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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在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与可能永远活着,你会选哪个。
歪着头的人,眼底的金黄璀璨在眼帘微抬时恰好倾泻而出。
他之前从未做过这个选择。
没想过生,也没想过死,生死一线,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没什么好想。
更遑论活多久的问题。
因为即使此时此秒可能还在纵横人世,下一刻都有可能随时消失。
一辈子不是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去强求就能成为现实的事,真相依旧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大多数人会宁愿选择在衰老前便结束自己的一生,因为好歹死的那一瞬间还是恣意的,而非病痛着活在人世。
少数人会选择苟延残喘,活到再也活不下去为止。
但还是撑不到,熬不到。
可能因为活着,本身也不算件轻松的事。
这时候没心没肺可能真的就成了一种天赋。
前半生不会痛的人不怕痛,身上少了多了几个疤都记不清,前半生没心没肺的人不怕死,因为压根就没想过。
不会觉得活着困难,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睡睡,可以干的事情很多,更遑论他还有儿子。
教育问题,生活问题,健康问题,心情问题,饮食问题,作息问题……等等。
每天光是想着另一个人的事就可以想一天。
生活被完全填满,完全充实。每天的生活三部曲,最喜欢的事是家务做完闲不住偷偷去学校看儿子,最耐心的事是数儿子回家的时间。最开心的事是看到儿子推门回来,放下扫帚的人噔噔噔跑过去就是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是被活力充盈的一刻。这就是某人的生活。
你说如果世上有幸福指数这东西,他会不会是满分。
有时候黎谨自己也这么觉得。
没想过生,但过得的确是生活。
即使到后面必须得让自己贪生怕死,他过得依旧是生活。
短暂的生活。
离开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熬,就像他现在过得一样,能活一天是一天,能幸福一天是一天。
第二种方法是走。
当初是怎么出来的,那就怎么走出去。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孤儿当初会被集中统一在全封闭式的基地培训,以两人为一组,百组筛一。他们当初就是这么走出来的。
这里有想活着的普通人,也有无所谓生死的人,想离开就从那尸体里再蹚过去一次。
唯一的区别,前面是自相残杀,后者则有唯一的活靶。
你说在不知道还能幸福活几年与可能永远活着,你会选哪个?
鱼和熊掌从不可兼得。
从来就没有一直幸福下去的办法。
因为那就需要舍弃现在的幸福。
去最初开始的地方,实现最终的摆脱。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某个贪心的人选择了两个都要。
他得放手,也必须放手。
但他又在放手前面加了个“迟早”。
知道自己迟早放手跟直接放手不一样,因为迟早是一个拖延的借口,说明现在会不会可以还不用离开,以孩童还没成长起来为一个借口,这是一个借口,是一个理由,是一个违心的认为自己能够且可以再多留一会在对方身边的自欺欺人。
幸福是什么,是跟着他的小孩一起生活,从孩童到成年,渐渐的生活都填满了他。
幸福的期限是什么,是跟着他的小孩一路长大,从孩童到成年,慢慢的不再需要大人的搀扶。
如今只是时间到了,他该走了。
你说走了会不会回来,他的确回来过。
“你们调派人手需要时间。”
“是,所以你再等……”
“但我可以立刻去。”
当初的人都觉得这黎谨疯了,但在看到绷带上的伤口时,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会发现伤口上的血,止不住。
……
倾斜下坠的是潮湿的雨,转瞬即逝在地面率先溅落出涟漪的却是迈出的脚步。……
串珠似的响在声声滴落,雨幕的背后是有人在絮絮低语,囫囵吞枣的回荡。但又声声打击在心里。
本来在雨中的人终于停下。
原因无他,身边响起雨珠滴落伞面的闷响。
本以为已经被淋得湿漉,后头却不知为何有人特意踮着脚尖给青年把伞举高,举得更远。
后头的小孩见到淋雨的人,给人好奇撑起一把伞。
“大哥哥,你伞丢了吗?”
“嗯。”
“那,没人给你撑伞吗?”孩童的稚语童言无忌,但又说得的的确确是他知道的事实,“我先给你撑着,等会我爸爸来了,他会给我撑伞,到时我把伞给你。”
摸上孩童蓬松毛发的动作轻轻,出神的视线与莹润的目光相对,这是青年今天第一次嘴角微翘,“谢谢,但不用。”
“因为我也在等一个人,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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