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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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在听闻此道声音的刹那，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死死盯着远处缓缓走进的身影。

女帝也皱着眉，眼神中充满疑惑：“道长？不知您为何来此？”

“天机道长”捋着胡子，偷偷瞄了月娘一眼，触碰到对方的眼神时，像被烫了一下，心虚地躲开。

他清了清嗓子：“陛下啊，贫道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道长可否稍等，待朕解决了这几个叛逆贼子，再好好地招待道长。”

老道笑得深沉：“恐怕不行，陛下。因为在下所提之事，与这几人有关。”

女帝脸色阴沉下来，但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道长请讲。”

老道笑眯眯地说道：“在下夜观天象，看到紫微星盛，炽如白昼，可知殿下气运旺盛，江山永固。”

“道长，这类讨巧的话就不必说了吧？我们还是开门见山为好。”女帝不耐烦的打断他。

老道尴尬一笑，正色道：“先皇开天辟地，打下这片江山，使百姓享了十余年的安乐。哪曾想先皇骤然离世，百姓顿时人心惶惶。终于等到陛下登基，然而，陛下登基之时，状况频发。虽然最后稳稳坐上帝位，但是朝中仍不乏反对的声音。如此情形之下，陛下更应仁爱，而不应该因为皇嗣的原因，做出骨肉相残之举。而且贫道观天象，并未见紫薇星有被冲撞之相，所以陛下大可放心。”

女帝哂笑：“原来大师也是来为这几个乱臣贼子求情的。”

“陛下当初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你我心知肚明。在下受先帝知遇之恩，在不忍见他的骨肉零落，同室操戈，还望陛下高抬贵手，留他们一命。”

“好啊。”女帝怒极反笑，“你居然也来威胁朕！”

老道收起笑容，眼神锋利地看向她：“在下并未威胁陛下，只是陈述利弊，劝解陛下而已。在下也相信陛下并不是那等一意孤行、闭目塞听的君王。况且陛下难道真的以为，在下只是先皇找来麻痹百姓的工具吗？”

女帝冷笑：“不然呢？”

老道摇摇头：“我当初选择你，并不是因为我审时度势，求保全自身，也不是因为屈服在你的势力之下，而是因为我明白，你才是登上这个帝位的最佳人选。但是你只是最佳人选，并不是唯一的人选。我选你，只是不想再多费力气去平衡各方势力罢了。我既然可以选你，也可以改选别人。”

“呵，好大的口气。”女帝挑眉。

老道微微一笑，伸出手来。片刻后，女帝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

只见那把长剑似乎有了生命，不安地在女帝手中振动着，仿佛想要飞离她的掌心。

“装神弄鬼。”女帝暗骂一声，顺势将手中的长剑向老道投掷而出。

月娘趁机躲到一旁，担忧地向远处的道人投去一瞥。

老道未见丝毫慌乱，甚至连动作都未挪动一分，却见那长剑似乎被牵引着一般，乖巧地落在了老道方才摊开的手中。

女帝神色微僵。

老道把玩着手中的剑，笑眯眯地说道：“陛下，在下真心觉得，你是坐上那个位子最完美的人选。所以在下无意与您为难，算起来，之前设计三皇子的事情贫道也有份。不过贫道悄悄留了一手，陛下应该也不想让人知道一切真相吧。”

“那又如何？祁昱本就不是皇兄所生。”女帝丝毫不惧，“再说，你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到朕？朕当初布局一切，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登上帝位，从而杜绝民间叛乱的可能，横竖本宫手里有千军万马，纵使本宫没有资格登上这个帝位又如何？铁骑之下谁敢反对？既然你要撕破脸，朕也无所畏惧。”

“陛下不怕被别人知道你设计几位皇子，令他们手足相残，难道陛下也不怕别人发现先皇为谁所杀吗？”月娘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女帝兀的抬眸望向她，眼中一片冰霜。

月娘捂着伤处，面色苍白，却站立如松，毫不畏惧地与女帝对视。

“陛下莫要忘了，我在落红阁数十年。阁中早已遍布我的暗手，当初落红阁改为如意楼时，领事之位若我想争，哪里轮得到岑枭？”月娘突然勾唇一笑，“岑枭那个废物，处处都是把柄，只要我稍加恐吓，立马乖乖对我和盘托出。所以不好意思了，陛下。我的手中可是有不得了的证据，我想朝中不少大臣都眼巴巴等着呢。”

女帝神色冰冷，死死盯着月娘。漫长而窒息的静默在众人之中蔓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两人。

祁昱与祁昂站在月娘身后，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祁景也握紧了柳云岚的手，警惕的看着女帝。

一瞬间，冷峻、沉默在女帝的脸上四分五裂，女帝的表情开始扭曲，翻滚，最后形成了崎岖的笑容：“好，好，既然你这么想与他们同生共死，那朕就成全你……来人！”

注满内力的一声怒喝如撞钟般，一圈一圈拨荡出去，刹那间，在场身负武功的几人脸色大变，因为他们听到殿前殿后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女帝使出轻功飞点而去，如一朵牡丹飘到殿前。她抬眸看向几人，唇角挂着凉薄而决绝的笑意，三娘子和数名如意楼之人站在她的身后。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士兵也出现在殿外。

他们列队如松，漆黑的铠甲遮挡了面容，站在女帝身后，像是一片森林。

“大胆刺客，居然敢行刺朕！来人，将几个乱臣贼子全部就地诛杀！”

自古成王败寇皆是如此。祁月舒咬着牙想到：“只要将这些人全部杀了，那么再无人能够威胁到我，我就是以后唯一正统的帝王，何人再能置喙我的皇位来路不清？”

是啊，早这样便好了，是她太过心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这些人，最后把他们养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她就应该像皇兄一样，果决狠辣，毫不留情地斩断一切可能成为阻碍的人或事。

早就应该这样。

祁月舒狠狠盯着前方几人，感觉到身侧飞过数道黑影。

黑影向祁景他们袭击而去，却不曾想其中一道突然转变了方向。

“情娘，你发什么疯？”花娘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不可置信地望向情娘。

情娘从方才便开始犹豫，就在女帝下达杀令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偏向了月娘。

她总觉得月娘靠谱，所以打算咬咬牙赌一把。

有了情娘帮忙，祁昱提着剑，三两下便解决了如意楼的人，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出手。

如今只剩下女帝身后黑压压的士兵，情娘看得心中着实发毛，然而还是摆出大义凛然的姿势，挡在月娘身前：“姐姐，你们快走！”

其实在心中偷偷祈祷：“姐姐我就是说一说，你可千万别抛下我走了，你可一定得有后路啊，妹妹我可是豁出去了。”

祁昂此刻却露出了笑容：“不着急，你们看。”

女帝冷冷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怒火虽然仍在灼烧，却也慢慢恢复理智。

不对劲。

在她下达命令之后，身后的枭武军居然无一人出击。

女帝后背一僵，清晰地感觉到了身后的压迫感，从后盾变成了威胁。

她缓缓回过头去，列队有素的枭武军低下头，慢慢挪动脚步，让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另一端，一个矮小的身影逆光而立。

女帝摇头苦笑：“你也要与朕作对？”

那个身影穿过林立的士兵，迎着女帝的逼视，不卑不亢地走了过来。

“你错了，月姨。”程霜笑靥依然，“我并不是要同你作对，而是在帮你，我不想让你后悔。”

“你说你在帮我？你若是帮我，便去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程霜摇摇头：“我不要。”

女帝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朕是不是太骄纵你了？把你宠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朕把枭武军交给你，不是让你任性的。朕知道你同祁昂关系好，不忍心杀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他的存在，早晚威胁到你！朕教过你为君之道，首先便是要心狠。”

程霜一张娃娃脸都扯出皱纹了，小声嘀咕道：“祁昂这么笨，才不会威胁到我，我又不怕他！”

“霜儿，”女帝捏捏眉头，“听话。”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朝程霜咆哮道：“你可知道你今日做的事，是大逆不道？你把朕的守卫全换成了你的人，就为了放走他们，你不怕朕问罪于你吗？”

“你不会！”程霜斩钉截铁道。

女帝怒极反笑，但仍不忘压低声音：“你凭什么认为朕不会？你应该看到了，宋宜舒已经住进了朕的寝殿。日后朕大可以再多纳几个妃嫔，多生几个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赌朕的耐心？”

“不是的。我今日所为，倚仗的并非为此。”程霜乌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女帝，“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帮祁昂，是因为察觉到，你也在纠结，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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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