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的是你的主，不是我

-----正文-----

01

“你再说一遍？”

红发的男子僵了那么一瞬，随后，祂看似恢复了平静，如此面无表情地说道。

祂的态度并不正常，嗯，不正常，但那又怎样？

阿蒙失声笑了一下，推了推右眼的单片眼镜，好整以暇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爱的是你的主，不是我。”

话音刚一落下，阿蒙的短发扬了起来。

紧接着，一巴掌切切实实地贴在了祂的左脸上，带着“战争天使”手心的温度。阿蒙受力扭过了头，面朝向房间的另一侧，那上面是一幅温馨而和谐的壁画。

不算太痛，没有动用非凡能力，这算是留情了吗？

阿蒙撇了撇略感麻木的嘴角，伸手正了正单片眼镜，转过头，再次端正地注视面前的梅迪奇。

“战争天使”的面容依然英俊、貌美，这二者并不冲突，但祂血红的、鲜亮的眼中盛满了莫名的失望、唾弃……哦，还有愤怒。

嗯？祂在愤怒什么，又是在失望什么？……是对我吗？

阿蒙挑了挑眉毛，自作镇定地说:

“呵呵，我难道说得不对吗，你其实一直恨我，不是吗？

“你爱我的父亲，所以才一直容忍我到现在。呵呵，连上床都可以，梅迪奇，你的底线到底在哪一步呢？”

残忍的话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口，阿蒙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别样的快慰，这种结果似乎比任何一次的欺诈都要耐人寻味。

那只手再一次扬起，阿蒙仰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动态的掌心，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打算。

那只手停在了祂的脸上。

阿蒙勾起了嘴角，左手覆上对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目光深沉而又愉快，祂说:

“你看，你是多么虔诚啊。”

02

阿蒙在梅迪奇死去之前，有过一段很短的、与他独处的时间。

这是阿蒙主动向亚当提议的。

亚当多半知道祂和梅迪奇之间牵扯不清的烂事，这瞒不过祂，当然，阿蒙也不会刻意去掩盖什么。

——反正当事人马上就要死了。

阿蒙斜斜地倚靠在梅迪奇所坐的那张黑色高背椅后，附在祂耳边笑道:

“梅迪奇，你马上就要死了，而你的主呢？那个冒牌货？呵呵，只有我还想着来看看你。”

梅迪奇将头偏向一边，喘息着笑了笑，啧啧出声:“小乌鸦，你是想学乌鸦反哺吗？好吧，你的孝心我收下了，只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你的这张脸，会感到反胃。”

阿蒙神色不变，语调微扬道:“哦，反胃？

“你难受的究竟是上面这张嘴，还是下面这张嘴呢？”

梅迪奇愣了片刻，不知所谓地笑了笑:“你比我有心情。”

阿蒙抚了抚单片眼镜，含笑说道:“当然，我喜欢你的身体，哪怕你背叛了我的父亲。”

当最后“父亲”那个词语从祂嘴中说出后，一下子刺痛了两个人的逆鳞。既伤害了对方，也伤害了自己。

在梅迪奇的面前，阿蒙心中总是会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报复欲……祂知道这样不好，嗯，这样不对，却仍旧难以自抑——仿佛只要能让梅迪奇感到痛苦，祂就能够宣告、庆慰自己的胜利。

而结果很显然，他成功了。

梅迪奇绝对是恨祂的。

但祂的眼神不对……不对，为什么会有怜悯？

阿蒙推了推右眼的单片眼镜，黑色的的眼珠子审视着“红天使”染血的面颊，最后停留在祂眉心血红的旌旗印记上。祂遏止住了寄生对方的冲动。

太过于直白的剖析会让一切都变得丑陋，而这不是祂想要与梅迪奇单独交流的初衷。

不过，祂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梅迪奇嗤笑道:“小乌鸦，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你就一心跟着那个‘偏执狂’吧。”

「别什么时候像我一样被祂卖了都不知道。」

而这句话梅迪奇并没有说出口，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又或是觉得这掺杂了太多不符合敌人的亲昵。总之，没必要。

阿蒙直起身体，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想要知道的，自然会自己寻找，挑衅的话就省省吧。”祂走到另外一边的黑色高背椅前，悠然地转身坐下，将右腿搁在左腿上，“梅迪奇，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

“你的一切行为都有目的，饵料下面藏着陷阱。”梅迪奇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吧，反正我快死了，不介意听一听。”

阿蒙抓了抓下巴，含笑说道:“我那个‘偏执狂’商量过了，只要你愿意道歉，并且答应归顺，就可以放你一命。怎么样，这很划算，不是吗？”

欺诈者善于诱骗，每一句话都携带着动人的说服力。

然而这一切都绕不过一个前提——梅迪奇的忠诚不足以胜过祂的生命。

“我拒绝。”梅迪奇撇了撇嘴，果断地回答。

“你确定吗？”阿蒙抚了抚右眼的单片眼镜，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但祂的目光却寒冷、漆黑犹如深渊。

梅迪奇艰难地扭了扭脑袋，上下打量了阿蒙一眼，嘲讽地笑道:

“向你道歉？啧啧，我宁愿去死。”

03

「桎梏是名为遗忘的怪圈，锁住了所谓的思念，把我留在里面。」

在梅迪奇死后，阿蒙终于有了真正意味上的朋友。在风起云涌的第四纪末尾，祂与祂的公爵朋友躲在真神图铎的身后，各自谋划各取所需。

恍惚间，第三纪的那些岁月似乎离祂很远了。在图铎帝国时期，阿蒙始终没有尝试找过其他人，无论‌‌‍‎‍男‍‌‎‎女‍‌——仅仅是观赏，都会觉得味道淡了些，更别提尝试入口了。

在某一些无眠的夜晚，祂的脑海中会闪回一些过去的画面，其中有祂那位伟大的父亲，沉默寡言的命运天使……嗯，还有那个总是不说“人”话的红天使梅迪奇。

阿蒙喜欢梅迪奇。

具体来说，祂喜欢的是伤害梅迪奇。

阿蒙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有时候祂会觉得只要能伤害到对方，就会感到无比欣然的满足——因为那代表着能够得到红天使的注视与重视。

可自己为什么想要得到祂的重视呢？

阿蒙并没有去深思，作为一个天生的神话生物，祂的脑子在这一块完全是空缺的——祂当然不会强求自己去理解。

在阿蒙还很小的时候，喜欢在物理上伤害梅迪奇。

祂会偷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出其不意的场合“送”给梅迪奇。虽然大多数的场合中，祂尝试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偶尔也有尝试成功的时候。

祂看到了对方的血液，与自己虫类的透明粘液不同——那是无比鲜亮的红色，就像祂的发丝一般，美丽而糜烂。

再后来的时候，阿蒙喜欢在精神上伤害梅迪奇。

因此，祂向梅迪奇告白了。

祂知道红天使一定会接受，因为自己是主的孩子。纵使梅迪奇讨厌祂，偶尔气极还会用火烧祂的头发，也不曾拒绝过祂。

梅迪奇对祂从来是予取予求的。

因为祂是主的孩子。

这就像是一个循环，因主而起，因主而终。

在第四纪尾声，随着血皇帝的陨落，伯特利的失踪，以及安提哥努斯的失控疯狂，阿蒙不得不考虑如何避开七神的注视。

于是祂重新回到了神弃之地——这个满载着祂的过去的地方。

在乌洛琉斯带领着“真实造物主”的信众跋涉千山万水之时，这位时天使也走上了相仿的朝圣之路。

在神弃之地孤单游荡的一千多年里，阿蒙和阿蒙有时候也会吵架……总有那么几个有想法的分身会跳出来，指责祂当年对梅迪奇做出的恶劣行径，但阿蒙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所有的分身都是祂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个能逃脱加害的罪名。

04

“哟，小乌鸦。想什么呢？”

纷乱的场景一幕幕回溯，祂一下子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阿蒙扭头，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红天使恶灵。祂的面容依然年轻而英俊，只不过脸上有几处腐烂见骨的痕迹。

这个恶灵正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事后烟，左手拍拍空着的另一边的枕头:“小乌鸦，过来。”

“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话虽如此，此时的阿蒙还是转过了身，不再望着窗外灯火斑斓的夜景，掀开被子，坐到了红天使的旁边。

红天使抖了抖烟灰，偏过头，靠在阿蒙的肩膀上:“你偷走的索伦和艾因霍恩的清醒，能维持多久？”

“一天。”阿蒙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啧，可惜啊。”红天使恶灵摇了摇头，“祂的梦境并不连续，要是能够稳定地一天一次……”

阿蒙抚了抚右眼的单片眼镜，忽然笑了笑:“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只要你愿意让我深度寄生，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红天使嗤笑一声:“你当我傻吗？那种情况下你想的就是我做的，谁知道你的恶趣味会让我干出什么事来。”

阿蒙遗憾地摇头道:“你丧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