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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凯】氧气般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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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正文-----

氧气般的你

*刚入青训营不久的nski

拜塔青训营更衣室内,刚结束一轮训练的年轻足球手们,纷纷换下沾满汗水的训练服,空气中弥漫出的味道,当然也算不上好闻。和赛场上的光鲜亮丽、万人追捧不同,运动员们私下的训练生活实则枯燥匮乏,说是一种折磨也不为过。

尤其是今天,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体型巨大被冠以“利维坦”之名的青训教练斯莱克,不知又吃错了什么药,愣是把本来就令人吃力的训练量提了一倍,每个人光是盘带就盘了个腿抽筋,还美其名曰“为了备战世界杯,年轻人多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可天都知道德国队能出线的球员们都是一群怎么样的怪物,刚进俱乐部的初生牛犊大多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迈向国脚,迈向世界第一只是需要时间,但现实和理想总是背道而驰,大半年过去,越来越多人认识到奋力争取的可能只是一个候补球员位罢了,上场的时间并不取决于自己而是他人的赛时状态,于是心中燃烧的熊熊火焰也不知不觉被浇灭。并不认为自己无可替代,也并不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人”。

但无论如何,教练总是教练,那身标着拜塔队徽的制服象征着无可置疑的权威,球员们私底下义愤填膺,抱怨他是斯巴达教育的拥趸,表面上只能默然接受。长久的压抑之下,休息室上空弥漫起一团巨大的阴云。

所有人挤在一起的休息室,一个一个都是苦大仇深的脸,直到停在凯撒的一刻,画面突转,合上柜门的凯撒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庞,面色显得格外平静。同样是经过高压训练,却没有一丝狼狈。

他的头发是华丽的浅金色,发尾过渡成银蓝,和脖颈处微微显露的玫瑰纹身是一样的颜色。像是一只高贵的孔雀般,举止优雅。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是从球场而是从交际舞会上退场的。

“太旧了,帮我扔了它吧,内斯”。

凯撒口中太久的东西是一块蓝色的毛巾,它被主人随手一抛,丢到了一个粉发青年怀中,那个青年便是内斯。

因为他一直低埋着头,半张脸都被厚厚的刘海挡着,包括凯撒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轻微吸了一下鼻子。

内斯所站的位置有些隐蔽,处于立柜与墙根的夹角之间,刚进门的人很容易忽略他, 但当凯撒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内斯的存在感就不自觉拔高起来,一些球员也忍不住将视线望了过去。

“好……好的,凯撒。”

内斯的话音讷讷的,就像是含了一块东西在嘴里。态度上也有点诚惶诚恐,用双手捧着毛巾的样子像是挖到金子的矿工,但周围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突然,经纪人抱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模样有点着急,开口就是:“凯撒。”

凯撒将脱衣服一半的手放下,按着脖子,朝着经纪人走过去,样子有点懵:“怎么了。”

“今天赞助商的营销部长来考察,还带了DSF的记者,”经纪人将手拢在凯撒的耳边,轻声说,“记者说这次的稿件比较特别,除了常规的正选之外还想采访点青训队员。”

“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

凯撒扬眉一笑,自信同意道:“简单。”

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笑:“那我先带你去造型师那里。”

凯撒回过头对内斯说:“内斯,帮我把包带回家。”

内斯咪咪笑着很乖地应了个“好”。

凯撒跟着经纪人离开后,更衣室内有短暂的安静,在无形之中一些情绪酝酿着。

然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响动,那些小声的“拜塔太子”“脸好就是吃香”“天才”之类的话开始纷纷灌入内斯的耳中。

内斯只是安静地把自己的双肩包背好,又拎起了凯撒的挎包,挂在自己的手腕上。正当他走出门口时,队内和凯撒最犯冲的“火箭炮”里昂突然斜着脑袋三步并两步追了过来。他的身材很结实,个子也很高,就像一堵墙一样堵在内斯面前。

内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里昂抱着胳膊,挑着眉毛故作惋惜道:“当太子的陪读可真惨呐,他自己尽出去风光,你好歹也是个评级A,怎么沦落到天天给他拎包?”

房间里一些看不惯凯撒做派的球员发出应和里昂的声音,好像都很为内斯不公似的。

一下子处于漩涡中心的内斯什么也没说,往旁边迈开了一步。

里昂挤了挤眉毛。

“你好臭。”内撕侧过脸,声音闷闷的。“你说什么?”

里昂的声音陡然上调了好几度,他的脸涨红着,活像吞了一罐子辣椒。

“我说你好臭,别挡我的路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

里昂骂了句脏话,直接举起了拳头,眼看就要落下,却忽然从远处传来悠悠的一声:“队规四。”

音质干净清冽,不带任何的起伏,是凯撒的声音。

与拜塔签约的那一天,每个人除了拿到自己的球包和寝室钥匙之外,每个人还收到一册《拜塔青训指南》。里面铅字印刷的《队内纪录规定》第四条的内容是:对内禁止打架斗殴,凡发现依情况严重大小,相应施与禁赛、劝退等处罚。

小册子的存在很快被脑袋里只有绿茵地的男孩们抛之脑后,可是随着周测评级与理论知识挂钩,很多人又重新把那本小册子从箱子底下拿了出来,如今对手册内容记忆不深刻的拜塔青训队员几乎找不到几人。

里昂的拳头只僵硬了几秒钟,就倏地松开,他的牙根紧咬,用想吞了对方似的眼神盯着凯撒,然后又对着两个人分别轻蔑地竖了个中指,才气哄哄地走回休息室。

门被“砰”一声关上,走廊里就只剩下内斯和凯撒。

“不是去采访?”

内斯一边问,凯撒一边走近,自然贴近内斯,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便利贴大小的小册子。

“忘了这个。”凯撒摇了摇手,将册子赛进外套口袋里,突然声音放低,低头问内斯:“我不在的时候,他会经常找你麻烦?” “也没有。”听人说话的时候,凯撒的眼睫稍微颤动了一下,他的睫毛非常长,就像一把小扇子,从内斯的角度看非常美,内斯有点脸红了。

“哦,不过我听到你……说他,”凯撒突然促狭地笑了一下:“很臭?”内斯跟着笑了一下,有点腼腆:“对,我的鼻子很灵敏。”“哦?这样,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买点运动香水才行?”

“不用,你不需要的。”内斯眼睛飞快眨着,慌张地说。

凯撒突然产生了好奇心,脸离内斯更近了点,很轻地问:“为什么?我和他一样会出汗啊?”内斯心跳不自觉加速,鼻子又轻微翕动了一下,手心虚地抓紧了双肩包的肩带,好像凯撒下一秒就会拉开拉链,发现被他叠好藏在最深处的根本不舍得扔的那块蓝色毛巾。

——“凯撒!”

经纪人的声音一下将内斯拉回了现实。

他差点因为被凯撒过于性感的声音魅惑,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因为你本来就是香的”,重新又吞进了肚子里。

*

内斯的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很多。这的确为他的生活提供了一些便利之处,但有的时候也会带来种种烦恼。

这种烦恼在他十六岁时到达了顶峰。

内斯进入俱乐部后,他需要忍受那些打湿的训练服的汗臭和某些队友身上并不好闻的体味。尽管内斯进入拜塔前做过心理准备,当时的他仍天真地以为自己对足球的热爱可以打败一切。

但最后的结果却残酷地告诉内斯,你并不可以。

味道产生的压力比想象中要大许多,且不良反应与日俱增,最夸张的一次内斯差点在更衣室里晕倒。

拜塔对球员的肉体训练本就非常严苛,内斯精神上也得不到很好的休息,隐患埋了三个月,成为一触即发的地雷。

到了中期评级的那天,与内斯同期的队友们大多都已经适应得如鱼得水像从婴儿时期就在拜塔俱乐部里喝奶,但他的评级却一降再降,已经濒临劝退的红线。

负责招他进入拜塔的球探爱德华也单独过来找过他,皱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苦口婆心问他状态不佳的原因。

内斯当时只是陷在沙发里低着头,说了句抱歉,其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即使内斯说出困扰,教练也承认这的确影响了内斯的球感,也并不能改变什么现实。

内斯能把自己的鼻子割掉吗?或者说那些自封铁血男子汉的队友们能为他喷上香水吗?

都是做梦。

至于向拜塔官方提出供一人专用的更衣室的请求,那大概会得到一个很德意志狂夫的回答:你算个什么东西?

拜塔不会为没有价值的人提供特殊对待,内斯现在只是一名小小的青训营球员,身价约等于零。

内斯看着老爱德华不断摇头的模样,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开启的足球之路也弯进了歧路。

训练营和宿舍由一条长长的蛇形石子路连接,沿路种满了山毛榉,高大葳蕤,斜阳的瑰红光线透过树叶的罅隙,在地面反射出亮丽的闪光,美得像是一幅画,但与老爱德华分别后的内斯却无暇顾及这片好风景,一个人垂头丧气地缓慢踱步,如同一只伤心的鸵鸟。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内斯忽然停下脚步,缓缓闭上了眼,接着他近乎陶醉地翕动了一下鼻子。

香味,好香的味道…

内斯惊奇这股味道的好闻,它明明不像那些甜丝丝的香水,但却沁人心脾得恰到好处。从吸入的那一刻起,内斯的脑内郁结一下一扫而空,他觉得被注入了大股元气,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动,内斯快步往前,急不可耐地寻找那阵味道的来源。

步履匆匆,很快内斯跑动起来。

石子路的下一个弯,视线在树影消失后豁然开朗,内斯耳边响起行李箱轮胎咕噜噜的声音,心跳开始不断加速,因为他明白自己正在无限逼近香气的中心。

不过数秒后,内斯眼前出现了一位漂亮的青年,他的脸上挂着点灿烂的笑意,背后则是金红的沉入地平线一半的太阳。

人与景美得相得益彰。

“你也是拜塔慕尼黑的青训球员吗?”青年用蓝色的眼睛看着愣神的内斯,嘴唇缓动:“我是今天来报道的米切尔·凯撒。”

*

正午的俱乐部餐厅散发出食物的香气,球员们大多三五成群而坐,端着餐盘大快朵颐。

“你问我凯撒身上有没有特别的香气?”剃着光头的胡佛吧啦了一下嘴,说:“没有啊……最多就是大浴场里的沐浴露味道,嗯……很大众的冰爽柠檬。”

胡佛边叉起一片火腿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边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身旁的内斯:“怎么了吗?”内斯的手捏着冰凉的饮料杯,指尖微微沾湿,他没有马上回答,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胡佛就又问了一遍。内斯咳嗽了一下说:“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胡佛用咋舌来回应内斯的敷衍,又突然八卦一笑:“你对他感兴趣?”胡佛与内斯是同乡又是室友,关系处得近,什么都问得出口。由于尾音故意拖得很长的缘故,这个“兴趣”听起来就好似包含了层粉红色的含义。

内斯赧然用手肘撑着头,笑了笑,倒也没否认:“是的。”

这不是多稀罕的事。米切尔·凯撒进拜塔青训营的第二天起响亮的大名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初评等级A➕的含金量,这么多年来都不过个位数人有,毫无疑问的天才。

试问谁不会对闪闪发光的天才感兴趣?

“哈哈,”胡佛一脸果然的表情,眼神向外一瞥,压低声音说:“不过天才可不会轻易和凡人打交道,我听他们说凯撒骄傲得像个国王,里昂和他住一个寝室,他们经常吵架,处得不是太好。”内斯咬了一下吸管,慢慢将视线投向坐在不远处正在一个人吃着营养餐的凯撒,轻声说:“嗯,我知道。”

凯撒吃饭的时间很短,很快开始整理餐具出门,内斯的视线也小心翼翼地追随着他,直到凯撒在门口消失不见。

“内斯,内斯。”胡佛叫了好几声,内斯才回过神。

胡佛呵呵笑着打趣:“怎么了,大白天的在思春啊?”

内斯苦笑了一下,在心里无奈地回答,不,我是在想念他的味道。

午餐结束后胡佛直接出去休假和女友林尼特约会,内斯就一个人走回宿舍,这些天来他走上这条石子时,总是会想起两周前和凯撒初遇的一幕。

凯撒的到来,挽救了内斯岌岌可危的足球生涯。

他天然带有的香气,让内斯压抑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解放,只要是凯撒所在的场合里,内斯都能不被其他的味道困扰。

因此内斯总算回到了他应该有的水平,在三天前的评级考试,他获得了一个鲜红的A。

劝退警告解除后,内斯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思考,凯撒身上的香气究竟是什么? 它又为什么有这种奇妙的能力……

但与胡佛的谈话后,内斯明白凯撒身上的味道其实只有自己才能闻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内斯心口好像被人用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说不清道不明。

这之后他对凯撒的在意,也逐渐变得不加掩饰,内斯总忍不住追随着那阵香气,而香气的尽头就是凯撒,所以内斯一次又一次地在绿茵地向着凯撒奔跑、一次又一次在背后望着他。

如果能和凯撒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内斯每晚睡前都在心里一遍遍祈求,一个月后又过了半个月,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胡佛的训练计划和一般球员不同,他作为守门员需要和不同的球员磨合,所以在这里呆了五个月后就被抽调到南部基地,内斯便一个人住着双人寝室。而凯撒和里昂则因为性格原因差点在寝室打起来,生活指导彼得处理他们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已经不厌其烦,这次想彻底做个了结,于是彼得把内斯叫来了调解室,指着凯撒和里昂,让他自己选个人当室友。

内斯又惊又喜,但因为怕太过热情吓退凯撒,尽量保持克制,颇有些害羞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和凯斯一起住。”

彼得点了点头,正想询问凯撒的意见。

里昂却先歪着脑袋咋呼起来:“喂,内斯,你真的挺天真的?瞧瞧这个人,眼睛可长在了头顶上!怎么会愿意和你……”

——“我愿意。”凯撒开口打断了里昂,漂亮的蓝色眼珠盯着内斯,又重复了一遍:“内斯,我愿意和你一起住。”

里昂瞪大眼睛不堪置信地看着凯撒,欲言又止。

彼得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拥上来,微笑着说:“既然凯撒同意了,那事情就算解决了。”

临走前彼得还用主持完婚礼后的神父的口气嘱托内斯和凯撒。

“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当晚凯撒就搬到了内斯的寝室。

搬东西的时候内斯也过去帮忙,里昂则把自己锁在自己房间里,到后面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好像还生气地砸碎了什么东西。

凯撒凝神往那道门望了一眼后,没什么多的表情就把门关上,说:“别理他。”

轻轻的“砰”一声,凯撒和里昂的室友关系就此画上句点。

内斯直到门关上才有点呆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根本没有被里昂突然的发疯惊到分毫,只不过和凯撒共处一室太久,他被香味泡得太久,已经快晕了。

怎么会这么好闻呢?

和凯撒并肩走回寝室的路上,内斯一直在努力憋着笑,觉得自己笑起来大概样子会很傻。

但内斯一想到之后作为凯撒的室友,每天都能光明正大近距离闻到那么香的味道,就觉得身体好像轻飘飘的,每一步像是踩在了棉花铺就的土地上。

所以还是趁着凯撒不注意偷笑了两声,很轻,和成功摸到米的小老鼠似的。

之后和凯撒的同居生活,内斯的感受用一言蔽之,那就是幸福。他和凯撒相处得异常愉快,凯撒的确骄傲且自命不凡,但并没有里昂在外头大肆渲染的那般无理取闹。他圈定的舒适范围很小,能容纳进去的只有一个内斯,内斯乐意享受着“独占”凯撒的快感。

精神上的抚慰让内斯的球感以迅捷的速度扶摇直上,不多时间,他的分数已经跻身那个少数人才到达的领域。

内斯逐渐觉得只要呆在凯撒身边,自己好像变得无所不能了起来。

什么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内斯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控之时。变故却乍然出现。

“嗯,大概十一、二天吧,不会超过两周。”凯撒这时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下的一双瞳仁倒映着内斯略显慌张的脸,问道,“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每年例行的友谊赛凯撒被抽中参加,是u17球员崭露头角的大好机会,内斯怎么可能不为凯撒高兴,但内斯其实更伤心——因为凯撒要去往另一个州,而自己并没有资格同行。

“没什么,你注意安全,”内斯勉强自己微笑,“我会看直播的,凯撒。要做得分王啊!”

凯撒走后,内斯的脸上的笑意尽失。他恢复神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地把寝室的窗户都关上。

可是没过几天,香味就已经淡的差不多了。

内斯心中的空洞越变越大,白天训练时又开始频频失误,犯了很多低级的错误。

不良的情绪如同一双黑色的手攫住了内斯,他迈开双腿竭力奔跑想要摆脱,拼尽全力奋力一击,却崩溃地看到球冲向了自己的球门。

“眼瞎了吗?”“你丫在搞笑!”“内斯,都是你害我们输……”

队友的训斥声排山倒海而来,哨声长鸣,训练赛结束。

内斯脑内同时响起一个冰冷透骨的声音。

——你完了。

没有凯撒,内斯的梦魇席卷重来,那么的来势汹汹,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要将他吞灭似的。

训练赛结束后内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宿舍,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在凯撒的房间门口驻足良久,表情也越来越扭曲。

突然,内斯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下定决心似的,他按住了门把,“咔哒”旋开,被一道门封锁住的凯撒残留的香气,也随之慢慢飘出,扑面而来。

内斯顿时感到一阵腿软,差点要跪了下来。

内斯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将和凯撒共处一室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其实非常非常可怕,因为当他的身、心乃至灵魂都对香气的存在习以为常时,又怎么还能忍受没有凯撒在的一个人的房间呢?

那阵香气,起初确实是内斯挽救足球生命的药,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他难以抑制的瘾和深入骨髓的毒。

再也戒不掉了。

闻到香味后,内斯的表情像是醉了,他颤步向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凯撒的床。用手抓起凯撒棉被的一角贴在面上,轻轻地擦了几下,然后又是亲又是嗅。

模样十分狼狈,如同一只对香气不知餍足的野兽,心中出现无法填满的空洞。

要更多,还需要更多……

内斯一直在无声地咆哮着,可是日复一日后,连凯撒房间里的香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到凯撒回程日子前的那个午夜,内斯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用颤抖的手,神志不清地编辑了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凯撒,救救我。

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幸运,内斯最后没有来得及按下发送键,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凯撒带着友谊赛得分王的荣誉归来,他怀揣着一份分享喜悦的心打开内斯的房门,却看到内斯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

“你生病了吗,内斯?”

内斯过了一阵才开口回答,声音干涩地说:“已经好了。”

因为你现在回来了。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偶然的事,凯撒来内斯房间后不小心掉落了一只护腕,第二天被内斯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

如果凯撒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内斯当然需要还回去,但可能因为这件小东西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凯撒好像根本没有想起来丢了它。

从此之后内斯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收集凯撒遗弃的物件,可能是凯撒用过的护腕、或者是发圈,甚至是用久了的梳子…… 他像是犯上了凯撒专属的收集癖,只有保存着那些沾有凯撒香气的东西才让他感觉安心。

内斯想起很多年前他在海边捡到五彩贝壳时,有老人经过告诉他,幸运的人还能在滩涂上捡到‎‎美‎‌‎人‍‍‌鱼的鳞片。

内斯努力了好几个夏天都没有找到。但如今他却觉得,那些沾有凯撒香味的小物件,比真正的人鱼鳞片还要珍贵千万倍。

*

内斯把那条蓝色的毛巾塞入抽屉底层后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玻璃窗正好响起一阵淅沥的雨声 ,内斯瞬间想到凯撒因为采访还留在训练大楼,他没有伞。

担心凯撒会淋雨的内斯倏地就站了起来,他先从双肩包里抽出自己的折叠伞,又把凯撒挂在玄关的长柄雨伞夹在腋下,之后匆匆出门。

踩着积水跑到三楼的采访室,内斯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只能向值班的保洁人员询问凯撒的去向,保洁人员摇头说人那么多他记不住,但是他好像望见训练场的灯还没关,不知道是不是内斯口中的凯撒在那里。

内斯礼貌地道了声谢后,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

推开训练场的大门,内斯独自走在长长的过道上,因为四周无人,所以脚步在空旷的环境中发出一些回声。壁灯很暗,深处球场的光亮投来,像是不断靠近一座灯塔。

凯撒一定在里面,内斯闻到香气后确信,但每走一步,细胞渐渐涌起一阵异常的震颤感。

这是什么?

内斯惊觉今日凯撒发出的香气非常特殊。

担忧的神色浮上脸颊,内斯快步向前走去,想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踏上三层阶梯后,球场上的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

内斯不禁微微张大了嘴,场内不止凯撒一个人……站在他对面持球的竟然是诺埃尔·诺亚。

诺亚怎么会在这里?

剑拔弩张的气氛袭来,内斯不禁停下脚步,驻足在球场门口。因为他发现这里面并不是一个他能随意插入的场合——凯撒正在和世一锋 one -on-one。

他们展现的对决内斯笃定绝对是世界级的,因为眼花缭乱的,他眼睛都快跟不上。

虽然只是两个人在跑动,却出现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足球仿佛化成了一道白线在场上飞窜。

但临近球门后,诺亚却一下就打破了势均力敌的幻像,先将左脚向前方迈了一步,重心随之左移,右脚反之而动,他的上半身在凯撒面前像钟摆似的晃动起来,幅度极大,让防守的人猜不透他到底要从何处突破。

凯撒一瞬间的犹豫出现了罅隙。

下一秒,诺亚仍保持着高速,从凯撒的肩膀擦过,之后起脚、射门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此大师级的操作让内斯看得目瞪口呆。

气喘吁吁的凯撒也因为失去重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诚实地讲,他现在的样子绝对不算体面。凯撒不算多汗体质,却整张脸都湿润着,与超一流的球员对决不仅心理上要承受重压,肉体上的负荷也绝对不算轻松。

“还要再来吗?”

诺亚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多年在球场上厮杀积蓄下的强大气场,让他仅仅站着,就充满了压迫力。

领略到这堵高墙的无懈可击后,对手往往被逐渐打破心理防线、最后溃不成军,但也存在极少数仍能保持着进取心的挑战者。

内斯今日看到的景象便属于后者。

只见凯撒默默咬着牙齿站了起来,在诺亚面前重新做出防守的姿势。

他并不服输。

诺亚眉峰一挑,脸色细微地产生了变化。

他们仍在对决,循环往复,虽然诺亚一直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内斯看着凯撒一次又一次跌倒后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的模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你尽可以把一个人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在今日的球场凯撒明明不再是胜利眷顾的一方,内斯却依旧对他移不开视线。

渐渐诺亚的脸上也出现一丝惊异的神色,全场只有他注意到凯撒的眼周,已经悄悄燃烧着

仿若火焰般的执念。

这是进入Flow的预兆。

如果说经验是一条横亘在诺亚和凯撒之间的一条巨大鸿沟,那么状态是如今唯一能够跨越此道的悬桥。

忘我的心流,让凯撒解除掉身体上的枷锁。

内斯的视线中央看到凯撒两绺金发飘动着,像是彩带一般在绿茵场上不停地轻盈穿梭,而诺亚却略显迟缓。

从世一锋的脚下抢球难还是在世一锋面前踢进球难?

答案是都非常非常难。

但凯撒却在后面加了半句,那也并非【不可能】。

随着足球飞入球门的瞬间,甚至产生一种史诗落幕的错觉,沉闷的声响回荡着,宣告着这场漫长的对决终于结束。

凯撒仰面望着上空,张开了双臂。

他的模样,如同一株生长在野外被暴风疾雨摧弯后仍然挺立盛开的玫瑰,也如同从灰烬中重生振翅而飞的呼玛鸟。

内斯深呼吸后转过身,倚着墙,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刚刚的一刻,他见证的不仅仅是凯撒超越诺亚的一次进球,更是他亲眼目睹了他不屈灵魂的燃烧。

他把凯撒的伞悄悄留在门口后,独自走进沉重的雨幕中。

冰冷的雨点打在内斯热泪盈眶的脸上,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只觉得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灭的热意。

湿透着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内斯沉沉的目光打在那面柜子的表面。

他能够如数家珍般报出里面装着什么,甚至是什么时候得到的,精确到具体的日期,一切并不是因为他记忆超群,而仅仅是因为,那里都是凯撒的东西。

他以前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失去香味的东西都不肯丢,如今才恍然大悟,一直吸引着自己的表面上是凯撒身上的香气,实际上就是凯撒。

所以如今他看到凯撒突破自我的样子都会兴奋到颤抖,激动到流泪。

他对凯撒的渴求,早已突破了嗅觉设立的界限,扩展到了精神的层面。

内斯领悟到自己真正缺少的其实是爱情,他想要获得的是灵魂之间更深层次的共鸣,并且毫不怀疑地认定,凯撒就是他生命中吸入后就无法呼出的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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