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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4453字,感谢阅读,哎累死我了。
-----正文-----
竹室里的萧建呆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给自己沏茶的亲生儿子嘴角噙着笑,摆在面前的是一摞揭发他收受贿赂的证言。
“父亲,茶泡好了。”萧镜恭恭敬敬地递上茶盏。
萧建颤抖着手接过,任由滚烫的茶水顺着杯沿滴落到自己身上,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懒得与萧镜说教。
他亲手把儿子教养成这个样子,早已过了该后悔的时候。
“对我娘,你可曾有过,哪怕一瞬的愧疚。”萧镜问他。
萧建踱步来到那封画像前,“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娶了她,然后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
萧镜紧咬着齿关,手指攥成拳,强压着心酸与愤怒,这些年来第一次直呼父亲的大名,“萧建,褚洲衙内指挥使,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歪曲事实、包庇罪犯,桩桩件件,无有不实。”
萧镜说罢便想关上门离开,可就在此刻,萧建冷笑一声,叫住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那根软鞭仍被萧建系在腰间,即使自己已经没了挥动他的力气,但那东西能给萧建带来一种自己仍掌控着全局的错觉。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解下那鞭子扔在萧镜面前,“萧镜,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这两年来,你的暴虐行径又与我当年有什么不同呢,是,我承认,我对你和你娘是苛刻了些,可我并没想过要她的性命。”
“如果当年你听话些,没有收留那个孩子,我本来是想放过他的,真的,你了解我,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继而你娘也不会跟我大吵一架,急火攻心吐血而亡,萧镜,我不相信你这些年没有怪过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领毅侯独女是有选择和离的机会的,可你知道吗,你满月那天,你母亲都走出二里地了,可最后还是乖乖回了府,抱着你哭了一整晚。”
“都是因为你,没有你的话,你母亲不会死的这样早,那个遗孤,叫什么,徐雾山是吗,也会被我放过,说不定现在都娶妻生子了。”
“唉,萧镜我儿,你总是用那种很可悲的同情心…”
萧建知道自己的话有效用,越说越来劲,可没等说完就被一剑劈碎了面前的桌子。
“闭嘴!”萧镜再也听不下去父亲的诡辩论,抽出剑毫不犹豫地劈在萧建眼前,他望着丢在地板上的那鞭子目眦欲裂,浅棕的颜色因为这么些年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而变成了深红,他想伸手捡起来,垂在身侧手却不自然地抖着。
萧建嗤笑一声,坐在阴影下对萧镜继续说,“我知道你恨我,越尘,这鞭子送你了,以后的日子,就让它来代替我陪在你身边吧,孩子。”
“说不定哪天,你也会变成我这副样子,然后用这东西去抽别人呢。”
萧镜下意识地往后退,试图把萧建对自己未来的诅咒当作耳旁风,可没走两步,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都跌到了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知怎的,萧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那些血腥的记忆随着母亲离世时的片段一并击溃了男人的心理防线。
这一切不正常的反应只因为萧建说中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萧镜都在怪自己。
唯一疼他的人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土丘,永远地留在了褚洲的荒山里。
如果自己死在满月日呢,如果自己听话些呢,如果自己没有捡到雾山,那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萧镜捂着自己的嘴,单手扶住了门闩大口呼吸着,他试图让自己正常起来,可背后的那层层叠叠的伤疤在此刻却突然灼热起来,炙烤着自己经年累积的苦痛。
他眼眶发酸,却挤不出泪水,回头瞥了一眼萧建,却发现父亲的胸口处洇着大片的血,怕是那碎裂的桌子劈出的锋利断木,不知何时刺入了他的胸膛。
萧镜满头的冷汗,他曾想过多少次弑父的场景,可此刻真的到来却让自己感到一阵阵反胃,他跪在地板上干呕,眼底遍布着红血丝,他无力地伸出手想去推开门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可手指与门闩的距离却在眼中变得越来越遥远。
他快被这沉闷的情绪给逼疯了。
“雾山…”他望着虚空,轻声念出的却是雾山的名字。
————
不知是那方的神明显了灵,也可能就是在天上急的团团转的于氏。
沉重的木门被骤然推开,连同着刺目的光线一同落在了屋内人的身上。
萧镜转头看过去,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越尘哥哥。”
——
雾山单膝跪地,把浑身冰凉的萧镜用力地抱在自己怀里,想扶着人出去却被萧镜回抱住动弹不得。
萧镜的头埋在雾山的颈窝,泪水奔涌而出,却闷闷的不敢出声,那些对母亲的思念与愧疚,以及数年来累积的压力在此刻尽数化作眼泪,濡湿了雾山的肩。
雾山知道萧镜在哭,回头递给那些影卫一个眼神,那些人就在首领的带领下自觉地离开了小院并带上了门闩。
“萧镜,你是在哭吗。”雾山声音也闷闷的,似乎也在压抑着哭腔。
萧镜深呼吸了两口,点点头,“你想起来了?还是说,有谁告诉你了。”
雾山也跪坐下来,以一个相拥的姿势就这么撑着萧镜,“别怪首领,是我逼他说的,然后我也想起来了很多。”
“……雾山,你怪我吗。”
“我怪你。”
得到回答的萧镜心都凉了,喉头滚了滚正欲推开对方,却被雾山再次紧紧抱住,并听见了雾山的下半句话,“我怪你骗我,怪你每个夜里都来训练营里却不告诉我,怪你自己承担起这一切累的没个人样,我更怪你明明说喜欢却在刚刚要推开我。”
“……”
“萧镜,萧越尘,闾京萧家嫡子,越尘哥哥,主子。”雾山细数着对方的称呼,深吸一口气,“我自始至终都是你的雾山,你从徐府捡走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属于你了,你甩不掉,你这辈子别想推开我了。”
萧镜听完更崩溃了,哽咽声再也压不住,二十几岁的男人哭的像个几岁的孩童,或者说是,他早该在小时候流的泪却延迟到了此刻。
“是我,害死娘亲,也是我把你卷入生死局里,在影卫训练营里受苦,如果没有我,你会…”
雾山再次打断他的话,把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扯开,与他面对面,用手指拭去萧镜脸上的泪,“如果没有你,我会在那个晚上饿死。”
“夫人不是你害死的,越尘哥哥,你清醒一点,是他,”雾山指了指椅子上的尸体,“自始至终都是他。”
萧镜垂着头,不发一言。
雾山把对方的脸捧起来,自己眼眶也红红的,“萧镜,夫人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我有一身识毒的本领,我能在这乱世里自保,你也把萧府从之前那个腐朽的外壳里拉了出来,现在萧建死了,我们可以回褚洲了,你还记得吗,你答应给我和夫人的小院子,我还等着和你一起住进去呢。”
“回褚洲。”萧镜复述了这三个字,雾山点点头,于是他又郑重地说了一遍,“对,回褚洲。”
雾山把昏昏沉沉的人扶起来,撑着他往外面的马车里走,把人送进马车里,侧身站在车厢外等待着萧镜的吩咐。
萧镜缓了好一会儿,两刻钟后,他开了口。
“烧掉,把所有都烧掉。”萧镜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温度。
站在马车外侧的雾山点点头,行礼,“属下遵命。”
雾山拿出火折子,将桐油浇满了整个屋子,特别是萧建的尸体与那个沾了无数血液的鞭子,点了火,很快,火势大了起来,火焰冲天,将周围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昏黄的亮色。
雾山牵着马,马车里坐着沉默的萧镜,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个人回到萧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雾山乖乖地跟在萧镜后面,心头盘算着该怎么哄哄越尘哥哥,可根据自己找回的片段记忆,他只能想起来萧镜喜欢的两样东西,一是于夫人和于夫人有关的一切,二就是自己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了。
连着一整个月,萧镜都闭门不出,但每晚还是要抱着雾山才睡得着,每晚的雾山看着萧镜紧皱的眉都心疼得不得了,心头盘算着该怎么让萧镜转移转移注意力,别老沉浸在阴霾里出不来。
那天,雾山仍然蹲在池子边数锦鲤,路过的首领给他出馊主意,“小十一,赵家女儿前段时间被主子送到她心上人那与之私奔了你知道吗。”
雾山点点头,“怎么了,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了又。”
首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咳了两声说道,“赵家女儿的行李都搁在后院没动呢,好多花衣裳,可漂亮了。”
雾山努了努嘴,用疑惑的眼光看回去,“所以呢?”
“啧,”首领恨铁不成钢,犹豫了许久还是附到他耳边点拨他,“那你去找两件穿穿看咯,说不定主子就好这一口呢。”
听罢,雾山立马瞪大了眼,红着脸颊站了起来,话都说不利索,指着首领说也不是骂也不是,“你…你…你…我…我才不要!哥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子啊!”
首领自觉没趣,瘪了瘪嘴,“唉,忠言逆耳,那我先走了。”
雾山又蹲回池子边,数锦鲤的心情都没了,满脑子都在寻思,那要不要穿两件试试,越尘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呢,红的怎么样?摇摇头,太艳了。粉的?摇摇头,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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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镜自知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明明事情已经了结了,他不希望娘亲的在天之灵担心自己,也不希望雾山觉得自己冷落他。
把契约上答应给舅舅的财宝送过去后,就该收拾收拾家当回褚洲了。
萧镜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满院的烛火,眼神熠熠发亮,随即推门而进,他要好好吻一吻他的雾山,好好跟他说几声抱歉,并保证不会再自怨自艾。
“雾山?”
屋里没人应,萧镜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后。
怎么回事,人呢,这个时辰不该在屋里等自己吗。
正想抬脚迈出屋外去寻人,耳边却传来了床榻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萧镜侧了侧头,微眯着眼,轻笑了一声,默默关上了屋门。
他来到榻前,看着缩在锦被里的人影,脸上笑意不减,还想逗弄对方,“是来给我暖床的小影卫吗?”
被子里闷得快喘不上气的雾山点点头,主子怎么还不掀开,他快热死了。
“呀,可是我只想让那个名为十一的来暖,你也不露个脸,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算啦算啦,我得出去找找他。”
听见萧镜要离开的雾山急了,立马探出头来扯住了萧镜的衣角,“别走。”
萧镜正得意呢,勾着唇角转头一看,却立马呆住了。
面前的人只穿了一袭月白色纱裙,墨发披散着落在肩头,正难堪地咬着下唇,水润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萧镜的声音登时发了紧,他听见自己说,“雾山,你…这是…”
雾山羞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偏偏自己是跪坐在床榻上,他收回自己过于直白的视线,垂着头,不自然地扯着大敞着的衣襟,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又问对方,“越尘哥哥,你喜欢,月白色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萧镜说。
雾山一喜,又听萧镜补充道,“但我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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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褚洲的路上,萧镜缠着雾山又玩了好几次,直把那赵家女儿留下的所有崭新的花衣裳都玩了一个遍,即将进城门的那段时间,萧镜哄着雾山枕在腿上睡着了,自己则是取了纸墨,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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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君雾山:
褚洲好风光,风过车前竹。执笔临案,心绪万千,竟不知从何落墨。然情至深处,不得不诉,愿君静听。
自君入我命途,如皓月破云,清辉洒落,自此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君之一笑,似春风拂面,暖我寒冰之心;君之一言,如清溪潺潺,润我枯槁之魂。
我本以为,此生注定独行,背负家族罪孽,携母之遗恨,踽踽于暗夜,不见天光。然君之降临,如晨曦初现,驱散我心中阴霾。君之坚韧,君之温柔,皆为我此生难舍之珍宝。
雾山,吾心之所系。我知我负君良多。我曾将君卷入生死局,令君于影卫营中受苦;我曾隐瞒真相,令君独承记忆之残缺。然君之执着,令我幡然醒悟,我之逃避,不过懦弱之举。
君曾言:“我自始至终皆属君。”此言如刀,刻骨铭心。我何德何能,得君如此深情相许?我愿以余生,还君一世安稳,护君周全,伴君左右。
此生此世,唯愿与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愿君知吾心,愿君应吾情。
萧镜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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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到这完结,番外是花裙子普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