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10

热门小说推荐

10

-----正文-----

那晚上,他包着手,而噗卡包着脚,他们像是什么两人三脚的小丑似的,一个蹦着一个抱着,把被血和碘酒搞得一团糟的床单扯下来,丢进轰隆作响的洗衣机。他忽然找不到干净的床单在哪里,就把噗卡放在洗衣机旁的椅子上,自己四处翻找,期间翻到了喝了一半的咖啡粉和快过期的奶油,于是他问噗卡喝不喝咖啡,他想去厨房做一杯。噗卡答应了,然后在盯着洗衣机里上下翻滚的床单看了一会儿后说,“洗衣机上面的是烘干机吗?”

他从厨房里泡了两杯咖啡才跑过来,仔细辨认一番后发现似乎确实是这样。

噗卡一边喝咖啡,一边凝视着洗衣机里的床单。

“以前的床单都被你扔了吗?”

“嗯。”

噗卡也没再问为什么,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炎客光着上半身,下半身穿了一条牛仔裤,光着脚。而噗卡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那条包着绷带的腿直直地搁在炎客的脚旁边,他们两个都死盯着那个在老化的木质地板上上蹿下跳的洗衣机。炎客忽然觉得这个场景非常好笑。

噗卡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笑,但她仰起头看着他,透过洗衣房里略显昏暗的灯光看着他,原谅了他的一切。原谅了他瞒着她的秘密,阴晴不定的脾气,找不到床单的傻气,把她的腿包得像个粽子,让她只能这么把腿搁在一旁的疗伤手法。

一切。

噗卡接受了这一切。

炎客忽然觉得生命变得湿润起来。

是噗卡提议一起出去玩玩的。那时候她的腿伤已经好了五分,现在只需要等皮肉自己长好,不要被细菌污染。他正在帮她换药,噗卡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她只需要三层绷带,第二,她想喝带奶油的咖啡,第三,她想去希腊。

炎客并不太理解她的要求,噗卡的大部分要求他都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但他觉得春天已经到了,为什么不呢?正好他也想去看看其他的欧洲国家是什么样的。

他小时候从没出过德国,父母的工资连买牛奶和面包都只是刚刚够,更别提每天都在涨价的鸡蛋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在店门口发现了两张装在盒子里的船票。

他们离开罗马,首先坐火车到巴里,再在那里换乘轮渡,从爱奥尼亚海,穿过伊奥尼亚群岛,抵达帕特雷。希腊与意大利相比,显得不那么繁华。二战结束之后,这个国家又跌入了内战的深渊。但帕特雷还是宁静的,它静默地矗立在海岸之上,在天际第一抹晨光刺破海面之前,雪白的墙面就已化身振翅欲飞的和平鸽。

噗卡的伤还没好,炎客也不是特别喜欢出现在街道上,他的长相经常让人侧目,他不想惹上麻烦。希腊是曾经被德国和意大利占领过的地方,他们对敌人的长相总是难以忘记的。

希腊的海风比意大利的更加湿润,好像它不是来自海面,而是越过了时间的洪流,曾经吹拂在特洛伊上空的海风,至今仍然流连在这里。

噗卡不愿意再乘更多的交通工具了,所以他们在一个靠近海岸的小城镇里住了下来。炎客买了一个藤椅,他喜欢把噗卡放在那深而宽的藤椅里,然后把她抬到某个能看到海和星星的小山坡上,噗卡受伤的脚就放在他的大腿上。海浪托起明月,灯塔上的汽笛唤回离港的船。月亮点亮了世界,炎客能看到噗卡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而星星掉进了她深色的皮肤里,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她已经见过了全世界。

噗卡总是看一会儿海,就会转回头来,看着炎客。不是要和他说话,也不是在等着他做什么反应,她只是把炎客当成了景色的一部分。

炎客喜欢坐在葡萄藤下面看书,光着身子,下半身穿一条当地的长裤,清爽透气。因为还是春天,地面没有热得发烫,所以他还能光着脚。噗卡从海边散步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炎客靠在一根柱子上,头发被葡萄藤切割出来的光斑映照得闪闪发光,干燥的头发随着微风上下起伏,和身后的柱子一摩擦,起了些静电,黏在他脖子上。

他还没有和她说过他在看什么。噗卡凝视着她的背影。

但或许回意大利之后他会的。

她把眼神移向平静无波的海面。

或许他会的。

噗卡用手轻轻把沾在炎客下巴和脖子上的头发拨下来。侧耳听了一会儿新买的空调嗡嗡的声音。

她想起她们离开希腊钱的最后一晚,炎客和她站在码头上,一边踢水一边等着星星升空。

她在想人要花多久才能飞到最亮的那颗星星上,而炎客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你知道西伯利亚臆怔吗?”

那是说在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平原上,世代耕作的农民,有一天会忽然发了疯似的冲出自己的田,向着太阳的方向狂奔而去,追寻着这片土地的边缘,直到筋疲力竭,死在茫茫的路上。

她猜炎客也在寻找那样的东西。

寻找着某样,在最亮的星星以外,更远更远的地方的东西。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心照不宣。是他们都知道的规则。

于是噗卡又踢了踢水。把帕特雷留在了皮肤的痕迹里。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