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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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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们这有一种时节,叫作梅子雨。我幼年去学堂,先生一字一句的同我说,是梅子黄时雨,也叫梅雨时节。

放了学我扎着丫头辫子,蹦蹦跳跳地回家,阿姆打着纸伞在我后头叫唤,“乖娘子,慢些,慢些,梅子雨来了,当心淋湿衣裳着了寒!”

我回头嗔她,“还不是阿姆脚程慢,你快些我们不就早到家了?”

阿姆望着我的背影叹气,“死娘子,阿姆几十年前也有你这样快的脚程,怎么不似你这样讨人嫌?”

“阿姆就晓诓我,我哪里的讨人嫌?”

“你哪里不讨人嫌?你慢点,那有坑哩!”

我讨不讨人嫌且不谈,但巷子拐角的辛姨与我讲咧,我阿姆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采桑娘子,笑容脆生生地在桑树下穿过,白胖的蚕宝爬过她娇柔的掌心,眼眉一抬一低,醉了一条江的小官人。

我学给阿姆听,阿姆笑着敲我脑袋,满嘴嗔娇,“就和你说辛婆子是个口碎的,你还听她胡诌。”

她将尘霜藏进了皱纹里,笑容俏如少女时,娇滴滴地骂我,好似我是十八岁的阿公。

“你阿公啊,是镇上唯一铁匠的亲传伙计,样貌很是俊,白白净净的脸下却是一身腱子肉。那时候我也偷偷去瞧他打铁,热铁被他呲啦哔咔地浸入水缸,他流了一背的汗,就沿着背脊线落下来,看得我们这些没出嫁的小娘子目瞪口呆。”

辛姨把针尖抵进芙蓉的花蕊里,来去转圜,就是嫩红的蕊尖,她说着这些的时候,眯起的眼里都是笑意。我替她将彩线细细穿进针眼里,忍不住挤兑她,“怕是看的辛姨春心荡漾吧?”

她伸手扣了个小栗子在我脑门,斜飞我一记白眼,“你这死娘子,从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句。”

那时节阿姆家的锅坏了,请了铁匠来修,师父赶集去了,阿公这个徒弟就来顶替,黏稠湿滑地下了一整天的梅子雨,正巧阿姆家院前又种了棵青梅树,阿公循着 这酸而甜的香气一路冒雨过来,湿透了一身。

阿姆就看着这呆铁匠,湿漉漉的发底下一双眼睛透亮。她笑着给他取了块白巾,前日才纺出来的,搭在青梅树上晾干。阿公擦了擦发心面庞,嗅着青梅气,对眼前的姑娘动了心。

阿公的锅补的又快又好,但他又不想补的那么快那么好让姑娘有理由送客,可补的不好不快,又怕姑娘就拆了他的招牌。

他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忍不住把院里的青梅树望了又望,可姑娘已经将门栓挂上,掌灯纺纱去了。

阿公想着,等他出师了,有了自己的铁匠铺,他就打一对约指银一双同心镯一对耳上明月珠作聘礼,把阿姆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后来镇上说,阿姆和溪头的袁木匠好上了,阿姆天天往溪头跑,给袁木匠家里织被纺衫。

阿公气呼呼地去袁木匠家里看,看见阿姆和袁木匠有说有笑地你扫地我劈材,气不打一处来,腊月天下河洗了个澡,回去病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袁木匠家真办喜事了,阿公拖着抱病的身子去观礼,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高堂上坐着的那个,越看越像心上那个姑娘。

他实在没坚持住,昏昏沉沉又回家躺着去了。夜头刮了风,姑娘一身红袄推了他房门。

阿姆问他,你是不是年初就出师了?

阿公哑着嗓子说,是。

阿姆问,你的铁匠铺子钱攒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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