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我要你下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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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般弱立在汪曼春面前,窗外滑过灯光明明灭灭,映出汪曼春艳若桃李的脸。
她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忽然的笑了一笑,说:“曼春,你在想什么?”
秦般弱穿惯了扩大的广袖,此刻仍然没有改掉自己双手交叠放于袖中的习惯,交叠着双手,缓缓走到汪曼春的身侧坐下。
她抬手,替汪曼春理齐她鬓角边的一缕碎发,又说:“我没有想到白无常会那么说。看来是南田洋子在其中起到了一些作用。”
汪曼春别过头去,躲开秦般弱伸过来的手,说一句:“南田洋子——”就没了后文。
秦般弱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会儿,她收回手去,看着窗外明明灭灭的光衬出她晦暗的面孔。她想自己也不过是多事,偏要掺合进这么一趟浑水里。
“你以为我愿意吗?”她如是对汪曼春说,“有的事情,就像是天命,谁管你的心意如何。无知无觉,迫不得已就牵扯你进去。”
汪曼春侧首去,看秦般弱一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侧脸。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秦般弱就继续说:“你要怀疑我——可我又能从你身上图什么?权、情、财,不说你能给我什么,我一个死人,要这些有什么用?”
汪曼春在一瞬间就没了脾气。
她记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个‘以前’指的当然是她进七十六号之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才是她汪处长的一贯作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作风到了秦般弱这里显得微乎其微,几乎不存在。好像她说什么,汪曼春都认为有道理,说的对。
这样的感觉她有些熟悉——就像昔年面对明楼的时候一样。
强硬不起来,汪曼春就改了怀柔卖惨政策。她一双美目泛起点点泪光,一手微微翘起握住身侧秦般弱的衣角,又侧一侧首:“别骗我……”
“不骗你。”
火车仍在轰隆隆的行进着,划破黑暗,冲往黎明,抵达重庆。
“跟紧我,别丢了。”汪曼春走在前面,向身后的秦般弱伸出手去,牵住她柔若无骨的掌。
秦般弱在后面亦步亦趋,小心地打量着四周行囊满满的行人,不自觉间握紧了汪曼春的手。
正在这时,秦般弱看见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她再熟悉又陌生不过的男人。
——秦般弱从前称他‘靖王殿下’,而汪曼春如今唤他一句‘阿诚’。
明诚提着手提包,神色匆匆,步履也匆匆,全然没有向秦般弱这里看过来。他也不知道那已经死去的汪曼春离他不过五米的距离。
秦般弱犹豫一瞬,汪曼春已经牵着她路过了明诚。在下一刻,明诚也没在人群中,不见踪迹。
秦般弱随着汪曼春一起挤出车站。她的鬓发凌乱,面色通红。回过头来看见她这幅景象的汪曼春扬起唇角笑话她说,像做了什么激烈的运动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般弱的面孔登时涨红,连带耳根也是一色。汪曼春不解,也不求甚解。她转过头去,随后笑容僵在脸上,身子定在原处。
“曼春。”
是秦般弱的声音,飘渺虚幻的落到汪曼春的耳里,她分不清楚,也听不清楚。
“你……”
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汪曼春的面前传来,难以置信的颤抖。
“曼春……曼春……?曼春!”明楼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浑身都在发抖。先是呢喃,再是疑惑,最后是烟花绽放般蹦出的惊喜。
“你……你怎么在这里?”明楼大步上前,黑色风衣随着他的步履凌乱。他一把将失而复得的人拥入怀内,“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
被他拥住的汪曼春看不见,但秦般弱看见明楼眼眶中泛起的真切的眼泪。
“你不是在做梦。”
汪曼春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冷的似一把尖刀。
她推开明楼,说:“你又开始表演你那套深情的虚伪人设了吗?”
她抱住双臂,侧过身,斜眼看着明楼,冷冷一笑:“真可惜啊,我已经不信了。”
被她推开的明楼愣在那里,他回不过神来——就在刚才的一瞬,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精明如他也一时无法接受。
更何况,那个永远将怀抱张开予他,生命最后一刻还心心念念想着他的女人,居然在刚才那一瞬将他推开。
“曼春,我……”他试图解释,可汪曼春并不想听。
她厌倦了明楼的花言巧语。
从前他什么样的话都说过了,她每一次都相信他。她在他‘落魄’的时候全身心的接受他;她在他‘痛苦’的时候放下一切陪伴他;她在他‘愤怒’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安慰他……她为他做的够多了。
她汪曼春想要什么?
到头来,不过是他身侧的一个位子罢了。
可是结果呢?
——汪曼春不愿再听他说话了。
“我不想听。”她径直的打断明楼。
“曼春……”
汪曼春下意识的向腰间的枪套处伸过手去,试图取出手枪。尽管她忘了她现在没有枪,但是她伸去的手也没有落空,她的手被一直安静的站在后面的秦般弱塞上了一把刀。
汪曼春复又伸出手去,把刀架到了明楼的脖颈上。
“明楼,我要你下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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