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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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
三年后。
今日上朝时,一位大臣站出来谏言,指责皇上堆积政务,奏折迟迟没有批阅。尤其是南方水患严重,暴雨连绵,而救灾的圣旨却尚未颁布。
帝渊抬眉看向那人,问他是谁。
他悲戚着叹道:“微臣乃南阳郡守。”
帝渊反倒是笑了:“身为郡守,你不在南阳呆着,跑来京城上什么朝?”
这话可算是严重了,擅自离开属地前往京城,这可是大罪。
南阳郡守听后立刻跪在地上,面色僵硬:“微臣是奉陛下之旨特意赶来京城,并非无召而来。”
帝渊挑了下眉,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
屏风处如往日一般寂静,看不到后面是否有人。但想来,那人连奏折都没精力批阅,连官员也无法接见,那显然上朝也是一件难事了。
既然如此,能推锅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自己揽着呢?
身居庙堂之上,不代表他听不到民间的风风雨雨。自从太上皇身体愈发虚弱,处理政务的速度一再变慢,民间已经有人说皇上被狐狸精蛊惑了神智,整日只想着春宵帐暖之事,将国事置之度外。
呵,不理朝政一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心思流转之间,他悠悠开口道:“平身吧,只是朕从未收到过什么南方水患的奏折,也未曾召你来京。”
百官之中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尚书省的胆大包天。
南阳郡守气的直接质问尚书令:“为何不将奏折递交给皇上,又为何假传圣旨?!”
尚书令战战兢兢,他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皇上为什么突然发难。
理应心照不宣的事情,被这样直接地捅出,他一时不知道能寄希望于谁。
帝渊叹了一口气,任朝臣议论了一会儿,才看向丞相:“尚书令犯了这样胆大包天的错误,不知丞相大人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丞相上前一步,同郡守一起跪下:“臣治下不严,愿接受一切处罚。只是,臣斗胆请陛下允许臣一同彻查此事,给百官一个交代。”
“准了。”
*
下朝后,帝渊贴心的去看望了太上皇。
太上皇的房里有着浓厚的中药味道,他到底还是撑不住,叫了太医,在丞相的连番逼问下,他也只说是退位后染了风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丞相将信将疑,但是念及他毕竟已经退位,也不再追究此事。
帝渊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太上皇囫囵的声音:“奏折……奏折……念给朕听。”
他顿了一下脚步,又恢复如常的走向前去,唇角是习以为常的微笑。他带着处事不惊的态度,悠悠地看着垂垂老矣的太上皇。
太上皇费力地抬起眼皮,又落了下去。
“是皇儿啊,怎么……也没个人……通报。”
帝渊半蹲下身子,轻轻拿过他的手,摸着上面嶙峋的关节,薄薄的透着皮肉,显得消瘦而可怜。
“父皇。”他缓声开口。
太上皇轻声的应着。
帝渊道:“您的大儿子,我的好皇兄,起兵造反了。”
“你……你说什么?”太上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却被帝渊紧紧地握着手,使不上力气。
他只得放弃,死死地盯着帝渊的眼睛。
“你再说……再说一遍?”
“帝灏起兵谋反,意在清君侧。南方大涝,民不聊生,而朕迟迟没下圣旨援救,最后落得百姓流离失所,帝璟于心不忍,便要清君侧。”
太上皇不太能理解这一长串的句子,缓了缓才看向帝渊:“清君侧?清谁?”
帝渊只是反问;“你觉得是谁呢?”
两人相顾无言,陷入一片寂静沉默。
太上皇咳嗽两声,忽而笑起来:“没料到这孽子竟要清了朕,真是……真是胆大妄为!”
他就要拍床而起,但却一时怒急攻心,身子一软,跌落到了床上。
帝渊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顺便吩咐门口的太监照顾好太上皇。
清君侧。
清君侧一事当然是真。
帝灏从封地收兵养马,三年时间壮大起来,这会儿正赶上太上皇无力朝政,再接上几年来一直吹得东风——那个皇上身边的狐狸精。此时,一场浩浩荡荡的清君侧正式拉开了帷幕。
他当然不会让这个清君侧成真。
他的小狐狸,他总归是要守护一生的。
他慢悠悠地回到寝宫,却听到有人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他让人呈上来,翻开信件一看,他的目光顿时凝住了。
苏锦绣这时候正从房里出来,看到他目光凝重,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帝渊折了折信件,放到蜡烛上烧了个干净。
“边疆……打过来了。”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苏锦绣有些没反应过来,边疆一直不是相安无事,甚至边境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做起了商贸交易,所以小打小闹都几乎没了吗?
帝渊却只是摇头:“那些商人中,有不少人都是间谍。帝灏造反的事情一出,那边的商人立即撤退回国,现在正大军压境,打算攻进来。”
“那这……”苏锦绣正急的焦头烂额,忽的又想到一人,“秦世子?!秦世子的封地不是在边疆附近,大约一周就能赶过去。”
帝渊看向苏锦绣,“你倒是很熟悉康州的地界?”
苏锦绣笑了一下:“是有些熟悉,但这还不是因为孩子们喜欢秦世子吗?之前孩子们和他呆了一段时间,所以自从秦世子回康州后,孩子们就经常与他写信往来。你若是好奇,那些信件我都留着,你可以随意查看。”
帝渊倒不是不信任苏锦绣,只是简单的好奇,却没料到苏锦绣解释了这么一长串。
既然都解释的这么清楚了,他不去看看,似乎也对不起苏锦绣这样精心的准备。于是,他顺着苏锦绣的指引来到书桌前,真的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沓信件。
他也没一个个拆开看,只是看了看封面的字迹,的确是孩子们和秦世子的信件。既然真是孩子们的,那他总不好随意翻看他们的隐私。
“罢了,只是秦世子手底下没有什么兵马,过去也是无用。”帝渊倒是叹了一声,“父皇想来尊崇重文轻武,各地分封的诸侯王手中都没有兵权,眼下自然是无力抵御边疆的进犯。”
苏锦绣有些犹豫的反驳:“其实,也不是。”
“哦?”帝渊挑眉,看向苏锦绣。
苏锦绣咬着下唇,支支吾吾道:“我说了,你可不能怪我。”
帝渊笑了:“你且说。”
苏锦绣看他这幅样子,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帝渊看她这幅模样,终究是不忍心,他把她搂到怀里,轻声道:“绝不罚你,你就说吧。”
苏锦绣这才放下了心:“其实,你应该知道我让爹爹留在京城,三年都未曾辞官。”
帝渊点头。
苏锦绣继续道:“其实,他现在也没有完全为皇帝做事,他更多是在为国做事。”
帝渊不经意蹙了眉梢,他似乎明白苏锦绣要说什么了。
“所以,爹爹这几年,在用上次你教我的法子,治理重文轻武。那些年你教我的课业,我把他们都拿给爹爹看了,他也觉得你写的措施也很好,所以都是按照那个来执行的。只是,南方圣旨一事他实在没有办法,所以迟迟发不下圣旨。”
帝渊哑然。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的小娘子偷偷摸摸的给自己治理国家治理了三年,而太上皇还满以为都是自己的功劳,想来竟有几分荒唐的意味。更荒唐的是,他以为都是太上皇在兢兢业业的治国,哪知道所有的重担都在自己娘子和岳父身上。
“茹茹。”帝渊叫了她的名字,而她正紧张的等待宣判。
毕竟,这可是夺了皇帝的权,于理不合。
但帝渊只是更紧地搂住她,低下头轻吻她的发丝,温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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