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送花给你

-----正文-----

“我想你了，”贺节新说完这句话后，那边只剩一阵空寂，贺节新语气很平和地说：“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做什么浪漫或者孤注一掷的傻事，我只是将我现在的心情诚实地告诉了你。也许有你来我会很开心，但是你留在爸妈身边我会更开心，所以请你好好陪着爸爸和妈妈。”

“......你真是，”万启竹说：“真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我不会去找你的，你放心。我很想你，比你想我要更多。”

万启竹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他那边安静极了。贺节新不知不觉与他聊了好久，看到快十二点了，问他：“马上就跨年了，你还不去和爸妈看电视吗？”

“我陪陪你吧，我很想你。”

贺节新摸了摸肚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也想你，宝宝也想你，他刚刚踢我了，所以是真的有在想你。”

不能回去是很令他遗憾的一件事，但是比起带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回去，他愿意过一个凄冷的春节。白海珠和万义堂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他很卑劣地用畸形丑陋的身体获取了万启竹的喜欢，这份爱意上不得台面，且只会给人伤害。

“今年的愿望，我希望你能健康平安，”万启竹那边好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像是在什么封闭的空间里，“倒数了。”

贺节新看了一眼电视，在跨过零点之际，万启竹说：“希望今年你能健康快乐。”

贺节新似有所感，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黑黢黢的，看不见什么东西。

“你也是，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谢谢，快点睡觉吧，不要熬夜。”

贺节新终于在沉得拨不开的浓黑之中看到了一点模糊地轮廓，他好似能感到一束目光悠远而专注地凝视着这片窗口，像一只落在巢边的鸟。他说：“你也是，帮我拿一下妈妈给的今年的红包，还有，早点睡。”

“好，”万启竹在结束对话前说：“我会很想你，每一天都是。”

没多久，在黑暗中的那点轮廓动了起来，两束灯光破开黑暗，车辆一转弯驶了出去，它的行踪被高耸的楼房挡住。贺节新关掉电视，躺在床上，脑中惊雷般闪过一抹念头：我是不是对万启竹一点也不好？

于是他更加深刻地厌恶起自己，他什么也没做好，万启竹给他的爱他接不住，白海珠和万义堂对他的好他全都辜负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更是无辜，他竟然要从一具如此恶心的母体里爬出去。这一切都令他感到无比的失望与难过，他小时候懵懵懂懂，到大学以后顾影自怜，觉得他活到这么大好努力好不容易，现在他依仗白海珠和万义堂走到这一步，万启竹对他千好万好，可是他什么也没办法回复。

他讥笑那个废柴小学生只会被挨揍，可是他呢，有白海珠和万义堂，他还不是依旧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至少野比大雄还有几分可爱的蠢气，反观他，毫无优点，他甚至不知道万启竹为什么会喜欢他。或许是万启竹被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影响，才会产生这么荒谬的感情。

冬天的黑夜格外寒冷，贺节新手心涌出一手的汗，冷冰冰的干在手里，冻得灵魂都僵住。他直直瞪住上空，要是万启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就好了，他可以带着孩子到别的地方生下来，就像很多个故事里说过的。

“从此，他开始了人生的新篇章。”

但是盘桓在他脑中的那个念头又亮了起来。

我是不是对万启竹一点也不好？

所有的假设都黯淡无光，他摸到手机，问好和祝贺挤满了，他点开和万启竹的对话框，认真地编辑了一大段话，临发送前又都一一删除。他想了很多，发送过去的话却很简单，发送完之后他心里踏实了一半，关了手机安心睡觉。

初一实在没什么好做的事情，贺节新看《哆啦A梦》看得恼火，一口气看了好几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动画电影，前一天他准备了好多菜，中午很有心情地炖了一个鸡汤，炖汤的时候把蔬菜和肉都准备好了，等汤一好，取出炖烂的鸡肉，把汤倒进锅里，把鸡肉撕下来，骨头放进汤里继续煮，撕下来的鸡肉做成手撕鸡。于是就这么吃了一顿丰富的一人火锅。

贺节新好久没有这么无聊过了，和万启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万启竹一走，他觉得时间挤满了，要想一些办法来消磨掉这些多余的时间。别的事情他不方便做，只能在厨房这里多花点心思。

万启竹的孕期记录日记也被贺节新拿过来写了，他写得不如万启竹详细丰富，万启竹总爱添加许多自己的主观意愿到这个还没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身上。贺节新的记录与孩子有关，有时候还会加上一些他自己的感想，话语较为简短，但是他画的画还不错，看上去更加活泼有趣。

贺节新翻过这本记录本，在最开始万启竹记录的除了基础数据外还有他每天的饮食，最开始吃得少，话语平淡，偶尔有几天吃得多，那天的记录下还会在吃过的菜色前面画一个五角星。到后面吃得多了，万启竹紧张兮兮地记录，和孩子对话一样，劝他说：宝宝不要太贪吃，等以后想吃什么爸爸都带你去吃，妈妈吃这么多东西很辛苦的。

他从来没有当面说过贺节新的称呼是妈妈，他知道贺节新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因此绝口不提，贺节新在此表示了自己的豁达。孕育方通常被称为母亲，叫妈妈也没有不对。只是如果可以，比起妈妈，以后小孩叫爸爸会减少更多的麻烦。

最后，他才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万启竹的信息迅速地跳在眼前，他急匆匆的，像是带着迫切的心跳到了贺节新的眼前。

“你不要说抱歉，也不要用不该提出的问题来惩罚我。我会永远都服从你，不是因为附加在你身上的任何东西，而是因为你是你，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我知道我是一个野蛮的人，我一直在反思我对你的伤害，如果我是一个基督徒，临死前我一定要神父面前坦诚我的罪过，但不是为了能够到达天堂，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理解你被我强迫的痛苦。

希望你此后每一天都健康快乐，我会很想你，此后每一天都是。”

在这段话的前面，是他发出的那条消息。

“我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我很抱歉。”

贺节新看了万启竹这段话很久，万启竹的电话跳了出来，贺节新忙接通了，万启竹似乎有些意外他接得这么快：“哥哥......我，我想提醒你，看看门口。”

“你又来了？”贺节新下意识想到这一可能，皱着眉教训他：“今天大年初一，大晚上还跑出来怎么可以！”

“没有没有，”万启竹闷闷地笑着解释：“我在家，妈妈在和爸爸聊天，我只是提醒你，看看门口。”

贺节新疑惑道：“门口有什么好看的？”

万启竹说：“你去就知道了，还有，我非常想你，比昨天更想你。”

“我，”贺节新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打得措手不及，结巴了一下，说：“我也想你。”

万启竹再度强调让他看看门口，便挂断了电话。贺节新打开门，靠墙放着一束花，一束玫瑰，花朵并不娇艳，可能在门口已经放了很久了。贺节新拿起花，打开卡片。

很想送你花，于是便送花给你。

-----

前几天抽了好几个十八出来，删除一直没删掉所以用修改的方式把文章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