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排骨炖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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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期末准备考试和回家,贺节新又烦恼起来。间或回家一两天就算了,遮掩一下还能挡过去,回家这么久,尤其节时白海珠还要带他去参加好些个聚会,藏都藏不住,贺节新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了。
万启竹求之不得,瞒不住了顺势坦白就好了。
“不然以后孩子上户口也很麻烦的。”万启竹坐在贺节新身边,贺节新不让他抱,月份大了以后他更加懒散,不喜欢别人碰他,他也不喜欢碰别人。他现在肚子有八个月了,预产期赶上开学,生完孩子也不能立即就去报道上课,上课了也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家里,桩桩件件都是烦心事。
贺节新没好气道:“孩子上我的户口,到时候跟爸妈说是我的孩子,妈妈生完后把孩子给我了。我已经到合法结婚年龄了,就算有孩子也很正常。”
万启竹脸色一变,贺节新赶着说:“你闭上嘴,你告诉妈你刚成年就有孩子了是想气死妈妈吗?”
“那你也不能让宝宝变单亲啊,”万启竹忍气吞声地笑着说:“而且他以后不能就叫我叔叔吧?”
贺节新沉默地摸着软乎乎的毯子,他的沉默有默认的意思,万启竹气得脑袋发疼。贺节新又说:“寒假我不回家了,跟妈说......说我去海南,或者澳大利亚,和朋友过年,这样的话到二月底,满了三十八周之后如果还没生,就剖腹。你让预哥帮我弄一份病证单,我请假到三月中就可以恢复上课了。”
万启竹半是灰心半是负气:“都听哥哥的,哥哥都计划好了。”
贺节新没回应他,坐着没动,万启竹生了会儿闷气,心觉不好,一看贺节新果然默默地流起了眼泪。他脸色煞白,表情很严肃地看着前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万启竹纵然是再有天大的不甘心也要退一步了,万启竹牵着贺节新的手亲他的手指:“不哭了,哭得好可怜,宝宝也要伤心了。”
贺节新攥紧毯子,泪眼婆娑地问:“不然呢?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你都答应我不告诉妈妈了,你想反悔吗?”
他对这一点讳莫如深,就像一位贞烈的少女在捍卫自己的贞洁,即便他被情欲掌控时放浪又淫乱,但是他依旧要咬死这一点寸步不让。这在他生长的岁月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枷锁,将他完全地套在里面,他不走出去,也不许别人来触碰他。而且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固执与敏感,他谁也不相信。
“我当然不会反悔,”万启竹向他保证:“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觉得这样好。”
他抽出纸巾为贺节新擦去眼泪,贺节新平复了情绪,掀开毯子,万启竹忙问:“怎么?上厕所吗?”
贺节新点点头,万启竹半扶半搂着他进厕所,这一件事就算做是翻篇了。
考完试贺节新留在这里住,万启竹也在这边陪他,阿姨得知万启竹不回去,问要不要直接来这边做饭,万启竹只让阿姨每天炖汤送来。到了小年,白海珠问万启竹怎么不回家,万启竹这才要回去了。贺节新认真地看着平板想办法过掉卡了他一个星期的那一关,万启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一边戴围巾一边说:“每天要按时吃饭,不要挑食,汤一定要喝,天气好就下去走一走,穿上棉衣别人看不出来的。还有少玩游戏,有空给我打电话。”
万启竹说完了还不走,贺节新放下平板,走过去亲亲他:“回家要乖哦。”
万启竹依依不舍地摸他的肚子:“宝宝不要太想爸爸了,爸爸很快就回来。”
贺节新很大方地给他摸了肚子,目送万启竹下楼,继续玩游戏,晚上外卖到了,吃完饭万启竹打了视频电话来,跟他腻歪了一会儿才挂。贺节新独自过了三四天,还真觉得少了万启竹后有些冷清,便打开电视从早到晚地放《哆啦A梦》。贺节新看着看着就犯困,睡前野比大雄还在挨揍,醒后他还在挨揍,贺节新觉得好没意思。
他小时候倒没有挨揍过,他很听话,养母对他掌控欲很强,生怕他走出去一秒钟别人就会知道他是个有两种生殖器的怪物,上小学时养母告诉他只要有厕所有人就不能上厕所。他一直上不了厕所,忍不住尿了裤子,哭着回家,被人笑了一路。山路好难走,一不留神踢到石头,撞得脚趾疼。
可是那种绝望和总是挨揍都是一样的没意思,废柴小学生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机器猫帮他,他被白海珠和万义堂带回了万家。可是野比大雄不需要怀着愧疚、自责呼吸,他欠了白海珠好多,吃穿用,还有未来。
在他的打算里,读完初中去打工,然后按照养母的叮嘱,攒钱,做手术,变成一个男人,继续打工,攒钱,回去讨一个老婆,伺候养父母终老。然后他可能会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也要去读书,有钱的话就读多一点书,没钱的话就去打工赚钱。一个环一个环地连住,走来走去走不出最初划定的圈,这就是曾经的他一眼能看到的未来。
万义堂白海珠带他离开工地,让他继续读书,请家教,上补习班,砸了好多钱,走了好多关系,把他的未来放在一条被阳光照耀,有鸟鸣花开的路上。他是如此感激万义堂和白海珠,因此更加不愿意伤害他们。
人越来越少了,整栋楼除了他没几个人在了,这栋楼大多是租户,有几家是住在这里的,过年也回去和亲人过了。贺节新稍微搞了一下卫生,到除夕这天,一早穿上棉衣出门买了许多菜和零食,他提不动,约了一辆车,请司机帮他提一下东西。司机厚道,问要不要帮他送上去,贺节新说他请门卫帮一把。
把吃食归类收拾好,贺节新拿出对联在门口踩着凳子贴上,进门收拾菜。他剁了肉,切白菜做白菜猪肉的馅,然后揉面。端着两个盆到客厅一边看倒霉的废柴小学生挨揍一边包饺子。包完饺子,他把分出来的肉馅调好,在油豆腐上挖一个口,把肉塞进去。处理完豆腐,拿出排骨洗净,把剥好板栗和排骨放在一起炖。他忙忙碌碌的,有心把这一天过得很丰富,等他闲下来,他便茫然得不知所措了。
贺节新把手洗干净,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冰箱里满满当当,排骨炖板栗熟了,能香掉人的鼻子,贺节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难过地想:都怪你。
晚饭吃了一碗排骨炖板栗,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天,抢到了几个红包。白海珠与他打了电话,确认他现在玩得很开心,颇为遗憾地说“这还是你第一次不和我们过年呢,明年我们一起旅游跨年吧?”
贺节新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她。
十一点多万启竹才跟他打电话,问他吃了什么,这几天怎么样,又说这几天一直被朋友叫去聚会。贺节新听他在那边热热闹闹地讲话,好像透过电话到达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可能属于他,也可能永远不属于他。
万启竹问他今天做了什么,贺节新便一件一件地说,说他去买菜,准备了一下午的菜,还说看了电视,他把自己的一天描述地很精彩,万启竹很给面子地应和着:“那晚上是不是吃得很饱?”
贺节新顿了顿,他应该说他吃完了一锅排骨炖板栗,板栗酥软清甜,排骨炖得很烂很好吃,汤汁可口。可是他说的是:“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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