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还没登场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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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对着手心哈了口气，明明是夏天，到了晚上倒也有了几分凉意，家里倒是四季如春早早调控了温度。

刚被陆晚寂囚禁的第一年我身体很差，明明当时没有那个资本，但是冷了热了都会生病，陆晚寂对此总是格外关心，所有恒温装置都做到了最好，每天无论多忙一定会盯着我吃好药穿好衣服才出门。

那个时候我倒不是被囚禁在现在的家，当时陆晚寂没有和家里彻底翻脸，并没有后来那么忙碌，不是非得在市中心居住，而且现在家里这样的环境要逃跑也太容易了点，就在郊区买了一栋别墅来关我。

砸窗，砸掉家里一切能看见的设施，只要我还有力气动，就一定是要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才好，佣人们不敢拦我，每次都只好在我砸完以后默默收拾好东西。

陆晚寂回家后看了倒是兴致盎然，撑着下巴买了一堆易碎品说让我随便砸着玩，可我砸东西又不是觉得好玩，听到他这么说更气了，恨不得把他递给我的花瓶直接砸到他身上，最后还是改掉了这个做法。

陆晚寂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世俗中的金钱价值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数字，无论我耗掉多少这样的数字，他都不甚在意，觉得只要我开心就行了。

其实也不只是金钱，包括名利，人际关系，世界上的一切对他而言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仅仅只有麻烦和非常麻烦的区别而已，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他的一生都是在追寻死亡的过程，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把许多事情做得那么干脆漂亮。

至于我……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在当时突然看上什么都没有的我，哪怕用这般强制的手段也要把我留在身边，现在想来，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

因为我们是同类。

他只剩下我，而我也只剩下他。对于他而言，我是他寻死路上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会有另一个我，所以他不愿意放手。

可是他死后，却希望我能够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活下去，不再是他那个孤独的同类，而是能够重新回到阳光下，开启新的生活。

一晃他也死了半年了，我好像也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以前没他时怎么过，现在就接着那么过而已，而且他给我的银行账户里留了那么多钱和多处房产，有钱的日子总归比以前好过不少。

回到家时家里的灯都是打开着的，大概是今天来做保洁和晚饭的阿姨还没走，我脱了鞋抬头便看见玄关一直挂着的画换了一副，画中带着些许稚气的男子垂眸低头，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前段时间他的助理将他遗嘱内的几幅画作找来拿给了我，大多还是他在某几次参加拍卖时高价收购的，以前都展出在他自己的私人展厅中，他的展厅向来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的，甚至连我都没去过几次，这几幅画我也不曾见过。

陆晚寂会画画，其实不止画画，他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放‎‎‍古‌‍代‍‌‎‌也得是个大家闺秀级别的人物，那些他留给我的画作全是他自己手绘的油画，上面画的全部都是同一个人。

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哭着的，愤怒的，开心的。

全都是我。

看看落款，这些画作大多还是当初我们俩吵得厉害的时候画的，那个时候我对他永远是恶语相向，拿枕头砸拿花瓶砸，有时候被他欺负得狠了也会哭，至于笑容，对于那时的我们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他那个时候画里的我经常是笑着的，有时候像是要说话，便带着微微翘起的嘴角，有时候则是半捂着嘴笑，看着像是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给我留的画有十多幅，总体数量上不算特别多，助理说剩下的都按照遗嘱已经被烧了，又说陆晚寂的遗作目前在市面上卖价很高，如果我不喜欢也可以暂时留作收藏。

大概是曾经我和陆晚寂吵架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印象吧，他估计是怕我把这些也一同烧了，直接烧钱都没这烧起来奢侈。

但是那十多幅画我也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一个是我不懂绘画不知道如何保养，这种东西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太烧钱了，小时候倒是学过一两年的儿童画，但是后来吃饭三餐都靠喝食堂免费的白粥生活的日子就做不到那么奢侈了。还有就是如果全都挂在家里……我暂时没有那么喜欢自我欣赏。

最后我只留了一幅挂在家里，剩下的全部委托助理帮忙放在银行储存，也就是现在这幅画了。

做饭的阿姨见我回家了，赶忙把做好的饭菜全部端了出来，笑盈盈问道：“小先生回来啦？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以往如果我和陆晚寂谁都不准备做饭，就会让阿姨做点吃，不过我们两个的口味实际上吃不到一块去，陆晚寂口味挑剔，对于所有食材的新鲜度以及调料的咸淡都有极高的要求，我则更喜欢吃重口味一点的吃食，特别是那些将调料五花八门全放进一道菜的时候。

这种事物对陆晚寂来说简直是黑暗料理，完全是在污染他那条金尊玉贵的舌头，他在很多方面都会迁就我，但是在这方面实在是无法理解我。

我通常不会在晚餐时吃太多，陆晚寂不在家时阿姨一般只做三个菜，陆晚寂在家时就会变成五菜一汤，这么一想，忽然又想到了个陆晚寂死了的好处，至少以后不会再有人逼着我喝汤了。

我好像也习惯了没有人一起吃饭的日子了，可以不准时吃饭，或者干脆跳一餐也没有人敢管我，低血糖就正好多躺一会，不需要再被陆晚寂说教了。

以前比我的命还苦的中药也不用喝了，在外面想玩到几点也不会有门禁管着我了，只不过偶尔还会在十点后走到家门口时莫名心虚，就好像那个早就死透了的陆晚寂在背后盯着我看。

不过他看就看，反正他死了，说什么我都再也听不到了。

这些天我也很少再梦到陆晚寂了，又或者只是因为我醒来会忘记梦中的内容，但家里已经快要彻底没了陆晚寂的气息了，除了洗手台的两个牙刷，门口两双男士拖鞋，碗柜里我自己淘的情侣款碗筷，还有玄关的那幅画以外，其余的地方都不太有他的生活痕迹了。

一眨眼间夏天的炎热也逐渐消散，恍然间居然又快到秋天了。

期间我去了趟曾经我们一起生活过的那栋别墅，他有雇人打扫，所有家具陈设倒是没有让人挪过位置。这里的陈设对我来说过于熟悉，当时我为了逃跑把整栋别墅都摸遍了，结果还是没能逃走不说，后来对这里还是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我原以为重游故地多少会让我生理上或者心理上有些不适，但从进门到开灯，一切都很顺畅自如，以往的所有不快就好像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了，心里没有想象中那种被针扎似的痛感，只不过是感觉有些空空的，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被囚禁那么多年，说不怨是不可能的，陆晚寂不由分说就把我强行困在他身边，毫不讲理就要我去适应，我后来乖了妥协了，那时起我就对他没了恨，但是此刻我却发现我好像也不再怨他了。

往事的痕迹都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哪怕是记忆与情感也无法永恒。

世上已经很少会有人提起陆晚寂，而我回忆起曾经对他那么浓烈的恨意时，好像也可以平淡地说出自己被囚禁多年的事实了。我理解了他为什么非我不可，所以我不再因此怨他——因为孤独，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能够属于他。

但是其实不是的，妈妈曾经为我举起花瓶砸向爸爸时也曾经以为不会再有第二个我，但是她在后来有了常先生，有了常晓，她不需要再有第二个我，因为她拥有了比我更珍贵的存在。

仔细想来，陆晚寂的死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他死在了最爱我的时候，因此他不可能像妈妈那样去遇到一个超越我的存在，孤独的陆晚寂只会有我一个同类，而我……

我看向屋内还没有被清除的锁链，恍惚想起曾经他为我解开锁链的那一天，脚上的重量骤然一松，就连心脏都跳得慢了半拍。

陆晚寂死了，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对我了，不会再有人为我戴上锁链又摘下，不会有人教会我什么是孤独，不会有人在紧紧攥住我的手后却像这样突然松开。

但是或许会有新的人，就像于母亲而言的常晓，我不会再拥有第二个陆晚寂，但我能拥有一个新的人。

陆晚寂死后十个月，我觉得我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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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能写到老攻登场的，但是这段时间有点太忙了还是没写到，下章登场。

今天生日想着怎么说也得把这章赶出来哈哈哈。

余岁的整体心路历程其实蛮复杂的，不太理解也没关系，他的心理状态本身也是被扭曲得恨厉害的，甚至跟陆晚寂待久了也沾上了点病娇味了，他处于一种渴望被爱但是拒绝被爱的叠加态，没事他都死老公了就让他稍微变态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