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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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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周放又落枕了。

他仰着面,脸色极其难看。这次连奶奶都不敢和他说话了。以他方圆十里,不能有喘气的。周小明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朝他看,低头扣手指。

他也不知道周放怎么了,只知道早上起来时,自己睡的神清气爽,还做了个美梦,极其舒服,一睁眼,周放漆黑的眸盯着他,声音沙哑:“松手。”

周小明睡眼惺忪,还没彻底清醒,下意识松手,才知道自己一直拽着他的胳膊,他刚松手,周放就要起床,结果咔的一声,周放停在那儿,周小明连忙坐起来,“哥你没事吧?”

那一声听起来好像什么断了一样。

周放咬咬牙,保持着上半身稳如泰山的姿态站起身,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周小明裸着个上半身,迷迷瞪瞪的,周放骂了声靠,摔门出去。

周小明知道,他哥再也不会和他睡一张床了。

周放脖子难受的要死,没去学校,挑了家看起来比较专业的盲人按摩店,按摩去了。

按到一半,他的朋友涛子给他打电话,问他最近怎么样,恰好按摩师摁着他的脖颈,手下用劲,酸疼的滋味让周放手脚发麻,直冲天灵盖,他操了一声,挂断电话,让按摩师停下。

按的是个‎‍鸡‍‌巴‎‌‌,他付了钱,点着烟,逃似的走了。

站在陌生的大街,车水马龙的街头,他拨拉拨拉头发,拢龙衣服,回学校了。

周小明心情可不好了,听课都思想抛锚。同桌问他怎么了,他直叹气。他惹他哥生气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点他回答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讲到哪儿了,老师很生气,让他站出去。他拿着书,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上。

周放下意识往他们班瞟了一眼,就看到周小明那张发呆的蠢脸。他饶有趣味地抱着膀子看笑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周小明吃瘪,会让他心情好。

他的脖子不疼了,可以健步如飞了。

像是一种心有灵犀,周小明抬头,恰好看到周放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激灵,开心地冲他挥手,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周放一顿,收了笑,回教室。

教室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去集训,只有他是教室常客,他坐在课桌上,踩着凳子,拿着素描本,沉默片刻,拿起笔,草草起型,起了个周小明。

他恶劣地把周小明画的失真,把他的头画的很大,身子画的很小,眼睛画的很大,嘴巴画的也很大,咧着嘴大笑,露着几颗牙,头上还长了犄角和几朵乱七八糟的花,他陷入某种激情,越画越投入,背景也画满各种光怪陆离的怪物,衬的周小明有些诡异,满满一整张,全是不知名的情绪宣泄,打下课铃他都没听见。

直到画完最后一个怪物,勾完最后一道线,他才猛的收笔,停下喘息,画上的周小明十分逼真,那双眼仿佛直视着他大笑一样。

周放喉结滚动,将画本盖住,收起来,背着包,站在走廊等人。

等了一根烟的功夫,他有种预感,皱皱眉头,大步朝周小明教室走去,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男生和他拉拉扯扯,听到对方说:“真有急事儿,小明,就这一次哈,你看你都帮他们了,也帮帮我呗,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周小明咬着唇犹豫:“今天不行,我也有事。”

男生嬉皮笑脸道:“哎呀,可以的,可以的,就这么说了,我先走了哈。”

不等周小明回话,他转身就跑,一头撞到身后的人身上,他嘶了一声:“你长没长眼……”

周放看着他,走近一步。

“嗯?”

男生张张嘴,尴尬地笑笑,错开他往左走,周放往左移,男生往右走,周放往右移。

男生看着他,语气不好了:“你要干啥?”

周小明兴高采烈地朝周放挥手:“哥!”

周放极淡地看他一眼,“走了。”

周小明连忙嗯嗯两声,背着书包跟着他。

周放走在前头,周小明跟在后头。

周小明观察他,小声问:“哥,你脖子好了吗?”

周放没说话,周小明大胆提议:“要不……我给你按按?”

周放皱眉,刚想拒绝,想起下午的悲惨遭遇,话头在舌尖止住,嗯了一声。

周小明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更开心了,认为这是他哥心情缓和的迹象。他嘿嘿傻笑,周放斜他一眼。

周小明想到什么,又问:“那我们还睡一起不?”

周放嘴角抽搐。

他冷笑一声,“自己睡吧。”

周小明失落地噢。

周小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急走两步跟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哥,是因为我你才睡着不舒服的吗?”

周放没说话。

周小明很愧疚:“那我睡沙发,你睡床。”

周放还是没说话。

周小明:“或者我打地铺,你睡床。”

周放看他一眼,冷酷拒绝,“不用。”

周小明不放弃:“我攒的有压岁钱,我们再买个大床吧。”

周放:“犯不着。”

周小明:“怎么会犯不着呢,不能一直这样呀。”

周放:“过两个星期我就走了。”

周小明停下,微微瞪大眼,像是没料到。

周放走了两步,察觉身后没人,扭头看,周小明小跑到他身边,没说话。

周放低头看他一眼,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他收回目光。

吃完饭,周小明找奶奶问,奶奶说是的呀,阿放不是这里的人,很快就会回去的。

奶奶说阿放是娇生惯养的,没吃过一点苦,跋扈又霸道,他的家人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感受生活,自食其力,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变得友好、温柔。

周小明垂眸,说:“好吧。”

奶奶笑了,说以后可以去北京找他玩。

周小明摇头。

周放看不上这里,也看不上他,只是环境所迫,他没办法,等他一回北京,什么都有了,就会把他忘了。

对于周放,周小明只不过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路人甲,但对于周小明,周放很特别。

什么都很特别,抽烟很特别,画画很特别,不说话很特别,凶起来也很特别。

周小明有些难过,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并且很快调整好自己,只是变得比之前黏人,喊哥的次数也比之前勤了。

他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周放戴着眼罩,仰头摊在沙发上,奶奶看着周小明忙碌的身影,笑道:“小明很喜欢你这个哥哥。”

话音刚落,周小明就跳进屋里,卷着袖子,抹把额头汗,看眼奶奶,笑的很腼腆,凑到周放身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哥,你的‍‌‌‍‎内‎‌裤‍‌在哪儿?我给你洗了吧。”

周放:“……”

周放喉结滚动,从胸腔蹦出几个字:“一边儿玩去。”

周小明噢了一声,又出去洗衣服去了。

老宅,不大,小院也不大,搭了一根绳子晾衣服,旁边放着几盆花,还有一辆老人骑的电三轮,电三轮上搭了个防雨棚,上面印着奥特曼。

星期六,小雨,奶奶腿疼,买菜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了周放和周小明。

菜市场在十几里开外,周放要打车,周小明要骑三轮。

周放看着上面的奥特曼,腰直的像棵杨树,他今天就是说死,不会坐这辆老年代步车。

周小明觉得很方便,菜有地方放,虽然慢了点儿。

两个人僵持不下,周小明本就好说话,也不想惹周放生气,恋恋不舍地从车上下来,垂着脑袋跟在周放身后。

他的情绪非常外泄,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自我。周放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烦的牙根痒痒,让他回去骑车。

周小明像瞬间被点亮的星星,牙都亮了,说哥你真好,屁颠儿屁颠儿地骑车去了。

周放黑着脸,抱着膀子坐在后面,周小明认真负责地当着司机,开的又稳又慢,又慢,又慢,周放说:“停车。”

周小明不明所以,在路边停下,周放下车,把他赶到后头,忍不住吐槽:“照你那速度,买回来明年了。”

他将油门踩到底,电三轮发出哼的一声,非常努力的加速,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又稳,又慢,又慢。

周放:“……”

周小明:“他就这么慢,哥。”

周放:“……”

周放闭闭眼,出口气,摸根烟点上。

周小明坐在后面,看着前面冒出的白烟,好奇地问:“哥,烟是什么味儿的?”

周放:“屎味儿。”

周小明:“?”

经过不懈努力,两人到了菜市场。

扑面而来的鸡屎味儿让周放直反胃,他瞥一眼鸡笼里的活鸡,老板瞬间满脸笑容:“帅哥,买鸡吗?”

买‎‍鸡‍‌巴‎‌‌。周放快步走过,看着乱糟糟的市场,抓住试图往里挤的周小明,语气不容抗拒:“换地方。”

周小明茫然,手里还抓着两把葱:“换哪里?”

周放:“超市。”

周小明犹豫:“超市的贵呀。”

周放不愿多说,抓着他就走,周小明被他踉踉跄跄拖出人群,塞到电车里。

周小明弱弱开口:“哥,那个,车的电只够跑到这儿。”

周放扭头看他,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杀了他。

周小明闭嘴了。

周放插上钥匙,显示屏显示两格电。

周小明探头过来:“你看,我没骗你。”

周放的舌头抵着唇角,笑了一声,很是恐怖:“没电你就推回去。”

周小明瞪大眼,周放看他这呆样,笑了,心情好了点儿,看眼菜市场,认命地下车:“都买什么。”

又逗他!周小明气鼓鼓的:“买活鸡!”

他刚才看的一清二楚,欺负他,门儿都没有。

周放嗯了一声,像是把他看的太蠢,完全想不到他还会说气话报复他,很认真地思考片刻,指着鸡笼里还扑闪翅膀的其中一只:“要这个。”

周小明慌了,拦着他:“哥哥哥。”

周放看他,似笑非笑:“怎么,不是买活鸡。”

好么,原来不是没想到,是将计就计。

周小明哭了:“奶奶没给那么多钱,她就让买点面条和菜叶,家里有猪肉,吃肉丝面呢中午,买鸡咋办呀。”

老板看看他,看看周放,提着鸡犹豫。

周放伸长胳膊一抓,捏着他的后脖颈:“哥有钱,哥请你吃。”

周小明惊喜:“真的?!”

“真的。”周放认真道:“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小明笑开,还没笑两声,就听对方在耳边说:“但鸡,你杀。”

周小明僵了,嘴角向下一撇,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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