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正文-----
25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知道,闵含芝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竟然导致他在做爱时说出了如此低微的那句话。而我也竟然从来没有问他,他更是表现得那句话从来没有被说出口一般。
后来我有一天重新翻看过去的读书记录,发现我曾在看完纪德的《窄门》——我在闵含芝的书架上看到过与我看的版本不同的中文译本——后,于豆瓣写了这样一段话:“……我理解阿莉莎(《窄门》女主)对于年轻的、不安定的心的焦虑与担忧、顾虑与烦恼。我也会想,我是如此年轻,我的爱情如风一般轻易便可消散在回忆里。”
也许闵含芝是阿莉莎,而我是热罗姆(《窄门》男主)。原书情节我其实早已记不清,只隐约记得男主在阿莉莎姐妹两个摇摆不定,颇有Alexander Hamilton(因为看了n遍Hamilton音乐剧所以对这个人名只有音调没有翻译)的感觉。
但我没有摇摆啊!没有摇摆肯定不是因为闵含芝没有哥哥弟弟!
不过那时候我起码知道,一遍又一遍地亲着他的耳朵,夸他是我最棒的小狗。就是不知道这条狗能不能别老是咬我的肩膀,我穿t恤真的很麻烦。
因此周五没有做爱,不过倒是有边缘性行为,我帮闵含芝自慰到他射精时双眼微微涣散仿佛失去理智,只会毫无章法地亲我然后挺着他的阴茎不断往我掌心里顶。他也舔着我的胸摸着我的阴蒂让我高潮了不止一次。
周六上午我去医院精神科复查,闵含芝说要陪我一起。但我记得昨晚睡前不小心看到他的日程表说今天早上有会议。
所以我执意让他工作,自己去医院,甚至拒绝了他开车送我,因为他绝对会跟着我进医院。
“但是宝贝,”闵含芝没有问我怎么知道他的日程安排,只是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连抽都抽不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伤心,表情也是如此,“如果我让你独自去医院,我会感到难过和自责,因为你在生病而我却选择了工作。”
我说这有啥啊我都生病多久了,再说了复查而已,就跟前几次复查没有什么区别的,医生问下我的近况怎么样然后药吃得怎么样,我一个人也行啊。几个月前确诊也是我一个人去的。
闵含芝的表情看起来很心疼,有点微妙地让我的心脏抽疼了一下,所以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一起吧。但是你的会议——”
“没关系的。”闵含芝很真诚地保证着,“没有我也可以。”
我将信将疑,总感觉闵含芝会在我看医生的时候拿出电脑开始开会。
但他没带电脑出门,手机是带了,可是他的耳机也放在桌上没带着。他不可能会外放,而且医院还是公共场合。我算是在家里没什么公德心不顾及伴侣感受外放抖音视频的人,他虽然不刷抖音,但无论播放任何视频能戴耳机就戴耳机,坚决不给我添任何麻烦。
从闵含芝家开车到医院竟然和从我家打车去所花的时间差不多,只能说我常去的医院旁边居然只有公交车站也太过可惜。
路上我们一直没说话,但闵含芝频频看我,搞得我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多看路,老师。“
“在我眼里你不是很高兴,”闵含芝打了转向灯,这个路口过去再直行就到医院了,“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么,宝贝?”
我心里是有点烦躁的,我说我不理解他为什么宁愿放弃工作也要陪我来医院,明明我自己完全可以独立自主地前来,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而他有工作,为什么不去工作呢?我都那么强烈要求了,他还是固执己见。
“是我的缺点,我经常会做一些我自认为对你好的事情。”闵含芝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我们已经驶入医院的停车场,早上没多少病人所以停车场很空,轻松就能找到停车位,“在我这里,你的事情的优先级高于工作。”
我开始不耐烦了:“但你不可能一直把我凌驾于你的工作之上啊?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而看病是我自己就能做到的。”
车子已经倒好,闵含芝又沉默了,他没有解锁车门,我只能解开安全带不看他。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更加温和:“很抱歉,宝贝,我让你不开心了,之后我会更加注意这一点。你希望在看完医生之后和我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么?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
我很生硬地说:“我觉得不必了吧。”
闵含芝没再说什么,但他叹了一口气。车门可以打开了,我下得很快,几乎是快走向门诊大厅挂号。闵含芝就在我几步之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拉开大厅玻璃门的时候看到的。
我想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其实我理解他想要陪我一起,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他觉得有这个必要,而我认为他有自觉很好,说明他很体贴,但他却放弃开会——我,我不能理解,我更不能理解我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口的话表达不了我的情绪,我更是突然变得很敌对,曲解他的好意。
叫号很快,不过我知道挂精神科的一般都在下午,上午起不来,我本来也是的。医生询问我的近况时我回答最近心情低落的时候比较少,而且一般都挺开心的。医生反问我是有什么环境因素的改善,还是我重新开始运动。我没有任何顾虑地说我谈恋爱了,谈得很开心,和他在一起时我几乎没有时间会变得悲伤抑郁或者焦虑烦躁。
然后我和医生说了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争吵(我单方面的争吵),医生想了想:“我还是建议你和男朋友好好沟通一下,其实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是开口时变了形,这不代表你整个人有问题,只是因为你现在有那个情绪,而我们人体的大脑处理情绪和反馈情绪时有时候不那么灵敏。等下离开医院之后,脱离了医院这个环境,你可以试着再和他好好聊聊,慢慢说,不用急,你男朋友会理解你的。”
严格来说这位医生并不是心理咨询类的医生,只是精神科的医师,我觉得她能对我说这些话真是非常好。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些话变成了我会照做的医嘱,就像她说我不能再多吃安眠药之后我确实没有偷偷多吃。
我走出诊室时闵含芝站在候诊区门口等我,我犹豫了一下,将我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伸向他。
我抿着嘴唇,等他的反应,闵含芝几乎在我伸手的那一瞬间就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缓慢地与我十指相扣。
“回家么,宝贝?”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缓,“还是你想做些别的事情呢?”
“对不起,”我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是想和你聊一下我们早上的争吵。去你家附近的公园聊,好不好?”
“好啊。不过不用和我道歉,宝贝,你没有做错什么。”闵含芝的眉眼松了一下,我才发现他一直很紧张地注意着我。
公园附近不好停车,所以是先在他家停车后我们再步行去的公园。今天的太阳有点稀薄,虽然有阳光,但毕竟是11月中下旬了,渐渐冷起来。我穿着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下巴都埋在硬挺的领口里。
反观闵含芝,他短款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短袖,项链在阳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他的体温很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锻炼的缘故,总之看起来不如我怕冷。
我们绕着湖并肩走,我先问他的感受,对于这整件事的感受。
闵含芝说得很慢,像是边说边回忆边思考:“宝贝,早上你和我说要去医院复查时我有点难过和不高兴,九点的号你在八点半告诉我,似乎你不想麻烦我。然后你说打算自己一个人看病,我觉得更加难过。一直以来,我很欣赏、很喜欢你的独立自主,但我想,我作为你的男朋友,在你脆弱的时候无法代替你承受身体的痛苦,也请让我给你一些心理上聊胜于无的安慰。”
他侧头看向我,阳光直直照在他脸上,微微眯起眼,“不过也许从你的角度来看,我的行为非常固执,因为我不能完全理解你,并且有自己的想法。抱歉,宝贝。”
他很真诚,他牵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衣兜里,口袋也很温暖。
我低着头走路,有些艰涩地说:“首先,你愿意陪我去医院,我很开心。”我怕他不信我还连连点头表示一种迫切的肯定,“真的,医生还说我最近状态挺好的,问我什么原因,我说我谈了个恋爱,我男朋友超棒的。”
闵含芝在口袋里捏了捏我的手。
我继续说:“但是正如我早上所说,其实我有点不愿意你陪我去,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不愿意……”我犹豫着,“你可以认为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我知道生病是人之常情,但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脆弱,连生病都没办法自己照顾好自己。”
闵含芝停下脚步,我也跟着他停下,他柔声对我说:“你已经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你喜欢阅读、看电影,为了降低自己的体脂率还努力运动,你已经很厉害了,宝贝。”
我想说那我还生病?但我也清楚我的病是因为工作带来的,可这样就显得我无法自己平衡好工作与生活。工作固然很可恶,还是我的问题比较严重。
闵含芝用一只手拂开卡在我眼镜上的头发,他捧着我的脸,指腹摩挲我的脸颊:“我有时候也会很伤心,突如其来的悲伤让我什么都不愿意做。我还会无端很愤怒,尤其是……”说到这里他顿住,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又隐约觉得可能和我有关。
然后他缓缓地说道:“总之,遇到这种情绪的时候,我会很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个人,我们不需要交流,只要相互陪伴……所以我用我的想法来对待你了,宝贝。”
我忍不住问:“那为什么老师一直单身呢?”我记得他说的,大概有四五年没有恋爱了。
“为了研究项目我在几个欧洲国家来回搬徙,平均每半年就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要考虑各种事情,住在哪里、适不适合养狗、房租如何、交通如何,”闵含芝又开始步行了,这回我们离得稍微近了一些,我们的肩膀挨着肩膀,“然后是工作的事情,这个项目能不能做、那个项目为什么无法推进、上个项目结束了但研究经费还没有报批、下个项目的钱又从哪里来……这种时候我是无法去考虑恋爱的。”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想起我曾经被甲方折磨的日子,十分感同身受地说了一句“大変ですね(太辛苦了,日语)”,这只手也被闵含芝握住了。
“宝贝,也许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但在我的眼里,生活是远大于工作的,你的感受比我的工作更重要。”闵含芝低缓、沉慢地说着,“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的工作更重要,你也想保持独立自主,所以你不想麻烦我、不想太过依赖我,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他再次停步,微微下蹲和我平视,认真、专注地盯着我的双眼:“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生活的一部分,我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当然你完全可以继续做你自己。无论如何,宝贝,我想让你知道一句话。”
他又说出了那句我第一次听没听懂的德语,之前说期中考后再告诉我,结果我和他都忘了这件事。很显然他现在想起来了,我也想起来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一直在你身边。”
闵含芝拿过我的掌心,在我的手掌上写下:Ich werde immer zu dir stehen.
他写得很慢,每写一个单词就念出来,速度比刚才说话时可慢太多了,仿佛被按了0.5倍速,所以我听得很清楚,也知道了每一个单词。
但比起知道这句话怎么写,我更想知道一件事:“所以早在那时候(10月24日之前),老师你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闵含芝居然“嗯哼”了一声,他的鼻音听起来真棒,他说:“准确来说,是第一眼。”
我有点不可置信地张开嘴。
闵含芝在口袋里与我的手始终十指相扣。
他低声笑着说:“You had me at hello(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觉得我的脸烧起来了。当然我知道这是一句电影台词,不是闵含芝原创,可是、可是——
我说这么夸张吗第一眼就爱上我是不是有点那什么了,之前也没人发现我第一眼就可以被爱上啊,你不会在诓我吧闵含芝?
他笑着摇摇头:“宝贝,我可和他们不一样。”
我说对,我愚蠢轻浮没有头脑但是你爱我(原句出自毛姆《面纱》)。
“不对,你聪明、优秀、闪闪发光,这些早在我爱你之前你就拥有的特质,只是我见到你时发现了。”闵含芝说到这里又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可他最后没说,“而我,愚钝、善妒、有控制欲,但是你爱我。”
我说快别说了,善妒有控制欲咱们先不提,你这常春藤博士、学者、A大教授说自己愚钝不得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你凡尔赛啊!
闵含芝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他用另一只手搂住我,我埋首在他的肩颈处,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湖畔微风吹起我的发丝,有点凌乱,我抽出被他扣着的手将头发理好,终于可以两条胳膊都抱住他。
于是他也搂着我。
“我还是要为我早上的固执道歉,宝贝,对不起。”闵含芝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那时候你不愿意我和你一起,但我很坚持,惹你不高兴了。”
“我只是嘴上说说不高兴而已,”我摇摇头,蹭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实际上我很开心的!但正如我说,我希望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很厉害可以自己去医院的坚强小女孩。不过你能陪着我,我真的挺高兴的。你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因为你是个很好的女朋友。”闵含芝在我耳边这样说。
我问他会不会觉得我很作,他摇摇头:“你指的‘作’的感受者其实是我,但我不这么觉得,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这么想自己,好么宝贝?”
早上出门时还有些别扭、闷闷不乐的我,回去时已经雀跃无比,一路哼着“shake it off”扭动全身进了楼道,差点被闵含芝的邻居撞见,我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电梯顶又低头看鞋子。
他的邻居是个大爷,还乐呵呵和他打招呼:“结婚没有啊?”
“早呢。”闵含芝的普通话突然带了一点南方口音,有点客气疏离地客套着,“等我再稳定一点。”
我抬头好奇地看着大爷和闵含芝,大爷对我露出一个长辈特有的温柔笑容。
“当个大学老师不蛮好的,”大爷说了句本地方言,我没听懂,只能茫然地看着闵含芝,大爷说,“到时侬妈妈也高兴的了。”
闵含芝点点头:“是呢。”
等回到他家里我问他:“你邻居还认识你妈妈?”
“这里是我妈在我读大学时买的房子,这几年回国过年时我会住在这里。”闵含芝有点无奈地说,“我妈很热情,每次给我带年礼时也会给街坊邻居送一些。但我不太……不太擅长应对这些。”他有些窘迫。
我说那太好了我也不太擅长,属于是人情世故一个不懂,街坊邻居一个不认。
“我看你倒是很懂人情世故,之前送我不少礼物。”闵含芝挑挑眉,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熟悉的台词,好像我是不是曾经对他说过。
我跟着他走进书房,他从柜子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只淡绿色的丝绒盒子,我想着不会吧刚刚人家还在问什么时候结婚,你就已经把求婚戒指准备好了?
闵含芝递给我,示意我打开。噢那就不是求婚了,我都没想好是拒绝还是同意呢。我知道闵含芝不想要结婚,那他如果因为我而想要结婚,可我不想,该咋办呢?
我一边胡乱想着掩饰我激动的心,一边打开盒子。对不起我虽然认不到这个品牌的英文名,但当我看到了戒指上那朵相当眼熟的四瓣红色小花后我就知道了,这是梵克雅宝。
“宝贝,喜欢么?”闵含芝注意着我的反应,“我觉得你的手很漂亮,很适合戴戒指,要不要戴上看看?”
我冷不丁想起闵含芝曾经故作不经意地问我喜欢红色还是喜欢白色。
所以是在给我挑戒指?
“这挺贵的吧?”我有点慌,我虽然没有买过梵克雅宝的东西但我也认得出那四瓣小花中间是钻石啊,“花了你很多钱吧?”
闵含芝摇摇头:“是送给你的礼物,无论它多少钱,它只要能让你开心就是好东西。”
太会说话了!激动的我在他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他笑着点点他的嘴唇,我就凑过去亲了一下,原本就是只打算亲一下的,结果变成了亲了好几分钟。
下午我就戴着戒指去看了《混血王子》,闵含芝没有来接我因为他被工作绊住了,我很理解他,并给他带回了KFC的全家桶。于是我们就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了《刺猬》。
睡前我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搜了下这个戒指的价格,官网写着三万两千四,我心跳如鼓地转向闵含芝:“你不是粉领吗?你为什么这么有钱?”
闵含芝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他忍不住笑了:“宝贝,我还不到有钱的程度,只是相对而言赚了一些。我毕竟比你大九岁,不是么?”他把我搂过去亲亲我的额头,“我妈妈和姐姐比我会赚钱得多。”
我就问他,他妈妈和姐姐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具体在做什么我不太清楚,但她有个厂,是我爷爷传给她的,现在应该交给了我堂姐打理。曾经我妈想让我接手,为此要我和我姐姐大学学了金融。”闵含芝满脸陷入回忆的神情,语气也淡淡的,“但我学金融并不开心。我姐姐也对接管家里的厂没有任何兴趣,后来她转专业学了法律,她更喜欢法律。她现在是一个很棒的律师,有自己的律所。”
他顿了一下,“然而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闵含芝如果是十八岁读大学的话,大概是在2007年或者2006年?反正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才上小学的小屁孩,天呐,这么一想好禁忌。
“很奇怪的是我已经忘了当时折磨我的那些课程叫什么,但我还记得那时候有多么痛苦、迷茫,我知道我不开心,可我毫无办法。”
他话音未落,我摸了摸闵含芝的发顶,他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闵含芝在他的双眼间影影绰绰地闪现。
然后他微微一笑,拿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说起来可能有点夸张,08那年北京奥运会,那时候你应该是十岁?”我说我下半年生日还没到十岁,闵含芝改口,“九岁,那时候我十九岁,我已经过了生日了。我在暑假里,找了一个小超市学收银,那天晚上没什么顾客,大家都在等着看奥运会。收银机旁的电视机里放着开幕式转播,鼓声、祥云、烟花。我听见刘欢的歌声。”
他试着哼起“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但简单一句话走了三个字的调,闵含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才发现他唱歌走调。
“我那时候被击中了,这首歌给我的震撼无与伦比,我在歌声里看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那时候叫地球村。”闵含芝声音里仍然含着笑意,“第二天我就和我妈妈好好谈了谈,我说我不要学金融了,我要去学——当时我不知道我要学什么,但反正不是金融。我妈同意了,我就去图书馆待了三天,查了一些资料,收银的工作干到了暑假结束。”
他以一种非常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最后我学了人类学,时至今日我仍在被‘地球村’的概念所蛊惑,我一直在探索着。但我知道,我的研究不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实际的效用,不如医学、生物,也不如化学、物理,我的梦想实在是一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类不会因为知道他们有这种可能性就变得善良、纯真,不管是巴勒斯坦还是——”
闵含芝又顿住了。
因为我抱住了他,埋在他的胸口哭。
对不起,实在是有点破坏氛围,可是我看着闵含芝说那些话的表情,那种微妙的破碎和对梦想的坚定恰好融合在一起。他的理想实在是太过宏观,太人文主义了,那种纯真的热忱实在是让我动容。
我想起我曾经看过理查德·鲍尔斯的《困惑》,故事里的父亲执意想要建造一架能够找到类地行星的天空望远镜,但项目无法治愈疾病、无法满足政客的利益、无法带来数不清的金钱。我终于理解了白天闵含芝说项目经费的事情,他确实被困扰过,说不定至今仍然在被困扰着。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他的颈窝里,闵含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嘴唇在我的额角留下一个又一个吻。
“抱歉,宝贝,我从不希望我说这些会让你哭。”闵含芝叹了口气,“是我的不好。”
直到现在他还在将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可我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我只能说他已经很棒了、做得很好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坚持着他的梦想,实在是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这么多年以来,你真的辛苦了。”我搂着他的脖子,“可能我讲得太轻飘飘,个中苦涩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
他温柔地打断了我:“但你的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宝贝。”他没有用指尖擦掉我正从眼角滚落的泪滴,而是嘴唇贴近,舌尖轻轻卷去。
“我很感谢你,这样的温柔、体贴。”闵含芝捧着我的脸,“如果说我的理想目前为我带来了什么,那么,是它让我遇见了你。”
-----
昨晚和今早写了一部分,上班摸鱼写了四千……不是我怎么写了这么多我应该拆成两章啊?但因为是同一天的事情感觉还是一章比较好,这章更是把灵魂撞成碎片了。
快了,即将快要完结了。晚上十点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