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春风

-----正文-----

1956年1月14日，那是年前上课的最后一天。

虽然是隆冬腊月里，但是太阳却出奇得好。高高地挂在天上，呼呼发着热，像个会发光的汤壶子（上海话里的汤婆子）。

学校里的水杉、银杏、梧桐，早已落光了叶子，骨瘦如柴地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就瑟瑟地发着抖。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在树桩上缠上一圈一圈麻绳。说是防虫，看起来倒像心疼它们似的，给他们穿上这粗犷的毛衣。

阳光从办公室的玻璃窗透进来，洒得地面一片光明。年轻的老师们正在整理着一摞摞期末考试的试卷，把他们捆扎好，放进纸箱中存档。

顺便，把自己的桌子都收拾干净。明天要放假了，再来，就是年后的事了。

严林发穿着藏青的褂子，坐在窗边的一片阳光里，周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他今年51了，但头发，还是一片精神矍铄的浓黑，只有鬓角，鹅毛似的钻出几丛白发。他是德高望重的教研室主任，不用参与那些年轻教师们，整理试卷的活动。

他戴着老花镜，翻阅报纸。从这一年1月1日起，不知怎么报纸都改成了横排简体印刷，这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皱着眉头，很难专心起来。

正在这时，他注意到办公室的门开了，探进来一张脸。

那是他的得意门生，任定天。

任定天家境殷实。他的父亲是抗战中的高级将领，战争结束后，仍在S城军区担任要职。任定天长相敦实，一张天庭饱满的脸，两片红若点樱的唇。如果遮掉他两根粗大的眉毛，只看脸的下半部分，那柔和圆润的线条和这两片红唇，倒像是个秀气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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