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正文-----

张钦在昏昏沉沉中抬手摸了摸身边的床褥，傅均并不在，他就继续阖着眼，又陷入了浅而乱的睡眠。

他感到自己伏在柔软的背上。那个人微微弓着腰，生怕摔到自己，她身上隐约有皂角混合着檀木的味道。她踱步转着圈，掂着自己，哼着歌“天涯啊，海角啊，觅啊觅知音”，颤动的发梢刮搔着他的鼻尖，他听到自己发出婴孩般咯咯的笑声。

他知道那是她。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闭着眼，是一片暖融融的橙色，深色的血管像是秋叶的脉络。他沉醉在这一刻的温柔里，脱口唤了一声 “妈妈”。

那个背脊就立刻坚硬了起来，是他的父亲，大步往前赶路，他也变得更大，更重。父亲用力把他往上托了一下，他的脸蹭过棉布的衣裳，父亲的背上必是已经挂上了一层薄汗，蒸得他面颊发烫。

他挣动起来，“父亲，父亲，我能走，让我自己走。”

父亲却死死地握住他的腿，几乎小跑了起来，他只能紧紧地贴住父亲的背。他听见那副骨架在哗啦啦作响，片片碎裂，逐渐坍塌下去。在父亲的身体彻底消失时，竟然是寂静的，像是一滴墨滴进江心。

他重重地跌到地上，地面震颤着，像是有铮铮铁蹄在迫近，像是熔岩走了千万里，在此薄弱处酝酿一场爆发，像是父亲母亲殒身的山川有古老而衰弱的心跳。

轰的一声，直接把张钦从梦境里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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