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最爱你，你也最爱我，可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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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最爱你，你也最爱我，可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而要信任一个陌生人？因为他是男的吗？”

病危通知书是在手术后三天下达的，彼时原河靠在妈妈的枕头上，原母半梦半醒地说着胡话。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看着天花板，上面有无数的光斑在旋转，像死亡前的哀歌。

沈镜昨天离开医院回了北京，原河送他到机场，一路无话。在登机口，沈镜将原河拥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说，等把手里的活忙完就来找她。原河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原河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但并不经常过去，白天原母清醒的时候，她会坐在床边和她说话，喂她吃饭，整理换洗的衣服。有时原河坐在病床前和原母说一些半真半假的垃圾话，说春游旧事，说家里那间老旧的书房里的钢琴，说去舞房练舞的路上散发着甜美香味的糖葫芦，那些诙谐的昔日时光，被原河反复嚼烂了说了再说，将冰冷的病房变成家里那张圆圆的餐桌，食物的温度和味道融入空气中，试图圆融出一个稀松平常。

在药力的作用下，原母睡得越来越多。深夜万籁俱寂时，原河在病房的走道里来回走来走去，观察天花板上的led灯，听着病房里监视器里有节奏的滴滴声，如果有一声平直尖锐的滴声过后，就能听到医生和护士慌忙的脚步声，这样的事情重演两百遍，在任何一个时间里。 这一切都变成了原河耳后的忙音，是嗡嗡嗡的耳鸣，没有情绪起伏。

早上8点的时候，原母清醒了一会，原河趁她醒着的时候，喂她吃点东西，增加体力。原母吃了几口后，又再次问起了沈镜，问他去哪了。原河擦去原母嘴角的汤水后说，"在北京呢，估计在上班吧。"原母不解，说，"他不来，你一个人操持得来吗？"。

"操持什么？我顾你不是顾得挺好的吗？"原河现在一听到沈镜的名字就心烦，这段时间里，原母总是逮着机会就劝她赶紧和沈镜结婚，说他家大业大，再不上心，到嘴的鸭子飞走了。

"操持什么？我马上就要去天堂啦，你不得送我一趟吗？你忍心在我走的时候，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听道这话，原河又气又好笑，"我看你这精气神，离上天堂还有段时间呢，着什么急。"

原母推开原河伸过来的饭勺，喘着气继续说，"你懂什么啦，妈妈没给你生个哥哥弟弟，只有你一个小女孩，你要理解妈妈心里的急和担忧，后面的一堆的事，没个男人来操持，你怎么办……"

"……"原河沉默，看着正在努力说话的原母，只能草草点头。得到保证的原母心满意足地吃下一口肉汤，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养育了一个美丽的女儿，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是按照她的想法行进下去。女儿的事业虽然中道崩殂，但也比那些朝九晚五的普通女人赚得多，又有那样的好皮囊，嫁给了一个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后半生有他的照顾，一切安稳体面。

今天的原母的精力格外充沛，不仅嘱咐了原河许多，还和舅舅，舅母说了一会话。原河趁舅舅帮忙看顾的间隙，去洗衣房取回之前换洗的衣服，顺便去原母最喜欢的餐厅打包晚餐。晚上8点左右，四人在病房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凌晨4点，原母离开了，原河签下死亡通知书，便坐在病房里的椅子等待天亮。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原河起身给原母换了一身衣服，帮她梳了一个平时最爱的发型，修剪了眉毛。

"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舅舅。"原河拂过原母脸颊上的一缕发，"她说要把骨灰和外婆的放在一起。"

"嗯……你别太伤心，小河。"

原河点点头说，"你也是，舅舅，之后送我妈走的事，还要你多帮衬。"

舅舅自然应允，他将原母一部分行李收好，准备离开，嘴里念叨着，"就你一个人操持，太累了……还是得多找几个帮手……"

"我自己就行，我妈能一个人抚养我长大，我就能一个人把她送走。"

收发医院的证明文件，联系殡仪馆，选纸扎和香烛贡品，联系亲友参加告别仪式，整理原母留下来的遗物，把这些都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期间原河忙的脚不沾地，和无数人扯皮来回推拉，才把一切给办妥当。

沈镜在这期间来了两次，但都被原河赶走了，只来参加了最后的告别仪式。他站在原河旁边和来悼念的亲友握手，之后便又赶回来北京。在一个阳光极好的中午，原河将原母的骨灰放到了外婆的骨灰盒旁边，一切才都尘埃落定。她看着母亲造型精致的骨灰盒，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惬意。在她活着的这20几年里，她从未认真的面对过自己的选择，甚至没有独立的完成一件事。

跳舞是母亲的愿望，进‌‍‌‎娱‎‌‌‍乐‎‌‍‌圈‎‍是母亲的主导的，参加选秀节目是公司的决策，即使在节目里，原河痛苦地整夜整夜睡不着，也没有勇气提出离开。和沈镜谈恋爱是一半是为了气戚然，一半是赶鸭子上架。即便是现在，她仍然没有处理好一团乱麻的两性关系，沈镜步步紧逼，母亲临走前的耳提面命。

但在这一秒里，一切都清晰和坚定了起来。

"妈妈，你已经死掉了，我做的任何决定，你都不能生气了哦。"原河对着那个精致的骨灰盒说完这句话，便扣上柜门，转身往出口走去，脚刚刚踏出门口一步又收了回来。原河转身回到的柜门前，打开了柜子，对着母亲的骨灰盒大声喊道，"你的身后事，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告别仪式也风风光光的，倍有面子！没男的，我也能干好这件事，你到了天堂不能和我生气，还是要保佑我赚大钱！拜拜！妈妈！"

柜门再次被扣上。

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原河回北京去沈镜家里把祝英台接了回来。祝英台看到原河很兴奋，在笼子里吱哇乱叫，原河把她掏了出来，猛啄了几口她的脑袋。

沈镜一边把祝英台的东西放到尾车厢一边说，"为什么不直接搬过来住，祝英台和我的猫相处得不错。"原河不屑地扁嘴地说道，"主要是我们祝英台脾气好，和谁都相处愉快。"

"再说了沈镜，我不管你和我妈说了什么，我没打算嫁给你，也不想谈恋爱。"

"这次是认真的吗？"沈镜启动了汽车，车缓缓地前行。

"我每一次都很认真，只是你不当一回事。"原河翻了个白眼。

"那就看看，最后你会不会嫁给我咯。"沈镜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开车。

"随便你，接下来我可要大干一场咯！"原河躺在副座上，伸了一个大懒腰。

"哦？可以请教下原小姐的计划吗？"

原河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车流，大声说，"我要去考驾照咯，考完驾照，带上我的小猫，准备来个全国自驾游！"

沈镜看着兴奋的原河，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面前的原河有了奇妙的变化，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鸟雀重新进入了野外，重迎自由的新生，然而这个改变的来源，是一场母亲的葬礼。

"沈镜，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到自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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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啦，感谢大家陪伴原河这一段时间，这个结尾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就想好了的，是因为有这场葬礼，才来的这个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