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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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病房内。

有个三十模样的男子在沉睡，而床榻旁边浅眠着一个俊气的男孩，哪怕是睡觉都在握着男人的手。

手指翕动，忽的将男孩从浅睡中惊醒，他看到显示屏上的波动，欣喜雀跃的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下午，男人睁开眼，他注视着一屋子的医生护士，目光落到跟前的男孩身上，生涩的发出音节：“宋，城。”

宋城喜极而泣，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太好了，脑子是正常的…”

从昏迷中苏醒的男人前后被折腾了半个礼拜才终于有了和宋城独处的时间，他喝下喂过来的粥，眼神黏乎乎的，宋城的耳根子很快红了。男人把宋城的手抓住，目光所至皆是满溢的情绪：“对不起。”

宋城垂下眼眸：“我不指望你马上理解我那些话的意思，但你总归是要明白的。”

“我知道，”男人将彼此的手纠缠着十指相扣，“我不该把他带回家的，我差点毁了我们。宋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才是做了这些坏事的人，我真的快要心痛死了…”

宋城哪里肯服气：“你还好意思做这样的梦，到底是谁年纪一大把了还分不清对错，看到陈年老相好就恨不得把钱啊，人啊全都给出去。不肯认错也就算了，还要说出'如果我跳海了，你会来救我吗'这样幼稚的话来威胁我！”

男人笑脸盈盈的挨骂，手却一刻也没松开，宋城感受到男人的爱意，脸又红了。护士在此时走过来轻拍宋城的肩膀，他还没从刚才的甜蜜里回神，扭头就看到一张不太陌生的脸，同时也听到护士说：“宋城，该吃药了。”

宋城愣了神：“什么？”

那护士又近一步，几近和蔼温柔的重复道：“该吃药了。”

“不是我啊，”宋城觉得搞笑，转头正要向其他护士求证，冷不丁发现周围开始发生变化，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向自己围堵过来，他慌起来，“该吃药的是…”

时光开始放慢甚至静止，宋城回头去看病床上的男人，发现刚刚还满眼爱意的男人居然不是活的，目光无神，肢体僵硬——那根本就是个假人。

原本的氛围也开始变得诡异，宋城呼吸一滞，什么不愿面对的东西正被血淋淋的剖出来，织好的安全网被人撕开一个窟窿，他突然就发了疯，一把将人推开，尖叫着开始砸东西。不远处，站在最外围的护士们看着与宋城纠缠打斗、处于劣势的护士长，脸上都露出了害怕的神情，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天，3号床发起疯来好可怕。”

“院长说治不好了，没爹没妈的，一个人活着能不疯吗。”

“我听说是被男的骗了才疯的，真可惜，他还这么年轻。”

“谁啊，被骗什么了？”

“这我怎么知道，他清醒一点的时候嘴里只会喊‘哥’，可能是被这个‘哥’骗了吧。”

护士们的窃窃私语终于被撕心裂肺的吼叫所打断，宋城大哭大叫，脖根都是红的：“报纸！给我报纸！报纸！”

护士长被打翻的瓶瓶罐罐所包围，她咬牙怒瞪缩在外圈的护士们：“哪个不上心的把他报纸拿走了？赶紧给我拿来！”

新来的实习护士一惊，知道自己犯错了，小跑着赶紧把垃圾桶里的报纸捡回来，护士长看到上面泛黄的污渍，瞪了她一眼，马上递给发疯的宋城。

宋城顷刻安静下来。

他好像看不到上面发臭的黄斑，颤抖着翻到熟悉的那页报道，他跪倒在地上，摩挲着，喉间发出低低的嘶鸣，呜呜咽咽的，重复不断喊着哥，哥。

犯错的护士被罚一个人善后，她打扫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宋城。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宋城忽然歪头看她：“我中午听到你们说话了，我没有被哥骗。”

护士被吓一跳，生怕他又发疯。

他自顾自说下去：“哥从不骗我，他爱我。是我自己分不清，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孤独。”

护士没敢作出反应，宋城指着报道上的照片给她看：“这是哥救我的地方，他会游泳的，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你看到了吗，他最后还在想我。”

他又流下泪来：“我好想他，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们还要来打扰我…哥说不能乱发脾气，我道歉，姐姐。”

接着，他擦掉眼泪默默把病床前的狼藉打扫干净，又和小护士郑重的道了个歉。宋城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太像个正常人，小护士有些恍惚，捏着手里扫把不知所措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匆匆离开了。

是夜，宋城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偷藏的玻璃片，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空气里忽的就有几近叹息的声音：“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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