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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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山匪要生计，一场大火烧断宝寺百年古旧的梁柱，砸烂那一尊尊金身塑像，也砸烂一分分是与非的祈求妄念，宁心徒想她供奉的剑穗，或留在草木的灰烬中，大抵也像那些死了主人的剑一般化尘作土了。

听到消息时她久久握住腰间的剑鞘，一块凿刻的金属含了太多杂质，石一般沉闷，宁心徒也沉默，她一身锋利之气挂到万摇山千年古树之上，跟着会铮鸣振颤的剑一道儿留下。

犹记得她走前，沙弥向她行一礼，笑容半遮在相贴的双掌后，是与戒疤不同的和善，他说：“施主有此诚心，必会感动上苍。”

一切都是谎话，金石堆砌的雕像如何能挡淫邪毒恶，宁心徒行出百里又回到这，鸦鸟也不肯徘徊在这苍凉的焦灼臭气，阿弥陀佛的尸块铺了一地，她在废墟里扒出沙弥烧焦的尸身，在残破的墙角，倚靠而坐，手里攥一只热浪燎到卷曲的剑穗，他像是一把剑，像是一座碑。

宁心徒的眼泪轰然倒塌，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泪都顺着血干涸在了师门的断肢残骸中，可她的心在还跳，悲恸哀戚仍在，她恨极痛极，哪里来的劳什子神，哪里来的劳什子佛？无耳无目的东西，烂铜腐漆！

求侠在凡，求道入山，求神呢？山之上又有高山，天山之巅，踏云海雾霭仿若脚下尘灰，那里是离苍天最近的地方，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宁心徒将剑穗与沙弥埋在了一起，千思万念入土为安，她向那无碑的墓包一拜，如落日，转身西行。

2

山黑黑，宁心徒摸索着走，无风也无月，潺流的溪是雪化，一季一断。喇嘛的经筒一息三千六百转，迈着过膝的河踱来。

“我与你有缘。”

宁心徒隔着十万丈汹涌的河岸看喇嘛，钟钵遥响，天地行了一个大礼，万物开始倒转。

“这怎么没有佛祖啊？”宁心徒笑问牠。

这缘是赴死，分作仇恶，九十九界的河都倒流进宁心徒的眼睛里，冲倒宝相摔断，佛祖憎恨无垠。

宁心徒想想又想想，这怎么能算愤恨神仙，分明神仙也骗了我。

3

喇嘛意为上师，上师眉间深壑，鸿沟填平冤怒，牠前行一步，肃穆化成流水，垂下的眉毛浮动在宁心徒瞳孔深处，怨怼亦丝丝缕缕抽去。

世人找神算账，世人同神诉苦，神的使者却如风轻飘飘略过，人与神的对话中，谁会迁怒一个工具呢？

“佛祖真的能听到人的祈求吗？”宁心徒说起那只剑穗，她问牠，又仿佛越过牠在询问神。

喇嘛回到她：“佛祖听不到，是沙弥心里的神明听到了。”

4

宁心徒看藏地的月亮升起了，细细铺撒在草地与戈壁。这大约是一场问心之旅，宁心徒面前是拉楚河磅礴上晃动的月影，喇嘛唱着梵音转动经筒，牠说：“苦难没有尽头，痛苦是灵魂存在的证明。”

宁心徒的手臂搭在剑鞘之上，层层的花纹在皮肉刻下烙印，她低头去看晃动的水光，宛如碎屑洒入了她的眼睛里。宁心徒问喇嘛：“度母也会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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