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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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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泣

-----正文-----

“听说日本人来谈判啦!在大剧院和古会长吃饭呢!”

“剧院居然没有被炸垮?”

林盼儿把手里的馒头撕开,塞进嘴里:“日本人后面要把那儿当大本营,可舍不得炸。”

她忽然想起:“沈先生,你之前向我打听的李知山和时小红有消息了,都在扬州没跑呢,给日本人当向导,果然表/子就是表/子。”

当了汉奸自然受人唾骂,沈木河也没想到时小红他们居然也没跑,叹口气,把碗里的稀饭喝光,忽然外面敲了敲门,一打开是刚忙完军务的谢庭柯。

一屋人看见来了个不苟言笑的军官都有些害怕,沈木河牵着谢庭柯回到屋里关上门。“不是说好明日再见?”

谢庭柯看着他,一边脱下军装帽子和外套。

“我很想你。”

沈木河耳根一红,“......我也想你。”

谢庭柯搂着他,把额头抵在沈木河的怀里:“你知不知道我在皖南给你写了多少信?”

沈木河摸了摸他有些长还带着灰尘的头发:“知道,我每一封都存得好好的,都在行李里面呢。”他笑起来,“以后我老了,白了头发了,就看这些解闷。”

“也不怕老眼昏花。”

“那我就让你读给我听!”

“好,依你。”谢庭柯无奈,抬起头凑上去亲了亲沈木河的嘴角,“我可是给他们说我去见老婆了。”

沈木河摩挲着他的眉心:“你有没有想过我给你写了多少?”

谢庭柯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可惜我们那里被炸的什么都不剩了,我做梦都想看,我做梦都想你啊,我的阿木。”

难言的思念让对方都感受到想念这种事有多么刻骨铭心,多少情深义重都在无言之中,沈木河沙哑开口:“柯布,珍重......珍重。”

珍重,却成为了他们之间最难的承诺了,两人只来得及匆匆一聚,甚至都没有说什么话,谢庭柯太累了,抱着沈木河就睡着了,第二日两人都被防空警报惊醒,谢庭柯套上军靴一边问:“这一月是不是经常如此?”

沈木河苍白一笑:“我早已习惯了,就是之前送初雪他们走那一次被差点炸到,耳朵好像并不很好,不过现在剩在城内的人大多如此。”

忽然外面开始猛烈地敲门,沈木河打开,是谢成。

“上面来调令了,让我们收拾民兵先去南京防卫。”

谢庭柯的手一顿:“南京?上海不打了么?”

谢成苦笑:“不是不打,是打不了了,日本人都快围城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违抗军令,谢庭柯接过沈木河的木箱:“也好,我顺便送你从南京过道,扬州不太安全。”

或许真的是上面急着撤退,沈木河稀里糊涂地跟着谢庭柯上了汽车,在废墟和摇摇晃晃沙尘里,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快被困了一个月的扬州城,只是离开最后一个关卡时,开车的谢成忽然道:“昨夜大剧院好大一场火,听说烧死了几个日本人,所以日本人急了,要打扬州,眼看着守不成了。”

沈木河心里一动:“是时小红和李知山?”

谢成摇摇头:“不清楚,只听说里面一个瘸子和一个戏子在给日本人唱戏,多半就是他们了。”

三人久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好像这真的只是两个无关陌生人的死,沈木河说不出话,只是忽然想,没想到募捐会上一席话,竟然是最后的言语。

而战火还在烧,自己又会死在何处,最后和人说什么呢?如果能选择,沈木河一定也会和他们一样,拉几个日本人当垫背的,死了也不亏不是么。

可惜生死不是什么一码换一码的赌博,死亡就是死亡,无论高贵或者低劣,一切荣耀,追求,渴望,认同,失败,可怜,一切都在死亡里消无。

沈木河木然地看着窗外,战争混乱下的人类,有肮脏的一览无余的人性,有鄙薄的可怜渺小的希望,有绝望中的行走和奋斗,绝大多数人都是痛苦的坚持,绝望的活着,但是单单是这样,单单是活下去,就已经超出一切,人类在人类自己创造的黑暗与困难中挣扎求生,生的希望多么渺小,死的恐惧多么庞大,上层挥舞着鞭子和驾驶着战争机器的丑恶的人,中层的麻木驱使浑噩的行驶杀人与被杀的人,底层的迷茫无知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胡乱的成为牺牲品的人,妇女的哀嚎中没有控诉,只有无知无助,老人的祈祷悼词中没有哀怨,只有麻木和迷茫,战场上行走的人没有兴奋,只有疑问与浑噩,战争中的人,激烈的情绪是奢侈品,他们被战车和无法主宰的命运追赶,甚至不知道为何而被驱赶,他们只是单纯的行走,行走向绝望,行走向死亡。

而战火还在烧。

南京城比扬州好了许多,但是许多人也在挤挤攘攘准备逃离,街边的建筑也没能在战火中幸存,谢成准备把车开进军区,忽然一阵轰炸机的轰鸣声熟悉地响起,军车首当其冲,来不及下车沈木河便感受到一阵巨大的熟悉气流掀起车子的铁皮,他连忙护住头部,感受到身下的车辆翻滚了几圈,玻璃碎片刺破手臂和大腿,他轻轻抬起手,眼前一片血雾。

“阿木!”

谢庭柯在大声喊他,可是他却觉得耳边声音很小,只感受到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被谢庭柯背着,一边躲炸弹一边去医疗帐。

谢庭柯也受了伤,但因为坐在后座,所以比沈木河好一点,他掂了掂背上的人,不断喊沈木河的名字。

“柯布,我没事,咳咳咳咳——”

沈木河忽然想起,他只被谢庭柯背过三次,一次奉天求药,一次扬州醉酒表明心意,一次重伤求医。

很想哭,很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脏,但是眼睛还是雾蒙蒙的,带着血雾的蓝色眼睛滴下泪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柯布......我的箱子里......有给你的遗书......”

“你不会死!”

他有些听不见,侧了侧耳朵,但是也想的出来谢庭柯会怎样回答,想笑一笑,却又咳嗽道:“咳咳咳、我怕箱子炸没了,存了一份在衣服里,我对长生天发过誓的,若你先死,我绝不独活,若我先死,便一定要你好好活下去......”

“你一定要答应我......”

“柯布,你怎么不说话......”

“柯布,你怎么不说话?”

十岁的柯布站在一群汉人奴隶里,显得格外沉默,一双黑色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子熠熠生辉,阿木尔跟着阿爸和额吉来选玩伴,一眼就看中了他。

给他取了名字,换了衣服,但是他总是不说话,做完活就一个人坐在东边看着太阳。

那个时候他想,这个人真可怜,柯布是他的奴隶,就要保护柯布一辈子,柯布不吃饭,他也跟着不吃,柯布拗不过他就会吃,阿木尔被欺负了,被指着骂傻子,柯布就拿小木箭射他们,两个人虽然一起玩,但从来不说话,阿木尔抱着小羊唱歌,柯布拿着猎枪打小兔子,马儿拴在树下,风吹起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额吉在缝阿木尔的新衣裳,阿爸把马奶酒准备好,其其格和额日和木在捡木柴准备夜晚的篝火,小巴鲁吹着哨子,一曲草原上的不知名歌谣悠远地唱着,被风吹着.....

额么格在轻轻祈祷:“愿快乐健康,永远安宁。”

“愿拥有更多的和谐,平安,快乐。”

“愿不被黑暗和黄沙笼罩,日光与幸福永远流转。”

额么格一声声地,拍着鼓唱起一段科不多的歌谣:

我们科不多的汉子,长在草原上;

我们不害怕黑夜,也不畏惧狂风;

长生天的王啊,让科不多永远美丽晴朗;

草野永远不会枯黄,河水永远不会枯寂;

美丽的姑娘对我有意,壮硕的汉子对我赞美;

心爱的人儿永远不会分离,太平和安逸永远降临。

不要哭泣啊!不要哭泣!

我们科不多的汉子,永远勇敢,永远不会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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