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亭塘总是特立独行,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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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哥!”
“哥!”
喻亭塘才刚开门到家,就听见尉迟息在那大声叫他。
“草。 ”喻亭塘声音不大地骂骂咧咧。
没一会儿,尉迟息便趿拉着拖鞋、穿着旧衣服当做的睡衣跑到喻亭塘面前:“你说辞职了,是真的吗?”
眼神亮晶晶的,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臭崽子,”喻亭塘直接开口骂人,他脾气向来不是太好,“我没工作了你乐呵啥?”
尉迟息高兴得简直不像话,在他哥面前又挨又蹭,替他哥拿包放鞋。
“你哥没钱了,”喻亭塘一巴掌呼他脑袋上,力气没多少,主要是尉迟息那样他看着就心烦,“你吃西北风吗?”
“嘿嘿嘿,”尉迟息完全没受他哥影响,还是笑,“哥,我有钱,我养你啊!”
尉迟息的钱早就都给了喻亭塘,放在一张卡里,喻亭塘从来没用。
“哥,”尉迟息挽着他哥手臂,“我很能赚钱的,你之后就在家好好地休息一阵吧。”
“你那点儿钱,”喻亭塘总是下意识觉得尉迟息还需要他的保护,“买盐都不咸。”
尉迟息自由职业在家,每天把工作做完,把饭菜做好,家里打扫好,等喻亭塘下班。
可惜喻亭塘总加班,这次要不是这公司说倒就倒了,喻亭塘估计还不肯走。
“我今儿做了你最爱吃的炸藕排,”尉迟息把人拉到桌边,饭装好,热汤也盛好,顺手摸了一把他哥的脸,“哥,你这两年加班都瘦了十斤了。”
“别他妈瞎摸,”喻亭塘把人手甩开,拿着手机一直在看招聘网站,“吃你的饭去。”
尉迟息难免失望,耷拉着眼皮子坐到他哥对面,手拎着勺子无精打采地喝汤:“哥,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他说:“我们又不缺钱。”
“什么不缺?”喻亭塘看着他这个便宜弟弟就来气,“这屋子房贷可还供着呢,我不上班,拿什么还?”
“拿我给你的钱啊!”尉迟息也不敢大声和他哥说话,怒气满满又委屈巴巴地小声吼,“卡里有很多钱。”
“那都是留给你娶媳妇用的,”喻亭塘等汤放凉,喝了一口,然后一口喝尽。尉迟息坐在他对面,可他一直顾着看手机里的招聘消息,一直也没抬头看他。
要是喻亭塘抬头,他就能看到尉迟息眼里满满的不甘和难过。
“我说了,我不要别的人,我不会结婚生子,”尉迟息压低的声音裹满愤怒,“哥,我只要你,我喜欢你。”
“别说傻话了。”喻亭塘本来就烦,听了这话更是拧紧了眉,“我是你哥,你能不能懂事点?”
“可是你也不是我亲哥啊。”尉迟息喃喃道。
2
十年前。
喻亭塘刚毕业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早就一是个人活着了。
他毕业第一份工作就挺忙,忙到昏天黑地。上班踩着晨曦,办公室看不见太阳,下班就见月亮了。
被骂,被压榨,干得越多,挨骂越多,工资倒没怎么涨过。
可是他要活着啊,跳出一个坑,又跑进另一个坑,他运气总是不好,遇着的总是坑,于是他发现,找工作痛苦,工作也痛苦,都他大爷一样的痛苦。
他已经过麻木了,并且看谁的生活都如此,一样无望。
机械性生活,活得没什么盼头,直到有一天,他在小巷里见着一小孩儿。
“喂,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见面,喻亭塘的语气也算不得好。
“尉迟息。”尉迟息这个人,这个神态,这个声音……怪可怜的。
但喻亭塘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从小农村逃出来的三无流浪人员,尉迟息老家水灾,淹死了爸妈和哥哥,剩个远嫁的早不管家里了的姐姐,他啥也没了,来城市乞讨。
喻亭塘以为尉迟息的“尉”是他那个“喻”,还觉得颇有几分命中注定的使然。
更多的是觉得,啊,生活比他过得不像样的人也还有啊。
也是出于这种不像话的心态,他把人带回了家。
尉迟息,小狗一样,乖得很,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让做的也会主动做。
喻亭塘还是加班,但是回家之后总有个尉迟息等着他。
喻亭塘没什么感觉,硬要说,心里也的确有一块地方好像有了归宿。
万家灯火,终于有一盏也属于他了的感觉。
养条狗养十年都会有感情,喻亭塘养了尉迟息十年,也是有感情的,他把他当亲弟弟。
可尉迟息把他当心上人了。
要摸,要亲,要抱,要彼此只有彼此的那种。
3
喻亭塘觉得他给不了,他也不愿意给。
“你图什么呢?”喻亭塘早已经放弃成家,放弃立业。
他都不想活好多年了,只是没死,就总得去活。
真他妈痛苦,喻亭塘到现在也没有觉得不痛苦。
养尉迟息也不是多大的责任感支撑着,喻亭塘也说不清,反正他也不觉得有爱。
哪怕他连遗书都写过,要把所有的财产留给尉迟息,也把所有的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了对方,哪怕他贷款买的这个房子写的还是他俩的名字。
喻亭塘没觉得付出了什么,也没觉得他对尉迟息有多好,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依着尉迟息了。
尉迟息就是他带回来的一个小孩儿,毛才刚长齐,人还不懂事。
喻亭塘总是特立独行,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尉迟息说过喜欢他,不止一次,喻亭塘从来没听进去。
“我图你呢。”尉迟息也从不掩饰自己心意。
可尉迟息也总是收获沮丧。
“你图个屁,”喻亭塘把筷子砸在桌面,“我供你读书,供你生活,我养你十年,就是想你正常地生活着,你知道什么叫正常吗?天天就知道窝在家里,叫你去上班也不肯,连点儿正常社交都没有。你这样能开心吗?你这样能正常吗?”
喻亭塘有时简直像尉迟息的爹:“喜欢个男的算个什么事?喜欢我?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你要是真喜欢我,去找个姑娘谈恋爱,过两年养条狗,再过两年生个娃,我看着我就高兴了,你倒是做啊。”
“开心。”尉迟息很开心,每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每天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每天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儿事,为什么不开心。
他找不到他不开心的理由。
可喻亭塘站在喻亭塘的角度,找不到尉迟息开心的理由。
4
尉迟息也总是不理解。
十年前,小巷,暖光,给他吃的又带他回家的大哥哥。
于他而言,喻亭塘就跟下凡的神仙一样,浓重的黑眼圈和半死不活的眼神也挡不住他哥那时的帅气。
他觉得喜欢上他哥也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他哥那么好,那么善良,爱他不图回报,虽然有点儿嘴硬但是总是心软,生病时候会很认真地照顾他。
他当然会喜欢上他哥,可是他哥表现得像从来不知道他的喜欢。
他觉得他哥是不理解,所以不相信,所以他一直在等。
尉迟息也觉得喻亭塘是个很奇怪的人。
喻亭塘太努力了,打两份工,线上一份,线下一份,拼死拼活地生活,但是整个人又没有一点儿生活的气息。
打工是为了活着,买房是为了他。
尉迟息有钱,收入比喻亭塘收入还高,但喻亭塘还是像他俩困苦时一样去把自己压在各种高压的痛苦之下。
尉迟息说爱他,他说尉迟息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喻亭塘有时比上世纪的父母都还保守,比八十岁的老头儿都还要固执。
5
“哥,别去打工了,先休息几个月,哪怕几天也好啊。”
“别做梦了。”
“哥,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洗洗睡吧。”
“哥,你明明自己都不想结婚生子,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呢?”
“我的事是我的事,你做你应该做的。”
无效沟通。
6
那就换个沟通的方法吧。
睡觉时,尉迟息把喻亭塘绑起来了。
喻亭塘这房子是为了给尉迟息以后养家买的,两房一厅,没多大。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喻亭塘睡觉也没有关门锁门的习惯。
他又睡得总是很死,好了,这下睡着被绑了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还是早上尉迟息在那鼓捣鼓捣,他才醒了。
喻亭塘动了动手腕,被固定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脚倒是没被绑着。
他想起十字架上的耶稣,可他没心情开什么艺术的玩笑。
“臭崽子,你干什么呢?”喻亭塘到现在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陷入被动的境地,语气却仿佛还能自己还能为所欲为。
尉迟息在给他的手腕和绳子之间垫毛巾,他听到他哥的声音之后颤了一下,他的动作也似是停了一下,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给喻亭塘垫毛巾。
“早上好。”尉迟息的声音很低,看喻亭塘一眼,眼神也飞快地收回向下,不敢抬头看喻亭塘,“早餐做好了,是你最喜欢的肉包子和豆浆,我待会儿拿给你。”
“松开。”喻亭塘语气冲得很,手上也挣扎起来,“你搞什么?”
刚垫好的毛巾掉下来,功亏一篑。
尉迟息意料之中,可还是在心里叹气,他就知道他哥醒来绝对不可能乖乖躺在那。
尉迟息神情像被丢弃的小狗,声低又委屈,眼神也足够可怜:“哥,我想你休息几天,然后再去想想我们的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喻亭塘挣扎得整张床都晃起来,脚也左弯右折试图使上劲,“我的以后就是要去找工作然后你找老婆。”
“你不要再找那些总是加班的工作了,”尉迟息心疼都心疼死了,喻亭塘却总是不明白。
“那是我能决定的吗,这家里哪个家具不是我拿加班费、拿工资给你换出来的?我不去努力,你现在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里吗?”喻亭塘挣扎到手腕都开始磨红、破皮,“我数三个声,你赶紧给我放开,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尉迟息犹豫着,往后退了两步,心疼他哥手上刚磨出来的伤,心痛他哥总是不把他的付出当付出。
“哥……”尉迟息站在旁边看,看喻亭塘被拉开双臂挣扎的模样,看他因为乱动露出的皮肤,看他有力的双腿和露出的脚踝和脚背,“你再这样,我就要硬了。”
事实上,尉迟息已经硬了,勃起的阴茎顶起宽松的睡裤。
喻亭塘惊得看他一眼,尉迟息这小崽子他从小看到大,别说尉迟息阴茎有多长(还别说,他弟被他养得挺好,发育得挺茁壮),连尉迟息去割包皮也是他陪着的,他连他背后有几颗痣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那弟弟……还真对着他硬了。
“你他妈,你他妈,你……”喻亭塘惊得忘了挣扎,脸上也迅速涨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红还是怎么的,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吼出一句,“你他妈是在沉默中变态了吗?”
7
可能是吧。
喻亭塘一天没吃东西,尉迟息就在旁边陪着他不吃不喝。
喻亭塘还是趾高气扬的,可尉迟息才是那个一无所有、总是怕失去他哥的人。
“玩够了没有?”喻亭塘冷着眼看他,看尉迟息蹲在房间的角落垂头丧气地蹲了一天,心里来气,气死了,也不吃饭,臭小子这么多年了也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哥,你想明白了没有?”尉迟息抬起头看他,眼神湿得像被夏季的大雨淋透过。
“草,尉迟息你装什么可怜?”喻亭塘气得简直要笑,咬得后槽牙都有点儿酸。
“你喜不喜欢我,要不要和我试试?”尉迟息今天第十七次问出这个问题。
“不喜欢,不试,”喻亭塘烦躁得很,“放开,我没工夫陪你玩。”
“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丢下?”尉迟息自觉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对喻亭塘来说都不过是个累赘。
“你是我捡回来的,为什么要丢?”喻亭塘消停了一阵,又开始挣扎起来,手腕的皮肤已经被他磨破了,他个常年电脑前加班的大学生还没受过这样的苦,“你他妈给我过来。”
尉迟息心想他哥还是太善良了,到了这地步,他哥其实都还没有真正对他生气。
喻亭塘生气的时候很吓人,眼神都都能淬冰,比起骂骂咧咧,尉迟息更怕他哥那样的眼神。
“你不生气吗?”尉迟息问他。
“你过来试试,看看我现在生不生气。”喻亭塘气得都要火冒三丈了,“是不是我没打过你,太惯着你了啊?”
尉迟息走过去,握着他哥的手腕,替他挡着手腕和麻绳之间的摩擦,他很轻地在他哥手腕神落下一个吻:“哥,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偶尔也听听我说的话?”
“去你妈的。”喻亭塘被亲得整个人一愣,手上又疼又痒的触感迅速遍布全身,他没忍住颤了一下,接着爆发出力量往尉迟息身上踹了一脚,“我打死你。”
喻亭塘没想着自己那一脚力度那么大,踢得尉迟息都闷哼一声,他养的人他自个儿心疼,低声暗骂:“草。”
尉迟息被踹得往外出溜了一步,可他的手还被喻亭塘紧紧握着。
要是就那样被他哥捏碎手腕,尉迟息也觉得无所谓。
他站稳之后又靠近过去,把脖子也送到他哥手上:“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也爱你。”
“草。”喻亭塘觉得尉迟息说情话比尉迟息直接拿刀捅他都可怕。
8
喻亭塘扛了两天没吃饭,手上流血,心里冒火。
尉迟息还买到了那种情趣手铐,让喻亭塘上洗手间的时候也被束缚着。
绳子,链子,情趣手铐。
喻亭塘打他,尉迟息就受着。
手机收起来了,门锁了,喻亭塘两天没离开过房间,稍一松懈,尉迟息哪怕受伤都把他再绑回床上。
喻亭塘说走。
尉迟息笑着对他说:“哥,你要是走,我下一秒就从窗户上跳下去。”
喻亭塘不觉得尉迟息会自杀,但是他也不敢去这样试。
“草你大爷的。”喻亭塘这两天说的脏话比他正经说的话都多。
尉迟息身上青青紫紫,被他打的。
喻亭塘不吃饭,尉迟息也陪着不吃饭,都饿虚了。
都这样了,喻亭塘也没说过后悔把尉迟息捡回来,尉迟息觉得他哥是爱他的,可是,他也不确定。
“你在想什么?”喻亭塘躺在床上,从生气到恼怒到无语,这他娘的都叫个什么事啊。
“想你爱不爱我。”尉迟息说话语气依旧是那么低声下气。
“你是不是有病?”喻亭塘看不得自己样的人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真的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家里油盐不进的人从一个变成俩了。
“可能是吧。”尉迟息也所谓将伤口露出来还是遮起,无所谓他哥打他还是骂他,他想要他哥的喜欢。
“拿饭来。”喻亭塘先受不了了,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俩可能都得先饿死。
“好。”尉迟息笑起来,站起来的时候都踉跄一步,脚步虚浮。
“你可别先把自己整死了。”喻亭塘皱着眉没什么好气地骂道。
“那哥你就自由了。”尉迟息仍是笑。
绑起喻亭塘的日子里,尉迟息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坚定。
他的思绪一直在挣扎,一时想着他哥说他做的这些毫无意义,他怕他哥恨他,怕弄那么多让他哥对他失望、然后不要他。
也怕哪怕这样了,他们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一样。
可更多时候,尉迟息还是不想动,就想着把他哥放在家里,放在床上,然后看着他。
似乎从这样,他也能有一点儿满足。
9
吃饭的问题也是个大问题。
尉迟息要喂喻亭塘,喻亭塘不肯。
“解开我,我又不是废了。”喻亭塘仍旧骂骂咧咧,他的不配合弄得饭菜沾得他嘴角脸庞都是。
尉迟息不肯,把碗放在一边,拿纸巾给他温柔地擦嘴,然后再端起碗,继续喂。
僵持。
又是喻亭塘先妥协,吃一口饭,忿恨地骂:“我他大爷的是欠了你的吗?”
尉迟息低眉顺眼:“是我欠了你的。”
可尉迟息这样说,喻亭塘也不高兴:“别说这种屁话。”
吃完饭之后,尉迟息亲了喻亭塘一口,在嘴角。
喻亭塘偏过头,拧着眉,满脸不高兴:“别做这种事。”
尉迟息笑起来——喻亭塘也是这两天才发现尉迟息笑起来怎么让他那么毛骨悚然。
他的乖巧弟弟呢?
他的奶乖奶乖每天都微笑天使一样的奶狗弟弟呢?
草。
“哥,等会儿还有让你更不高兴的事。”尉迟息笑着。
“你他妈,”喻亭塘弄不懂尉迟息了,“知道我不高兴还做?”
“哥,你不也一样吗?”尉迟息也吃了饭,很乖地坐在床边,“你明知道我不高兴,但你还是逼着我去做你想要我做的事。”
“草。”喻亭塘无语,“草。”
尉迟息没说话,仍旧看着他哥,笑。
喻亭塘本来还不明白,后来身体渐渐燥热起来,阴茎不顾他的意志在勃起,硬得发疼。
“草?”喻亭塘震惊得语气都拐了一个调,“你给我下药?”
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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