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想说的。”

BGM:Nirvana——Zach Sorgen

-----正文-----

暑假一个半月一晃而过，开学报道的那一天，方宇领完必要的课本就直奔图书馆，因为是第一天，图书馆里除了自习室没什么人。

他坐电梯到了三楼，第五书库是他常去的地方，文字是最能让人心静的，他一直觉得。

本来以为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是个机会，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个空间，或许这种感情只是一时冲动，随着时间过去就会变淡，消散了。

但他想错了。

刚才见到在忙碌的梁佳明，方宇没上前打招呼，甚至加快步伐迅速清点完书走了，有些庆幸对方没发现自己，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但只要他一出现，自己的视线就会悄无声息追随着，移不开。

假期期间，梁佳明很少主动发信息，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一些公事或者作业方面的问题，他们好像默契地把前段时间的所有事都忘掉了。

很多事情都太麻烦，作业考试还有个出题范围，但感情上没有参考资料，再认识自己方面也是这样。

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一段稳固的亲密关系，朋友也好，亲人也罢，他习惯了父母的扭曲关系，跟大部分朋友也只保留一个浅层联系。

大多数情况下，他也确实不需要，一个人可以做的事很多，不需要做什么都和别人捆绑在一起。

“好像瘦了…”

方宇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书名有点意思，他打开扉页，想看简介。

明明是文字，眼前却浮现出梁佳明的身影。

想问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一个月前，梁佳明催他填写学校教学问卷，他回了一个好，然后就没有下文。

梁佳明早就在大群里催促过几次，方宇看到了，但都想着等一会，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做，可他每次都忘了。

主观上不小心，潜意识是故意的。

他站在书架前，恍然大悟这一点。

窗外，梁佳明透过玻璃看着他，看他穿梭在书架与书架之间，最后挑了一本到一旁的桌子坐下。

整个书库，只有零星几个人，方宇坐在离入口近的自习桌，还有两人坐在远处，默默自习。

刚才在教学楼，他发现方宇了，却仍配合着演戏，假装没看见，可还是忍不住在忙完了所有事以后，来这里看看，但他也不清楚方宇具体在哪里，就一层一层找上来的，从第一库到第五库，用了二十分钟。

“我在外面。”

方宇收到梁佳明的信息，愣了一下就转头寻找，看见他在外面朝自己招手，上前想把玻璃窗打开，但窗户被固定住了，只能拉开一个小缝。

一瞬间，梁佳明的声音和室外的热气一起涌进来。

“在看什么。”

方宇没什么变化，衣服是简约黑T，出现率很高的那件，好像长高了一点，也可能内外有高低差，梁佳明得略微抬起头仰视他。

方宇静静看着他，没说话，梁佳明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氛围，一时间也想不出再说什么，本来也就是找个借口，因为书就摊在桌上，红黄相间的封面，梁佳明看得很清楚。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方宇还站着馆内，不方便开口，于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有事想跟你说，我们聊聊？”

“晚上来找我，楼梯间。”

晚上十一点半，熄灯之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但没有再现那天的场景，梁佳明坐在台阶上，靠着一旁的金属栏杆。

听脚步声，他就知道是方宇来了。

“坐吗？”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干净的，刚擦过了。”

说罢转头看他。

“想跟我说什么。”

方宇在他身边坐下，也没直接进入正题，先问了一句，“假期过得怎么样。”

“我看你有些瘦了。”

他自己没发现，但其实看起来很明显，脸颊两边都有些陷进去了，再者就是肩膀 ，方宇没量过，但看起来单薄了许多。

“…不算好。”

梁佳明伸进口袋翻找一通，只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空烟盒。

方宇看着他动作，原本要说什么都忘了，只是本能反应夺过他手中的空烟盒，“太晚了，别抽。”

捏了捏手中近乎成了团的小纸盒，才发现已经空了，“空的？”

“没到十二点，今天还不算完，不晚。”

走廊灯灭了，然后随着方宇起身的动静又被点亮。

梁佳明没烟瘾，他知道，就有的时候压力大了会抽两根缓缓，烟味的黏着性很强，但当事人一般察觉不到。

略微刺鼻的烟草味，突然变得很明显。

梁佳明扯起衣领，仔细嗅了下，“被你发现了。”

“总感觉在你面前，什么都瞒不住，”他闭眼叹了口气，“…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

方宇顿了一下，怕对方误解，着急解释，“我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就是…”

话说到一半，梁佳明笑着打断他，觉得他这副认真劲很有趣。

一开始只有他在笑，到后来，方宇看见那双眼睛，也一起笑起来，直到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然后传来一声闷重的开门声，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层，方宇连忙捂住梁佳明的嘴，拉着他一口气跑到顶楼。

噗哧

梁佳明一边喘，没忍住又笑了起来，“怕…怕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说是顶楼，只是空间稍微大一点，天台的玻璃门被锁上了，方宇试了半天发现打不开，索性放弃了。

“这是什么。”

方宇接过梁佳明递来的，大概半个巴掌大的纸，上面写着几个歪七扭八的字，他还把这张纸过塑了，方宇猜这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方宇抬头，却发现梁佳明眼眶红了，他扭头，泪就落了下来。

方宇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地说，“看着我。”

他说着，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梁佳明还是偏过身，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方宇突然放开手，倾身上前抱住他。

太近了。

方宇的头发擦过侧脸，有点痒，梁佳明原本想推开的手，在那一刻却停顿了，最后环绕到了方宇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的外公，也是我最亲的家人，他，去世了…”

梁佳明说着，泪比情绪更早落下，忍不住抓紧了方宇的肩膀，那么用力，把衣服抓出一道道难以平复的皱褶。

死亡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但对亲人的离世，却没人会提前预想。

方宇轻轻地抚摸着梁佳明的头发，他能感受到梁佳明身体的颤抖。

“这种痛，大概是随着时间，慢慢累积的。”

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张字条，是他留给我的。”

“其实你没看懂吧，毕竟他身体太虚弱了，只是简单的握笔都在颤抖。”

方宇一直没说话，只是手拍了拍他表示回应。

我在，我在这，我在听。

“是我的名字。”

“有时候他记不清，会忘了我，一旦他清醒了，想起我，就会写下来。”

一时间没握住，那张纸飘落到地上，他下意识想要弯腰捡起。

“掉了，我先捡起来。”

梁佳明把手臂收得更紧，牢牢锁着他，生怕他离开视线，下一秒就消失了。

“别走。”

“嗯，不走，”方宇顺着他的话，“我在这。”

过了一会，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被云遮住的月亮露出来，微弱的月光照亮了这片地方。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梁佳明看着公交车前面的显示屏，方向开往岛内，而且是末班车。

方宇执行力很强，这不是梁佳明第一次亲眼目睹，但直到被拉上公交车的那一刻，才第一次深刻意识到。

“这是去哪啊。”

方宇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这不重要，你感觉好点了吗。”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是去解决已发生的事，也不去选择一个既定答案，只是打破情绪的玻璃罐，等梁佳明自己找到情绪的出口。

梁佳明点头，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虽然鼻头很眼眶还是红的，“怎么一直是我在说，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

最后一排靠窗，暖黄的路灯光照进来，一路上很安静，车厢尾部就是属于他们的真空地带。

方宇抬手抚上他的脸，捉住耳垂，一轻一重地揉捏，然后移到嘴唇，原本紧闭的嘴唇，在他拇指贴上的时候翕动，好像要说些什么，颤抖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延续沉默。

“佳明…”

卡尔·荣格说过：“人们会想尽办法，各种荒谬的好办法，来避免面对自己的灵魂。”

“只有直面灵魂的人才会觉醒。”

时机到了，他想。

梁佳明第一次听他不带姓地叫自己，那一瞬间，就好像触电一样，随即多巴胺织成一张网，把他牢牢裹住，又或者是束缚，反正他不想逃。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温柔和期待，像是邀请，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方宇的目光无法移开。他微微扬起了嘴角，仿佛在鼓励方宇下一步动作。

他微微向前倾身，缓缓靠近梁佳明。

“......”

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变得急促，梁佳明感受到方宇的靠近，他闭上了眼睛，迎接下一刻的到来。

看到他闭眼，方宇心中的紧张瞬间消失了大半。

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他想要睁眼确认对方的存在。

一开始，方宇的唇瓣轻轻触碰到梁佳明的脸颊，他轻轻地摩挲着，然后慢慢地将唇瓣移到梁佳明的唇边，简单的一个浅吻，梁佳明却很投入，他的指尖带着一丝颤抖，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按着方宇的脖颈想要更加深入。

可温暖而柔软的触感没持续太久，他主动拉开距离，快感戛然而止，梁佳明睁有些不满地睁眼看他。

“这就是我想说的。”

黑暗中，公交车还在匀速行驶，红灯亮起，缓慢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风声没有了，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剧烈、汹涌，仿佛要跳出胸膛。

“好。”

-----

算是勉强跟第一章接上了

虽然两位都是直球选手，但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所以就直接行动了，效率更高

完结撒花，会有几个番外的🥳

感谢每一位看过、收藏、评论过的鱼鱼

感谢你们愿意花时间读这个故事

是你们给我的正向反馈支撑我写完了这个故事

再次感谢，即使这个故事并不完美

因为没有大纲，我自己再读一遍发现了一些瑕疵和逻辑上的小问题，不过有缘再修改吧哈哈

写的时候看了一些觉得还不错的书，个人诚推：

《亲密关系》——罗兰•米勒

《相约星期二》——米奇·阿尔博姆

《非暴力沟通》——马歇尔·卢森堡

《当呼吸化为空气》——保罗 卡拉尼什

《社会心理学》——戴维•迈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