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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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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观察着世界,并记录下来

-----正文-----

蓝言诤不怎么能见到蓝之苓的泪,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很乖巧,极少表现出孩童应有的稚气和天真。

刚到新家时,蓝之苓有些拘谨不安,却装出颇有经验的模样,保证能照顾好自己。

蓝言诤信了,他的工作刚刚步入正轨,不是去全国各地采访,就是没日没夜写稿。等发现时,蓝之苓已经在卧室书桌下面睡了大半个月。

“我不想一个人睡觉。”他噙着泪仰头看人,可怜巴巴。

把隐瞒不报的小孩训了一顿,蓝言诤让他抱着被子去自己卧室,直到上了床看见身旁轻微起伏的薄毯,才忽然有了生活的实感。

这种感觉着实微妙,这些年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父母相继离世,蓝言诤了无牵挂地生活着,没来得及遇见人生伴侣,就多了个小孩。

不过说小,也没有小到一无所知的年纪。蓝之苓嘴上不说,其实想法颇多,常常搞出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样。

平时都能老老实实自己走路,一旦有人找蓝言诤搭话,就抓着袖子要爸爸抱。抱起来也不说话,趴在他肩上目不转睛地看人,直到对面悻悻而归。

有时夜晚蓝言诤闭了眼,还未入睡,蓝之苓悄摸摸地蹭到他被子里,把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身上。若他故意压着胳膊不动,小孩儿生起闷气来还会踩人脚背。

蓝言诤对这些不在意,由着他去。其他都还好说,只是撒谎的毛病见一次罚一次。蓝之苓怕疼,挨了罚能收敛不少,可过不了多久又会故态复萌。

那些谎言有大有小,蓝之苓熟稔得信手拈来。小到零花钱的用途、放学后的去向,大到预报考的大学志愿,他说的时候不假思索,毫无破绽,等迫不得已被揭穿了才肯坦白。

蓝言诤有时没由来地想,自己在蓝之苓眼里不像一位姿态威严的爸爸,更像只挎着相机四处奔波的毛绒熊,一有机会就被小孩抱着不放。

蓝之苓不喜欢那台带着蓝言诤去向远方的相机,趁他不注意就瞎扭上面的按钮。

抛去两人各自的时间,他们的相处更多是在台灯下静默忙碌,清理着冰箱里无穷无尽的速冻饺子,或是覆着绵软的床被度过漫长冬夜。

蓝言诤总是带着相机,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他习惯于通过相机观察这个世界。反射、聚焦、取景,目光所及皆是毫无掩饰的真实,而他是最冷静的旁观者。

但蓝之苓很难被记录下来,他是多面的、剔透的,又不可琢磨的。蓝言诤注视着他,如同光影投射在无色冰凉的棱镜,重叠折射出细碎而灿烂的光芒,晃得人目眩神迷。

某天有人在他面前甩出一本两掌大的厚画簿,封面有个戴黄帽子插红羽毛的童话木偶,内侧插着画笔和固体水彩,方便随身携带。

画本有些眼熟,蓝之苓偶尔会在上面涂画一番,但只展示过几页给他看,说是画得不好。

绘画是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辅导班,蓝之苓想学,蓝言诤便托了不少关系找名师。他从未过问成果如何,只当是个兴趣爱好。时至今日,才知道蓝之苓画得有多好。

不同于摄影相片的高度清晰,画纸上的绘图呈现得更清浅且通透,深浅水痕相叠,明暗边际更显柔和。

起初画本页面是横幅的风景草木,描绘着春晖秋野,初夏残冬,边角处略略勾了笔轮廓,英挺轩昂。

而后画的是由远及近的雨雾风雪,那背影遥遥转来,衣角猎猎,脸庞处被遮盖了透亮的墨黑。

若说前半本大多是自然静物,后半本就是状态各异的人物肖像,神态被刻画得灵动自然,肌理线条极为细致润泽。

某些源于日常生活,男人有时在书房伏案写稿,握着钢笔全神贯注。有时捏着眉心看作业试卷,面色稍显不愉。

其余画幅则掺杂着迷离的意味,凝视望来的黑眸、水痕划过裸露的肩背、削瘦腰线起伏而下……

“有什么感想?”有人讽笑他。

蓝言诤不作声地合了画本,抬眼反问道:“你怎么拿到的?”

对方摊摊手:“他落在外面,我就捡到了。”

蓝言诤无声地走过去,“我之前说过,不要打扰他。”

“是他跟踪我,我想看不见也难。”那人若无其事地退了几步,调笑道:“再说以我们的关系,何必这么较真。”

蓝言诤沉声道:“这次就当我还清了孙老的人情,案件判决还需要时间,我会找律师一起推进。”

“前夫太优秀也是个麻烦呢,那就辛苦你收集材料了。”女人卷了卷长发,笑容妩媚:“诚邀继承我的分割财产。”

……

蓝言诤回去就禁了蓝之苓的足,不许去学校以外的地方,并勒令他回自己卧室睡觉。

“我不想一个人睡。”蓝之苓不知所措地抱着被子。

蓝言诤望着他不说话,初见瘦骨伶仃的小孩不知何时已变得身姿清秀匀称,画本里暧昧的笔触色彩再次浮现眼前,让气息再次失了平缓。

他调开目光,若有所指:“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蓝之苓脸色一瞬间转为苍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响,最后还是黯然回了从未过夜的卧室。

自那之后,蓝言诤刻意保持了两人间的距离,用餐、交谈、洗漱……把握着分寸尺度,不越矩一分一厘。

蓝之苓试图凑近了几次都被避开,后来也自觉地乖乖待在原地,只是目光愈发安静幽暗,寡言少语。

本以为一切回归正轨,蓝言诤接了班主任电话才知他瞒着自己,预报的全是市内的普通大学。

虽说考试尚早,只是为学生规划预定目标,但蓝言诤还是当着他的面撕了那张纸,让人重新填上自己选好的大学。

蓝之苓低着头不作声,一笔一划地照抄。蓝言诤垂眸看见纸面缓缓洇开的笔墨痕迹,却装作不知。

此后家中气氛凝滞成冰,蓝之苓许是再忍受不了这种冷意,过了几日主动来敲他的门,笑颜乖巧顺从:“爸爸喝牛奶吗?我热了几包。”

蓝言诤扫了眼厨房,一股浓郁的牛奶味飘来,本欲拒绝,但想到那张被浸得皱巴巴的志愿单,又改了口。

他生疏地摸了摸蓝之苓的脑袋,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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