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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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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都好不了了

-----正文-----

季予风高三的这年冬天,季骁终于回家过年了。

自西澳回国前后近十个小时,从得知消息到站在航站楼出口,季予风等了他八万四千秒。

猛地从长夏飞到严冬,季骁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披一件厚呢子大衣,里面却只不伦不类穿着件短袖。

茫茫人海中,季予风一眼就看到了季骁,他兴奋地蹦起来招手,看着季骁拎着行李越走越近。

这一小段路,季骁却觉得走过了很多年。

初二的冬天,季予风站在校门口给他送衣服,大一开学的秋天,季予风坐在机场地上等了他一整天。

郑家那边的亲戚嫉妒他、害怕他,季康全当没有这个儿子,以前那群狐朋狗友几乎不再联系,邵明川这几个发小野在国外,到最后兜兜转转,能心甘情愿来接他的,居然只剩下这个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样从容面对的弟弟。

季予风帮季骁拿着东西,一边走一边有讲不完的话,路却越走越偏,到最后几乎要贴到季骁身上。

“你不会走直线?我要被你挤到绿化带了。”

季骁把他往旁边推,季予风欲盖弥彰地朝旁边挪了两步。

“你打电话说要回淮江路,我已经提前去收拾了一遍,之前的那些花花草草都长得很好,风铃坏了一个,不过我又买了新的,你之前寄回来的贝壳风铃我也挂在旁边了,很好听。”

季予风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这些年的变与不变。

淮江路的房子就是季骁买下的大平层,算下来他已经快四年没回去过,但耳边居然还能响起那串悬挂的风铃的声音,连被他浇死的多肉遗体都历历在目。

“这么冷的天,我们在家吃火锅吧。”季予风提议。

季骁的品味变了,回来之前又提了辆显人稳重的幻影,车已经被专人停在了机场,季予风坐进副驾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把东西放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东西。”

季骁往方向盘上摸了一把,正准备启动,闻言扭头朝他看来:

“谁说要跟你一起吃饭了?”

“冬天不吃火锅吃什么,火锅一个人吃又没意思。”季予风催促他,“走嘛走嘛。”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条小缝,季予风就挤了出来,手里提着个大袋子,头上还顶着季骁嫌热不想带的围巾。

从没开过火的厨房第一次被填满,只放过酒的冰室里被丢进去一盒鱼片,季骁路过看见桌子上摆了两头蒜,也抓着扔了进去。

季予风在厨房洗洗涮涮,季骁坐在客厅当大爷,叮咣切菜的声音和电视里凶杀案解说的声音重合,十分温馨。

没一会儿季予风端着锅出来,袅袅烟雾中季骁吃着生熟刚好的羊肉卷,感觉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窗外下起大雪,像海浪冲刷沙滩激起的白色泡沫。

漫天的雪很快覆盖一切,天是白的,地是白的,路是白的,他们在暖气蒸腾的落地窗内欣赏这场难遇的美景,感受不到这白色的一切是怎样的冰冷刺骨。

距离季骁上次从季家别墅离开其实没过多久,上次的回忆实在不算太好,如果不是实在有事,他肯定不会回来。

因为下雪,季予风前几天一直赖在淮江路那里,直到昨晚才被季骁赶回家睡,而季骁这次回来是把原来没带走的几件衣服打包寄给同校的学妹。

学妹是学服装设计的,偶然一次两人在一列远东的列车上碰到,发现季骁居然有好几件她遍求不得的大师手制衬衫,便期望他能割爱以供研究。

这位学妹见多识广,两人聊得投机,于是季骁答应回家把衣服邮给她。

别墅里只有几个阿姨在,见他回来都喜出望外,季骁在衣帽间里找来找去,却发现同系列的一套中少了一件。

“阿姨,我衣帽间里的衣服你们动了吗?”他站在楼梯上问。

“哎呀忘了讲,之前梅雨天把家里搞得潮潮的,天晴之后把你们的衣服都挂出去晾啦。”阿姨想了想,“可能是收衣服的时候收错到小风房间了,我上去给你找找。”

“不用了,我自己找吧。”季骁摆摆手,转身走向季予风的屋子。

房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应该是刚晒过被子,季骁闻到了一股皂液混着阳光的味道。

他拐到季予风的衣帽间,那件西服套装确实小了,但被妥善地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季骁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疑惑中他瞥见最底下的衣柜里似乎露出一角熟悉的衣袖,他走过去把那件衣服拽出来,却在下一秒摸到了一手粘腻。

都是男人,季骁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大脑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就这样维持着半蹲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手中自己的衣服。

一道惊雷带着季骁不愿相信的真相,把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劈成了灰黑的焦土。

种种异常和被他疑惑忽略的细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亮起,所有的荒谬有了解释,一切不合理都有了逻辑。

季骁头晕目眩,踉跄着起身冲进卫生间,一遍一遍地搓洗着自己的手,末了抓起车钥匙出门。

盘旋的山道上,发动机强劲的嗡鸣声响彻谷地,季骁把油门踩到死,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突起,他现在不敢回去,因为害怕在盛怒中把季予风抽进手术室。

季骁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僭越,可这次季予风彻底跳过了那条底线,以一种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一种注定要让两个人都难堪的方式。

他极度偏执地维护着秩序,无法容忍有人试图干预他的人生路线,也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可显然季予风就是那个意外,并且带着能让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武器赶来。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熟悉的保安跟他搭话:

“今天怎么开这辆出门了,可是好久没见你开过啦。”

回应他的是季骁重重摔上车门离开的背影。

电梯的楼层一阶一阶爬升,门上繁复的花纹折射出绮丽的光线,映在季骁脸上,他连深呼吸都做不出来。

指纹锁响起公式化的电子音,季予风听到门开启又合上,从房间里跑出来迎接他。

“哥,你回……”

响亮的耳光让薄荷的叶子轻颤了两下,季予风捂住脸缓缓抬头看向季骁,声音变得平静没有起伏。

“你回家去了吗?”

一切说辞都苍白无力,季予风终于等到了他的终审,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他笑着说:

“这次别再问我啦,你想是怎么想的,事实就是什么样。”

“季予风,你有病吗?你疯了?”季骁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掼到墙上愤怒地质问:

“这么长时间我都搞不清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上次我还觉得是我错了,因为这个我几天晚上没睡着,我以为你敏感你缺爱,所以我愿意理解你包容你,现在看来什么都不是,你就单纯有病。”

季予风被勒得喘不上气,本能地去抓他的手,被季骁躲瘟神一样躲开了。

空气从指缝间划过,季予风鼻尖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对,我就是有病,就是敏感,就是缺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季骁从不把目光落下,他总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季骁的眼睛。

“我没谈过恋爱,哥,因为我连做春梦都会梦到你,你潇洒地一走就不回来,可我每天只有抓着你的衣服才能勉强睡着,我就是这样的人,有病,不正常,前科累累,我改不了。”

“你之前跟我说,我的一生就是成家立业,找老婆生孩子,但是我现在回答你,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不到。”季予风大声说。

全身的血液逆流,耳朵像是被水堵住,季骁气得两眼发黑,他没有一刻如此想当一个聋子傻子,至少可以不用听季予风的这些疯话。

“哥,你知道吗,八年了,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空气短暂的凝固,下一秒耳边传来迅疾的风声,季予风闭上眼迎接季骁的拳头,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玻璃炸开落在脚边。

他睁开眼,看到季骁背对着他锤烂了身后的隔断。

沉默夺走氧气,在季予风即将溺毙于这无法承受的沉默之中的的时候,看见季骁忽然平静下来,拽起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往外走。

“走,跟我去治病。”

季予风愣了一下,然后奋力甩开季骁的手,他震惊又受伤的望着季骁。

季骁要带他去治病,这比直接把他打残打废更令季予风难以接受。

“我不要,我不去,你有本事就直接把我弄死在这儿。”

季予风梗着脖子和季骁对峙。

季骁的手还维持着搭在门把上的姿势,他似乎觉得好笑,转过头盯着季予风。

“弄死你?你以为我不敢吗?”他一步一步靠近,“但那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可以随时消失,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过得很好,我也可以跟无数男人女人们结婚再离婚,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弄死你?”

季予风剧烈地发抖,整个人几乎要站立不住地倒下。

他从来都是一位没有筹码的赌徒,只凭着虚无的勇气孤注一掷,可他忘了季骁才是庄家,可以毫不费力地摧毁他,再笑着全身而退,这是一场从开始便注定失败的梭哈。

“我现在肯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还不想放弃你。”

“季予风,别等到我不认你那一天。”

一片狼藉中,季骁看着他,就像看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于是他再一次朝季予风伸出手。

“跟我走,听话。”

季予风忽然不想挣扎了,他的底牌早就一览无余,都是自伤自毁,季予风选了一条能让他哥舒心些的路。

他低着头跟在季骁身后,这段路走得格外吃力,眼泪顺着脸颊下落,很快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起大风了。

“哥。”他哀求地叫着季骁。

“我去治病,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季骁一直沉默着往前的背影终于停住,他转身看着季予风,终还是不忍。

“等你好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那你能不能也不要随便和别人结婚。”

“好。”

季骁开着车飞驰在立交桥,季予风把头靠在车窗上,周围摩天大楼静静矗立,行人熙熙攘攘,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也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人要带他去看病。

他永远都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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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许会请假一天修文,看了眼这一部分存稿的感情线,简直像裹脚布又臭又长,自己都要受不了了(=Tェ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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