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是苦痛的，是失去骨剔走肉，行善是神性于人身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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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心徒来到这贫穷围困的一方天地，梅朵家破旧缝补的帐前挤满了人，梅朵被押在他们的对面，他们隔着如铁壁般不可逾越的兵士手中的利刃，痛苦的去看如驱赶羊群般被驱赶的梅朵和孩子们。

这是今年的第三批孩子，草原如此辽阔宽广，白云蜿蜒了一条长长的小路，王上要神明那华美的衣袍，于是这些孩子的鲜血铺满了那条白云做的路，传说天上的人会踏着那条血路下来，亲自为王上加冕神明的礼冠，赐福他的康健长生与永驻的青春风华。

“阿佳，度母有看到我们吗？”宁心徒的剑鞘出手，不见血亦不生杀，孩子们奔向父母亲人怀中恐惧得嚎啕大哭，杂乱又压抑的啜泣声中，梅朵坐在一地昏去的兵士中间抹着似乎擦不尽的泪水，她问宁心徒：“如果度母看到我们，为何还要降下这样的苦难呢？如果这样的人也可以做王上，那正义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宁心徒默然，她没法回答，亦不明白，那自己追逐至今的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呢？她站在梅朵的面前，看她头上插戴的绿松石，她想起喇嘛站在河岸，解答她对冷漠神明的痛恨——“佛祖听不到人的祈求，但人心里的神可以听到。”

“什么叫人心中的神？”

“克制，良知，勇敢。”

2

宁心徒决定回到万摇山，她的剑因千条万条心有正道的生命而锈钝，如今又因为千条万条向往正义的生命而锋利。她从前抛弃这柄剑走上藏地与神山，如今又拾起这把剑回到神山。

3

宁心徒拿着她的剑走到帐中，慌乱的王自褥中爬起来，他身下的奴隶随着他的动作滚到地上，赤裸着仰倒，王站起身，上身繁复的配饰缠满了他的头发，他的脖颈，他站在暗处，那银链与玉石泛着晦暗光泽，两条腿赤裸伶仃的踩在羊绒毯与奴隶的肚皮上，他像一支头重脚轻的权杖，插入血肉中立足。

赶来的兵士护驾围堵之中，宁心徒再一次从她的剑鞘中拔出她的剑，锋利而炽热，仿佛她年少时烧不尽的热血，随着铮动之音再一次翻滚着沸腾。

4

人们形容神用血肉撕开黑夜的那一天，一支箭插入神明心脏之中，火光在祂身侧，祂半仰的身躯像一道金子勾边的影子，箭羽在震颤，仿若嗡鸣的颤动中，神的血喷洒开，像铺天盖地的雨水，黎明在灌溉中抽枝发芽。宁心徒仰倒的时间每一秒都那样漫长，她清晰听到肌肤的撕裂，骨骼的摩擦，血液的涌动，王帐在燃烧，她视线中的火光迷离起来，像很多很多年前万摇山那一片剑冢里翻飞的红绸，她想起师父，想起师姐，想起万摇山千千万万的人们，他们仿佛站在神山上重生了，面容与冲来与兵士厮杀的牧民们融成一体，宁心徒记得在那个如血的夕阳下，铺天盖地的红色被师父收进剑鞘，彼时她问：人心之恶收归何处？师父没有回答，他们看向缓缓没入黑夜的云霞，与此刻燃烧的黎明是如此相似，宁心徒想她大概找到答案了。

人心之恶收归于神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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