争发生在两百多年前,我并不能确定你们有没有成功。”

“两百……那她……我的队友们……都……死了?”他生硬又迟缓地发问。

“我想是的。”

与此同时,她跨坐在哨兵的大腿上,将对方拥进怀里。

卡芙卡冰凉的手掌贴住哨兵的后颈,拇指轻轻地搭在了侧面的颈动脉之上,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对方的天灵盖,似是慰抚,又暗藏杀机。

哨兵却没有对此展露出任何敌意,像一把遍布裂纹的长剑回到他的剑鞘,双臂隔着冰冷的枪套,环住了女人纤瘦的腰肢。

但哨兵的手指回应了他的攻击本能——正死死地按着她的侧腰,稍一发力就可以掐进她的皮肉,将脆弱的脏腑如碾豆腐般捏碎。

“我明白了。”

哨兵浑然不觉,喉咙中的音节惨然滚落。

外面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批。

“向您问好,卡芙卡博士。艾利欧首领在中枢顶层的静音室等您。”守卫哨兵的畏惧和惊讶闻起来和青椒皮差不多,卡芙卡习惯性的笑容变凉了一些,将精神触角重新全部放回背后的哨兵身上,强行屏蔽了哨兵面对同类本能的对抗欲望。

“他最好有足够重要的事情找我。走吧,嗯……”

“刃。我的……名字。”哨兵感知到了她的情绪,简单回答道。

“喔,好,阿刃。”卡芙卡的眉梢重新弯成明媚的弧度,轻声呼唤她的哨兵。

艾利欧是向导之家的首领,在「和平」年代,像他这样拥有灵视和预知能力的向导理所当然地位尊崇。

圣所?现在只是听从中枢指令,指哪打哪的暴力机构罢了。哨兵总是陷入神游或者狂乱,在没有战场英雄故事的衬托下已经不再流行,即使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那么五感超群的强大哨兵。

向导之家的名号早已将圣所压了过去,更何况在中枢眼中就只是普通人的卡芙卡?

起初中枢聘请卡芙卡来研究生物武器的时候,她在实验室的时候还会似模似样地戴上防毒面具,掩饰一下向导的身份。

虫魔外壳分泌的液体俗称「幻毒」,普通人甚至无法与其正面对敌,就会在陷入其带来的强致幻亢奋中,只有哨兵和向导能够免疫这种物质,这也是在战争早期正面战场上几乎看不见普通士兵的身影的原因。

即使在死亡后,虫壳仍然保持着活性,能够持续放出大量辐射的同时分泌幻毒。而普通人无法做到像卡芙卡那样,每天都暴露辐射当中,同时还呼吸着带有幻毒的空气,即使戴了防毒面具也是一样的。

后来艾利欧接管了这个项目,将卡芙卡周围的人都换成了他的心腹,她便乐得不必费心扮演普通人了。

“我想你应该重新考虑是否要在向导之家受训了,卡芙卡,”艾利欧看向还未落座的两人,“你们精神结合的动静让半栋楼的向导和哨兵陷入了神游之中。”

“抱歉喔,我对此缺乏经验。”卡芙卡表情诚恳,语气却漫不经心,“说吧,找我做什么。”

“不是找你,是你的哨兵。你介意在门外等一会吗?”

“当然不。”卡芙卡本就没有坐下,闻言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大衣在空中翻出柔软的浪。

艾利欧也习惯了她的态度,将注意力放回了刃的身上。

他们讨论的时间没有很长,内容更是不得而知,只是在那之后,圣所和向导之家都很默契地更新 了两人的资料,在状态那一栏改成了“已结合”。

刃的身份仍然存疑,毕竟他当时昏倒在码头附近,被驻守军捡回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大量死去的虫魔。

即使确认了他人类哨兵的身份,能活个两百多年也足够不可思议,加上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往事,中枢对他是警惕的。

艾利欧将他保了下来,甚至不惜将卡芙卡的身份曝光,才交换到了刃的人身自由。

两百年前是英杰辈出的时代,活着即是一种勋章。刃的勋章早已在岁月苦痛加诸的磨损间锈蚀,而他们要将这勋章擦亮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刃漠不关心。

*

专门错开了中枢市政厅的上班时间,卡芙卡带着刃来到了整个庇护地唯一的咖啡厅。

户外座位贴心地设置在帆船布棚之下,阳光穿过色彩明快的布料在地上裁出一块方形的阴影,浓浓的咖啡香气夹着一丝烤面包的麦香,仔细去闻还能分辨出坚果的油脂香气和水果的甜香。

深秋的微风携起的黄叶甚至也带上了食物的味道,广场的白色石砖好像一个盛满惬意的糖罐,让卡芙卡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端起手边的Espresso一饮而尽。

喷泉旁的大理石阶梯被太阳晒得和暖,三两团小猫趴在上面懒洋洋地打哈欠,整个米特广场都沉浸在闲适的氛围之中。

名为长假的流放漫无尽头,卡芙卡对此却很满意。

如果麻烦事不要就这么直接找上门来就更好了。

“有鱼腥味。”

哨兵的五感敏锐,刃是他们之间的佼佼者,在强烈的精神暗示之下仍然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

卡芙卡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辨不清‎‌‍‌男‎‍‍‎女‌‎‌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拖着一条半跛的腿,跌跌撞撞地向他们所在的这家咖啡馆跑来。

男人身上的衣物很粗糙,海水渗入粗麻纤维被反复蒸发的酸臭与咖啡馆格格不入,将空气搅得浑浊起来。

刃的表情古井无波,精神力却有些控制不住地逸散出一丝。卡芙卡瞥了他一眼,勾住了他放在桌子上发颤的手指。

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跑出吧台迎接那人的店主身上。

“我的老天,奥利弗!现在不是开渔季吗,你怎么到中心区来了?”店主将男人扯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条手帕,“擦擦,你遇上什么事了?”

“古怪……费舍曼有古怪!死了……不对!失踪了好多人!剩下来的人,都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了!”名叫奥利弗的男人与其说是在回答问题,不如说只是在喃喃自语。

“号外!号外!虫魔清理计划已达到阶段性突破!经过三大庇护地百年间不间断地清理,原欧罗巴洲半数陆地面积已经重新归于人类掌控!好心的女士,要来一份报纸吗?只要20信用点!”

恰在此时,小报童蹦蹦跳跳地凑到了卡芙卡的桌边,眨巴着眼睛期待地问道。

卡芙卡从善如流地在他的斜挎包中抽出一份报纸,随手放到一边。小报童咽了一下口水,视线跟着那只拿着一张面值更大的纸钞的手,直到纸钞被杯碟压住不动了。

报童有些委屈地抬头,随即对上女人那双意味深长的笑眼。他愣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转身向店主所在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小报童顺利兜售出一份报纸,乐得他眉开眼笑,颠颠地跑回来,“您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轻软的纸张被店主翻出哗啦啦的声响,盖住了卡芙卡的低语,“报纸涨价了,为什么?”

报童很机灵,一下就明白了女人的言下之意,也跟着压低声音,“市政厅的大人们喜欢在米特广场闲聊呢!很快就要盖工场了,报纸就卖不上价啦!可不得趁现在卖贵一些,还有人会买呢!”

说到最后,小报童的音调都因掩饰不住的喜悦变高了一些,“那个时候我就不卖报纸啦,倒是可以试试去工场做工呢!”

卡芙卡好像对他的话毫不意外,两指压住纸钞推到小报童面前,含笑道:“恭喜。”

小报童飞快抽过钞票,手指翻飞将其折了几褶,塞进胸前的内口袋,朝卡芙卡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跑开接着叫卖了。

中枢的意图真是一点都不打算掩饰,连一个街边的小报童都闻到变天的味道了。卡芙卡收回勾着哨兵的手,打开报纸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刃的手指因卡芙卡毫不犹豫地抽手又痉挛了一下,被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握住,缠在手心的绷带边缘呲出一点点纤维断裂的毛边。

“报纸上没有跟费舍曼码头有关的事情啊,你是不是太累了,记错了啊?”那头店主疑惑地声音传来,卡芙卡已经合起了报纸,掌心贴在刃扭在一起的手指上,感受着哨兵渐渐放松下来的肌肉。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报道!我妻子……玛丽她是一个怪物!”

在石砖缝隙间寻找食物碎屑的鸽子骤然受惊,扑腾间飞起落下新生的绒羽,飘飘荡荡。

“说什么呢!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你先在这里待着吧,等我抽出空来跟你回去一趟!我倒要看看我妹妹怎么就成了你所说的怪物了!”店主勃然大怒,将奥利弗推到一边,转身回到走进店里去,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

精神触角悄然搭上哨兵的灵明,将焦躁不安的哨兵安抚下来。

人类的吼声对于哨兵来说,无异于对准耳朵吹起的小号那般刺耳。

桌上的可颂放得太久,外皮已经没有刚出炉时焦脆,碎屑掉下的声音仍然足够将刃从神游中唤醒。

刃扫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上来的面包——没有任何香气。五感被向导强力地干涉下几乎全部关闭,他只能感受到卡芙卡的气息,听见卡芙卡的声音。

“要和我去一趟费舍曼码头吗?”

“我要去费舍曼看看。”

两人的声音重叠响起,卡芙卡顿了一下,弯了弯抿起的唇,“好啊。”

*

士德罗朗庇护地是现存最大的庇护地之一,也是公认最安全的庇护地。城区有两层城墙包围着,还有驻守军日夜戍卫,唯一没有围墙的那一面与海相接——虫魔喜欢干燥荒芜的陆地,宁愿花费数倍的力气将丰饶的土地变成荒漠,也不愿意往海的方向迁徙。

即便它们哪一天从海上进攻庇护地,海水也会使幻毒失效大半。普通士兵不会失去战斗力的情况下,就算不能让它们有来无回,想必打退它们也不会是多大的难事吧。

瞭望塔上的士兵小声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脚上还轻快地打着节拍。

他守着的这个侧门常年关闭,一般只在战时使用,几乎不会有人通过,因此守卫的数量也少。

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听我说:士兵,请打开大门。”

瞭望塔上的空间仅能容纳一人,这声音清晰得像是写入大脑的指令,是从何而来?

士兵悚然一惊,低头望去,果然他的同僚们都从原本的位置跑向了墙内的门锁机关处,大门口站着提着各自

松鼠探头探脑,手中的松果不慎掉落在卡芙卡的蛛网上,她仰头,朝士兵一笑。

“你不战斗的时候也这么使用能力吗?”

卡芙卡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去,“因为这样最快啊。”

和卡芙卡形影不离的这两个月之间,刃主动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声带没有得到充足的锻炼,多说两句话都能闻见血腥味。偏偏他现在好像打定主意,要问出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你不需要时间,为什么急躁?”

卡芙卡沒有回答,轻声说道:“走吧,要赶不上火车了。”

刃盯着她紧紧握着的行李箱把手,最终放弃了追问,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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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的描述節選自舊約約伯記41章,希伯來文名稱 Leviathan有漩渦扭曲的意思

*選擇水母作為芙的精神體是有意義的,另外就是水母是可以自體克隆的,放在要佔領海域才能搭建起精神屏障這個場景非常合適

*藤壺這個比喻我真的是很喜歡,對應的是魔陰身上的銀杏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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