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武痴,往后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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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暴雨席卷而去,一望无际的蓝天仿佛是老天给大地开了个玩笑。
趁着豪杰云集,方丈在回心崖上将乔掌门的罪行昭之于众,在这番闹剧之后,今年的武林大会便就此作罢了。山崖上竖了一个小小的无字碑碑,孤单地竖在回心崖的侧边,树林里回荡着众僧悠长呢喃的诵经之声。
方丈宣告毕了,人们陆续从李明思的身侧经过。方丈合掌深深地鞠躬,花门主则是在李明思身侧停留了片刻,并立无言,跟随方丈离开了。
只有杨无愧与逍遥派的弟子瑟缩在李明思身后,等待着他们的掌门。李明思盘腿坐着,把逍遥剑放在身侧,凝成了一块无喜无悲的石塑,只抬头遥望着云雾缭绕间白鸟的掠影。
“掌门之位是你的了。我回头之时,不想看到你还在此处。”李明思背对着逍遥子弟,杨无愧的脸憋成难看的猪肝色,不敢窃喜,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回心崖上终于只有李明思一人。
李明思想:自己的前半生诚如一场荒唐的大梦。在他懵懂意气的少年时,老天爷将一个个深爱之人从他身侧抽去;在他怅惘木然的青年时,给他一门之主的重任,在他几乎忘却了情思,一心付与长剑之时,又要让他重逢少年美梦的遗骸。好似枯木一次又一次梦到了春天,梦醒却空余一副死躯壳。
更加有趣的是此木亦如庄周之梦蝶,终究不知是枯木梦春,还是春怀枯木。心死心生,是坏是好,都如此变动不居,出乎意料。
云间飞过一只白鹤,不知是否是昨日的那只。李明思忽然嘴角扬起:“除了花门主和方丈,还有谁知道?”
咚,咚,轻缓的脚步踏在山石上。
“再没有喽。”
“有时候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想清清静静地休养几年,养养我这病骨头罢了。”
薛与时没有死在无极宗的寒毒之下,没有死在乔无忌的剑下,又怎会轻易地因坠崖而死去?只是对天下而言,薛与时就好似话本中传唱的一场好戏,旁人听个精彩,十年轻薄孑然客,断崖回心恩怨了——这场好戏在此落幕已足够精彩,何须刨根问底。至于个中真相,自然也只有戏中人关心了。
武痴如李明思,此时胸次中也有几分诗意。他依旧盘腿而坐,等待着一个声音响起。茫茫的林中白霰间,他的好梦终于走到他身侧,低头戏谑地笑着看他:“倒是你,放弃了掌门之位,杨无愧那厮,你便就此不管了?”
“怎地,你还想杀了他?”李明思的话中有一丝调侃。薛与时懒懒打个哈欠,摆了摆手:“杀人寻仇的路子我早厌了。要给此人报应,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薛与时狡黠地咧咧嘴,故作为难:“以你我的剑法,加上万花门内功之心得,想必也足够另立山门了罢?”
李明思摇头笑了:“花门主难道肯答应你?”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无赖货,哪里会管这些闲事?再不成,以后在那剑谱里带上他一笔,也算便宜了他。”
薛与时焚香沐浴,是花门主早先为他熏暖了衣衫。脱胎换骨,一掷前尘,自然要是素面新衣。李明思将头倚在薛与时的腿侧,晨风拂过,干燥而微暖的药香充斥鼻尖,他想到和煦春风中一株浅淡的香兰。薛与时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庞,他受用地眯上眼,脸颊轻轻蹭着那药香残留的指腹。
李明思不自觉地微笑:“门派有了,谁来当掌门?”
二人默契地对视。薛与时轻拍他的脸颊,揉捻着他的耳垂。感到那耳垂微微发烫,薛与时满意地笑了:“你是个武呆子,总不能是你吧?”
薛与时将李明思从地上拉起来。李明思唤了那声“师兄”,薛与时回了那句“师弟”。他们额头相抵,鼻尖相蹭,地上的两个影子交叠纠缠了片刻。逍遥剑平躺在地,红色的剑穗明媚如春花,随着微风轻动,让青色的剑鞘添一分生机。
李明思拾起了逍遥剑。两人,一剑,一同朝云雾迷离的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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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正文就在此结束啦,其中细节或有漏洞,衔接或有仓促,还请大家见谅。预计还有一篇短番外,略讲薛与时的心境。
大概还没能耐完整驾驭长篇,but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只此短篇敬献读者,也献风花雪月、刀剑寒霜。
最后一句话——
问:亲了吗?
答: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