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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听

-----正文-----

韩谨说他的母亲是船妓,可是楚吟并不记得。

他的母亲明明是南疆的巫女。

自他记事起,便随着她一同流浪。

他们母子三人,他还有一个哥哥。

母亲很疼爱他的哥哥。

他已经有五六岁了,还要每天躺在母亲怀里,喝娘亲喂的奶。

母亲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哼唱着故乡的歌谣。

可是唱着唱着,她的面容就开始扭曲。

她的声音里全是痛楚。

楚吟终于看清了,她的胸前流的不是奶。

是血。

她一定是太痛苦了,她将楚听从怀中扯出来,按在楚吟的身上,她嘶吼着,要楚听去喝他的血。

可是楚听也哭,他说楚吟的血没有母亲的甜。

母亲会哭。

然后把他抱过来,继续喂他喝奶。

她有时候不在,楚听就会来喝他的血。

但是楚听喝过了他的血,身上会变得很冷。

等到母亲回来,拥抱她冰冷的儿子,就会愈加凶狠地殴打楚吟。

“你到底是不是楚承的儿子!”她嘶吼道:“为什么你的血不行!”

她打得很凶,仿佛能把她一生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一般用力。

她打累了会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低头在她胸前喝血的楚听,眼神空洞:“我为什么会让楚承生下你这个野种 ,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她还是会带上楚吟。

乱世如麻,楚吟仰仗她活命。

她痛得很了,会躲出去,楚听饿极了就会来咬楚吟。

一开始他挣脱不开,后来,他就挣得开了。

从那之后,母亲会按着他的手臂,用刀划开一道道口子。

他没有力气打得过楚听了。

后来。

那个人来了。

楚眠垂着头看向他们的时候,宛如天神临世。

楚吟从来没见过这样平静、这样美丽的人。

他衣着华贵雍容,一身矜贵风仪与他过往见过的人、与他自己格格不入。

他仿佛不属于楚吟所存在的世界。

他扫过他们临时栖身的山洞,难以察觉地蹙了蹙眉道:“你们姓楚?”

楚吟讨厌他的这个表情,这个表情让他觉得难堪。

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不知是对他的境遇不满,还是对他的人不满。

他只看了楚吟与楚听一眼,便随口吩咐手下人道:“给夫人和两位小公子拿几件衣裳。”

他的手下似乎很疑惑,却又不敢反驳。

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他,他们称他为公子,为他换上华美的衣服,捧来无数的珍馐美食。

他们的目光穿透楚听,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似乎只有他、母亲和看得见楚听。

还有……那个一身华贵的男人,他说他也姓楚。

楚吟醍醐灌顶,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可是。

母亲却不肯留下。

她要带着楚听和楚吟离开。

她说她要留着力气赶路,她拿着那把刀来割楚吟的血肉。

他太痛了。

她还弄脏了楚吟的新衣服。

他触到了刀刃的寒凉,也触到了刀柄的温热。

她倒下去的时候,楚听还扑过来喝她的血。

然后,他就消失了。

第二日,楚吟告诉楚眠,他的母亲自尽了。

“你弟弟呢?”楚眠问。

“他跑了。”楚吟小声道。

楚眠垂眸看着他。

他的目光了然,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楚吟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无地自容。

可是他更恐慌的是,这个人会不要他。

好在没有。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眉间舒展,对他很是满意的样子。

他的手很暖,暖过他和母亲,更暖过楚听。

那暖中又带着久经杀伐的寒意,仿佛他的手同楚吟一样,残留着血液流过的痕迹。

楚吟落下泪来。

很久很久之后,大渊立国之后重修族谱,他终于从陈旧的纸张上寻到了那个名字:

楚听,楚承长子,正室所出,夭折于他出生的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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